汉武故事
杂史杂传类志怪小说
《汉武故事》,又名《汉武帝故事》,共一卷,是一篇杂史杂传志怪小说,作者不详,成书年代最早上溯至西汉成帝时,至迟在东汉中期就已经出现,至南朝遂成定本。记载汉武帝从出生到死葬茂陵的传闻佚事,属于汉武帝传说系统中的一部传记小说
志怪小说
传世的《汉武故事》版本颇多,多种丛书,如《古今说海》、《古今逸史》、《说郛》等,均收有本书。鲁迅古小说钩沉》所辑本书,以《初学记》、《艺文类聚》、《太平御览》等多种类书及有关正史详加校勘,并著校记,比较精备。今即以此本为底本,略去校记,改正明显错字,加新式标点。
作者争议
其作者,前人有汉班固、晋葛洪南齐王俭诸说。然皆无确凿证据。《汉武故事》一卷,旧本题汉班固撰,然史不云固有此书,《隋志》著录传记类中,亦不云固作。其中关于东方朔身世的一段文字,与班固所著《汉书》中记载的东方朔自我介绍完全不同。
晁公武读书志》引张柬之《洞冥记跋》,谓出于王俭。唐初去齐、梁未远,当有所考也。所言亦多与《史记》、《汉书》相出入,而杂以妖妄之语。
另有研究者根据世传本《汉武故事》中有“至今上元延中已百三十七岁矣”一语,这句话与上下文连接顺昌畅,浑然一个整体,据此可以判断《汉武故事》的作者当为西汉成帝时人。而且我们所知的关于《汉武故事》作者的几种观点,西汉成帝时人的说法也是最早的。《汉武故事》的笔触简洁雅致,也不乏修饰性的语言,所以它也应该是具有一定文化水平的文人所作。“子不语怪,力,乱,神”,汉代尚儒的封建正统文人不可能作这样带有荒诞怪异之事的小说,《汉武故事》应该出自于民间文人之手。综合以上各种原因,其作者可以认定是西汉成帝时的民间文人。
综合诸家之说,结合张衡、潘岳曾引据《汉武故事》所载史事的事实,可以推断至迟在东汉中期《汉武故事》所叙述的史事就已经在社会流布,其书后迭经汉魏六朝学者续补而成。
史书疑点
1.《汉武故事》记“建元六年。太皇太后崩,上始亲政事,好祀鬼神,谋议征伐。”但汉武帝亲政不晚于建元三年。建元三年除复宠卫子夫外,武帝下旨令会稽郡发兵渡海救援东瓯、建立期门
2.《汉武故事》记“尝宴饮宣室,引公主及偃。东方朔、司马相如等并谏。上不听。”而《汉书 东方朔》传的记载,正因武帝采纳了东方朔的谏议,才下诏停止在宣室设席,董偃由此宠衰。
3.《汉武故事》记“(卫子夫)几三幸,生二女,后生男,即戾太子也。”而卫子夫育有三女一男。
4.《汉武故事》记“又以女公主妻之。送金千斤,更号当利。公主连年妖妄滋甚而不效,上怒.收大腰斩之。”武帝朝只有卫长公主一人以当利为汤沐邑,《史记》《汉书》皆明确记载卫长公主再嫁栾大之时,武帝送金(十)万金与公主作嫁妆,又将公主汤沐邑更名为当利,《汉武故事》不仅将金数错录,且连此公主便是卫长公主也不知晓。且史书中栾大是因为方术不验、不敢出海却欺骗武帝说见到其师而被腰斩,卫长公主还将栾大葬在其封邑当利,今当利故城仍有栾大墓。史书中从未有卫长公主“连年妖妄”之记载,且二人元鼎四年春成婚,仅一年后的元鼎五年秋栾大便已死,又何来“连年”一说,可见《汉武故事》之荒诞无据。
5.《汉武故事》记“时丞相公孙雄数谏上弗从,因自杀,上闻而悲之,后二十余日有柏谷之逼;乃改殡雄,为起坟冢在茂陵旁,上自为诔曰:“公孙之生,污渎降灵。元老克壮,为汉之贞。弗予一人,迄用有成。去矣游矣,永归冥冥。呜呼夫子!曷其能刑。”
汉武帝执政期间共有十三任丞相(卫绾、窦婴许昌田蚡薛泽公孙弘李蔡、庄青翟、赵周、石庆公孙贺刘屈氂田千秋),其中李蔡、庄青翟、赵周都是被迫自杀,公孙贺死于狱中、而窦婴、刘屈氂则是最终被斩杀。公孙弘老死,并没有一位自杀的公孙丞相。
版本一
此文扫校于纸书《古今说海》[明]陆楫等辑(巴蜀书社)。第615-620页-说纂部。
《汉武故事》
《钦定四库全书提要》
《汉武故事》一卷
旧本题[汉]班固撰。然史不云固有此书。《隋志》若录传记类中.亦不云固作。晁公武《读书志》引张柬之《洞冥记》跋,谓出于王俭。唐初去齐梁未远,当有所考也。所言亦多与《史记》《汉书》相出入,而杂以妖妄之语。然如《艺文类聚》、《三辅黄图》、《太平御览》诸书,所引甲帐珠帘、王母青雀、茂陵玉碗谙事,称出《汉武故事》者,乃皆无之。又李善注《文选》西征赋,引《汉武故事》二条:其一为柏谷亭,此本亦无之。其一为卫子夫事,此本以有之而文反略于善注。考《隋志》载此书二卷,诸家著录并同。钱曾读书敏求记》,亦尚作二卷。称所藏凡二本:一是锡山秦汝操绣石书堂本,一是陈文烛■<目每>伯家本,又与秦本互异,今两存之云云。两本今皆未见。此本为明吴琯《古今逸史》所刻,并为一卷,仅寥寥七八页。盖已经刊削,又非两家之本。以共六朝旧帙,姑存备古书之一种云尔。
正文
《汉武故事》说纂一 逸事一
汉景帝王后槐里王仲女也,名姝儿。母臧氏,臧荼孙也。初为仲妻,生一男两女。其一女即后也。仲死,更嫁长陵田氏。生二男。后少孤,始嫁与金王孙,生一男矣。
相工姚翁善相人,千百弗失,见后而叹曰:“天下贵人也。当生天子。”田氏乃夺后归,纳太子宫,得幸,有娠,梦日入怀。景帝亦梦高祖谓已曰:‘王美人得子。’可名为彘。’及生男,因名焉。是为武帝。
帝以乙酉年七月七日旦生于猗兰殿。年四岁,立为胶东王。少而聪明,有智术。与宫人诸兄弟戏,善征其意而应之。大小皆得其欢心。及在上前,恭敬应对,有若成人。太后下及侍卫咸异之。
是时薄皇后无子,立栗姬子为太子。长公主嫖有女,欲与太子婚。栗姬妒,宠少衰,王夫人因令告栗姬曰:“公主前纳美人得幸于上,子何不私谒长公主结之乎?”时诸美人皆因长公主见,得贵幸也。故栗姬怒不听,因谢长公主,不许婚。长公主亦怒,王夫人因厚事之。长公主更欲与王夫人男婚,上未许。
后长主还宫,胶东王数岁,公主抱置膝上,问曰:“儿欲得妇否?”长主指左右长御百余人,皆云“不用”。指其女曰:“阿娇好否?”笑对曰:“好,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长主大悦。乃苦要上,遂成婚焉。
皇后既废栗姬次应立,而长主伺其短辄征白之。上尝与栗姬语,属诸姬子曰:“吾百岁后,善视之。”栗姬怒,弗肯应,又骂上“老狗”。上心衔之。未发也。长主日潜之,因誉王夫人男之美。王夫人阴告长主,使大臣请立栗姬为后,上以为栗姬讽之,遂发怒,诛大臣,废太子为王。栗姬自杀。遂立王夫人为后,胶东王为太子。时年七岁。上曰:“彘者彻也。”因改名彻。
廷尉上囚防年.继母陈氏杀年父,年因杀陈。依律,杀母,大逆论。帝疑之,诏问太子,对曰:“夫继母如母,明其不及也。缘父之爱,故谓之母尔。今继母无状,手杀其父,则下手之日,母恩绝矣。宜与杀人者同,不宜大逆论。”帝从之,弃市。议者称善。
太子年十四即位,改号建元。长主伐其功。求欲无厌,上患之。皇后宠亦衰。皇太后谓上曰:“汝新即位,先为明堂。太皇太后已怒,今又忤长主,必重得罪。妇人性易悦,深慎之。”上纳皇太后戒,复与长主和,皇后宠幸如初。
建元六年。太皇太后崩,上始亲政事,好祀鬼神,谋议征伐。长主自伐滋甚,每有所求,上不复与,长主怨望,愈出丑言。上怒,欲废皇后,曰:“微长公主弗及此,忘德弗祥,且容之。”乃止。然皇后宠送衰,骄妒滋甚。女巫楚服,自言有术能令上意回。昼夜祭祀,合药服之。巫著男子衣冠帧带,素与皇后寝居,相爱若夫妇。上闻,穷治侍御巫与后。诸妖蛊咒咀,女而男淫,皆伏事。废皇后,处长门宫。后虽废,供养如法,长门无异其宫也。长主以宿思,犹自亲近。后置酒主家,见所幸董偃,上为之起。偃能自媚于上,贵宠闻于天下。尝宴饮宣室,引公主及偃。东方朔、司马相如等并谏。上不听。偃既富于财,淫于他色,与主渐疏。主怒,因闭于内,不复听交游。上闻之,赐偃死。后卒与公主合葬。
元朔元年立卫子夫为皇后。初,上幸平阳公主家,置酒作乐。子夫为讴者。善歌,能造曲。每歌挑上,上喜,动起更衣,子夫因侍尚衣轩中,遂得幸。上见其美发,悦之,遂纳于宫中。时宫女数千,皆以次幸。子夫新人,在籍末,岁余不得见。上择宫人不中用者出之。子夫因泣涕请出。上曰:“吾昨夜梦子夫中庭生树数株,岂非天意乎?”是日幸之。有娠,生女。几三幸,生二女,后生男,即戾太子也。
淮南王安招方术之士,皆谓神仙。上闻而喜其事,于是方士自燕齐至者数千人。齐人李少翁,年二百余岁,色若童子,拜为文成将军。岁余术未验,上渐厌倦.会所幸李夫人死,上甚思悼之。少翁云能致其神。乃夜张帐明烛陈酒食,令上居他帐中,遥见李夫人,不得就视也。上愈益想之,乃作赋曰:“美联娟以修嫮兮,命夭绝而弗长。饰庄宫以延伫兮,泯不归乎故乡。惨郁郁其闷感兮,处幽隐而怀伤。税余马于上椒兮,掩修夜之不阳”云云。少翁诸方皆验,唯祭太乙,积年无应。上怒,诛之。
文成被诛后月余.使者籍资从关东还,逢于渭亭。谓使者曰;“为吾谢上,不能忍少日而败大事。上好自爱。后四十年,求我于蓬山,方将共事,不相怨也。”于是上大悔。复征诸方士。
上常轻服为微行,时丞相公孙弘数诛,弗从。弘谓其子曰:“吾年巳八十余,陛下擢为宰相,土犹为知己死,况不世之君乎?令陛下微行不已,社稷必危。吾虽不逮史鱼,冀万一能以尸谏。”因自杀。上闻而悲之,自为诔。弘尝诔伐匈奴,为之少止。弘卒,乃大发卒数十万,遣霍去病讨匈奴折兰,过居延,获祭天金人。于上林凿昆明池,又起柏梁台以处神君。神君者,长陵女子也。先嫁为人妻,生一男。数岁死,女子悲哀悼痛之,亦死。死而有灵,其姒宛若,(宛若姒之名也)祀之,遂关(通也)言语,说人家小事,颇有验。上遂祠神君请术。初,霍去病微时,数自祷于神君。神君乃见其形,自修.饰,欲与去病交接。去病不肯,乃责之曰:“吾以神君清洁,故斋戒祈福,今规欲为淫,此非神明也.”因绝不复往。神君亦.惭。及去病疾笃,上令为祷于神君。神君曰:“霍将军精气少,寿命弗长。吾尝欲以太一精补之,可以延年。霍将军不晓此意,遂见断绝。今病必死,非可救也。”去病竟薨。上造神君请术,行之有效,大抵不界容成也。神君以道授宛若,亦晓共术.年百余岁,貌有少容。卫太子未败一年,神君亡去。
自柏台烧后,神稍衰,东方朔娶宛若为小妻,生三子,与朔同日死。时人疑化去,未死也。自后贵人公主慕其术,专为淫乱,大者抵罪或夭死,无复验云。东郡送一短人,长五寸,衣冠具足。上疑其精,召东方宛朔至。朔呼短人曰:“巨灵阿母还来否?”短人不对。因指谓上:“王母种桃,三千年一结子.此儿不良,巳三过偷之,失王母意,故被谪来此。”上大惊,始知朔非世中人也。短人谓上曰:“王母使人来告陛下,求道之法,惟有清静,不宜躁扰。”言终弗见,上愈恨,召朔问其道。朔曰:“陛下自当知。”上以其神人,不敢逼也。乃出宫女希幸御者二十人以赐之,朔与行道,女子并年百岁而死。惟一女子长陵徐氏,号仪君,善传朔术。至今上元延中,已百三十七岁矣,视之如童女。诸侯贵人更迎致之。问其道术,善行交接之道,无他法也。受道者皆与之通.或传世淫之。陈盛父子皆与之行道,京中奸淫乱者争就之。翟丞相奏破风俗,请战尤乱甚者。上弗听。乃徙女子于敦煌,后遂入胡,不知所终。
乐成侯上书,言方士栾大。胶东人,故曾与文成侯同师。上召见,大悦。大乃敢为大言,处之无疑。上乃封为乐通侯,赐甲第,僮奴千人,乘舆车马帷幄器物以充其家。又以女公主妻之。送金千斤,更号当利。公主连年妖妄滋甚而不效,上怒.收大腰斩之。
上起明光宫,发燕赵美女二千人充之,率皆十五以上二十以下。年满三十者出嫁之。掖庭总籍,凡诸宫美女万有八千。建章未央、长安三宫,皆辇道相属.率使宦者妇人分属。或以为仆射.家者领四五百人,小者领一二百人。常被幸御者,辄注其籍,增其体秩.比六百石。宫人既多极,被幸者数年一再遇。挟妇人媚术者甚众.选二百人常从幸郡困,载之后车。与上同辈者,十六人充数.恒使满,皆自然美丽。不假粉白黛绿。侍尚衣轩者亦如之。尝自言:“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日无妇人。”善行导养术,故体常壮。悦其应有子者,皆记其时日,赐金千斤。孕者拜爵为容华,充侍衣之属。
上巡狩过河间,有紫青气自地属天。望气者以为其下当有奇女,天子之祥。上使求之.见有一女子在空馆中.姿貌殊绝.两手皆拳。上令开其手,数十人劈之.莫能舒。上于是自披手,手即伸。由是得幸.号拳夫人。进为婕妤.居钩弋宫。解黄帝素女之术,大有宠,有娠,十四月而产,是为昭帝焉。从上至甘泉.因告上曰;“妾相运正应为陛下生一男.年七岁,妾当死,今必死于此,不可得归矣.愿陛下自爱。宫中多巫蛊气,必伤圣体,幸慎之。”言终而卒。既殡,尸香闻十余里,因葬云陵,上哀悼之。又疑其非常人,乃发冢开视。空棺无尸,惟衣履存。上乃为起原灵台于甘泉。
上年六十余,发不白.更有少容,服食辟谷,希复幸女子矣.每见群臣, 自叹愚惑,天下岂有仙人?尽妖妄耳。节食服药,差可少病。自是亦不服药,而体更瘠瘦,二三年中,惨惨不乐。行幸五柞宫,谓霍光曰;“朕告老矣,公可立钩弋子,公善辅之。”光泣顿首,曰:“陛下尚康豫.岂有此邪?”上曰:“吾病甚,公不知耳。”三月丙寅,上昼卧不觉,颜色不异,而身己无气.明日,色渐变。闭目。乃发丧,殡未央前殿。朝晡上祭,若有食之,常所幸御。葬毕,悉出茂陵园。自婕妤巳下,上幸之如平生,旁人弗见也。光闻之,乃更出宫人增为五百人,因是遂绝。
版本二
此版本出自《古小说钩沉》,鲁迅编撰
关于《汉武故事》,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记载:称班固作者,一曰《汉武帝故事》,今存一卷,记武帝生于猗兰殿至崩葬茂陵杂事,且下及成帝时。其中虽多神仙怪异之言,而颇不信方士,文亦简雅,当是文人所为。《隋志》著录二卷,不题撰人,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始云“世言班固作”,又云,“唐张柬之书《洞冥记》后云,《汉武故事》,王俭造也。” 然后人遂径属之班氏。
宋时尚不题撰人,至明乃并《汉武故事》皆称班固作,盖以固名重,因连类依托之。
正文
汉景皇帝王皇后内太子宫,得幸,有娠,梦日入其怀。帝又梦高祖谓己曰:“王夫人生子,可名为彘。”及生男,因名焉。是为武帝。帝以乙酉年七月七日旦生于猗兰殿。年四岁,立为胶东王。数岁,长公主嫖抱置膝上,问曰:“儿欲得妇不?”胶东王曰:“欲得妇。”长主指左右长御百余人,皆云不用。末指其女问曰:“阿娇好不?”于是乃笑对曰:“好!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长主大悦;乃苦要上,遂成婚焉。是时皇后无子,立栗姬子为太子。皇后既废,栗姬次应立;而长主伺其短,辄微白之。上尝与栗姬语,栗姬怒,弗肯应,又骂上老狗;上心衔之。长主日谮之,因誉王夫人男之美,上亦贤之,废太子为王,栗姬自杀,遂立王夫人为后,胶东王为皇太子,时年七岁;上曰:“彘者彻也。”因改曰彻。
丞相周亚夫侍宴,时太子在侧;亚夫失意,有怨色,太子视之不辍;亚夫于是起。帝问曰:“尔何故视此人邪?”对曰:“此人可畏,必能作贼。”帝笑, 因曰:“此怏怏非少主臣也。”
廷尉上囚。防年继母陈杀父,因杀陈。依律,年杀母,大逆论。帝疑之,诏问太子。太子对曰:“夫继母如母,明其不及母也,缘父之爱,故比之于母耳;今继母无状,手杀其父,则下手之日,母恩绝矣;宜与杀人者同,不宜大逆论。”帝从之,年弃市。议者称善。时太子年十四,帝益奇之。
及即位,常晨往夜还,与霍去病等十余人皆轻服为微行,且以观戏市里,察民风俗。尝至莲勺通道中行,行者皆奔避路;上怪之,使左右问之,云有持戟前呵者数十人。时微行率不过二十人,马七八匹,更步更骑,衣如凡庶,不可别也, 亦了无驺御, 而百姓咸见之。
元光元年,天星大动,光耀焕焕竟天,数夜乃止。上以问董仲舒,对曰:“是谓星摇,人民劳之妖也。”是时谋伐匈奴,天下始不安,上谓仲舒妄言,意欲诛之。仲舒惧,乞补刺史以自效。乃用为军侯,属程不识, 屯雁门。
太后弟田蚡欲夺太后兄子窦婴田,婴不与。上召大臣议之。群臣多是窦婴,上亦不复穷问,两罢之。田蚡大恨,欲自杀,先与太后诀,兄弟共号哭诉太后,太后亦哭,弗食。上不得已,遂乃杀婴。后月余日,蚡病,一身尽痛,若击者。叩头复罪。上使视鬼者察之,见窦婴笞之。上又梦窦婴谢上属之。上于是颇信鬼神事。
陈皇后废处长门宫,窦太主以宿恩,犹自亲近。后置酒主家,主见所幸董偃。
陈皇后废,立卫子夫为皇后。初,上行幸平阳主家,子夫为讴者,善歌,能造曲,每歌挑上,上意动,起更衣,子夫因侍衣得幸,头解,上见其发美悦之,欢乐。主遂内子夫于宫。上好容成道,信阴阳书。时宫女数千人,皆以次幸;子夫新人,独在籍末,岁余不得见。上释宫人不中用者出之,子夫因涕泣请出。上曰:“吾昨梦子夫庭中生梓树数株,岂非天意乎?”是日幸之,有娠,生女。凡三幸,生三女。后生男,即戾太子也。
淮南王安好学多才艺,集天下遗书,招方术之士,皆为神仙,能为云雨。百姓传云:“淮南王,得天子,寿无极。”上心恶之,征之。使觇淮南王,云王能致仙人,又能隐形升行,服气不食。上闻而喜其事,欲受其道。王不肯传,云无其事。上怒,将诛。淮南王知之,出令与群臣,因不知所之。国人皆云神仙,或有见王者。常恐动人情,乃令斩王家人首,以安百姓为名,收其方书,亦颇得神仙黄白之事,然试之不验。上既感淮南道术,乃征四方有术之士。于是方士自燕齐而出者数千人。齐人李少翁,年二百岁,色如童子,上甚信之,拜为文成将军,以客礼之。于甘泉宫中画太一诸神像,祭祀之。少翁云:“先致太一,然后升天,升天然后可至蓬莱。”岁余而术未验。会上所幸李夫人死,少翁云能致其神。乃夜张帐,明烛,令上居他帐中,遥见李夫人,不得就视也。
李少君言冥海之枣大如瓜,种山之李大如瓶也。
文成诛月余日,使者籍货关东还,逢之于漕亭。还言见之,上乃疑;发其棺,无所见,唯有竹筒一枚。捕验间无纵迹也。
上微行,至于柏谷,夜投亭长宿,亭长不内,乃宿于逆旅。逆旅翁谓上曰:“汝长大多力, 当勤稼穑,何忽带剑群聚,夜行动众,此不欲为盗则淫耳。”上默然不应, 因乞浆饮。翁答曰:“吾止有溺,无浆也。”有顷,还内。上使人觇之,见翁方要少年十余人,皆持弓矢刀剑,令主人妪出安过客。妪归,谓其翁曰:“吾观此丈夫,乃非常人也;且亦有备,不可图也。不如因礼之。”其夫曰:“此易与耳!鸣鼓会众,讨此群盗,何忧不克!”妪曰:“且安之,令其眠,乃可图也。”翁从之。时上从者十余人,既闻其谋,皆惧,劝上夜去。上曰:“去必致祸,不如且止以安之。”有顷,妪出,谓上曰:“诸公子不闻主人翁言乎?此翁好饮酒,狂悖不足计也。今日且令公子安眠无他。”妪自还内。时天寒,妪酌酒多与其夫及诸少年,皆醉。妪自缚其夫,诸少年皆走。妪出谢客,杀鸡作食。平明,上去。是日还宫,乃召逆旅夫妻见之,赐妪金千斤,擢其夫为羽林郎。自是惩戒,希复微行。时丞相公孙雄数谏上,弗从,因自杀。上闻而悲之。后二十余日有柏谷之逼,乃改殡雄,为起坟冢在茂陵旁,上自为诔曰:“公孙之生,污渎降灵。元老克壮,为汉之贞。弗予一人,迄用有成。去矣游矣,永归冥冥。呜呼夫子,曷其能刑!载曰:万物有终,人生安长;幸不为夭,夫复何伤?”雄尝谏伐匈奴,为之小止。雄卒,乃大发卒数十万,遣霍去病讨胡,杀休屠王,获天祭、金人,上以为大神,列于甘泉宫。人率长丈余,不祭祝,但烧香礼拜。天祭长八尺,擎日月,祭以牛。上令依其方俗礼之,方士皆以为夷狄鬼神,不宜在中国,乃止。
凿昆池,积其土为山,高三十余丈。又起柏梁台,高二十丈,悉以香柏,香闻数十里,以处神君。神君者,长陵女子也,死而有灵。霍去病微时,数自祷神君,乃见其形, 自修饰,欲与去病交接,去病不肯,神君亦惭。及去病疾笃,上令为祷神君。神君曰:“霍将军精气少,寿命不长;吾尝欲以太一精补之,可得延年,霍将军不晓此意,遂见断绝;今疾必死,非可救也。”去病竟死。上乃造神君请术,行之有效,大抵不异容成也。自柏梁烧后,神稍衰。东方朔取宛若为小妻,生三人,与朔同日死。时人疑化去,弗死也。
薄忌奏:“祠太一用一太牢,为坛,开八通鬼道,令太祝立其祠长安东南。”上祀太畤,祭常有光明,照长安城如月光。上以问东方朔曰:“此何神也?”朔曰:“此司命之神,总鬼神者也。”上曰:“祠之能令益寿乎?”对曰:“皇者寿命悬于天,司命无能为也。”
上少好学,招求天下遗书,上亲自省校;使庄助、司马相如等以类分别之。尤好辞赋,每所行幸及奇兽异物,辄命相如等赋之。上亦自作诗赋数百篇,下笔即成,初不留意。相如作文迟,弥时而后成。上每叹其工妙,谓相如曰:“以吾之速,易子之迟,可乎?”相如曰:“于臣则可,未知陛下何如耳?”上大笑而不责也。
上喜接士大夫,拔奇取异,不问仆隶,故能得天下奇士;然性严急,不贷小过,刑杀法令,殊为峻刻。汲黯每谏上曰:“陛下爱才乐士,求之无倦,比得一人,劳心苦神,未尽其用,辄已杀之。以有限之士,资无已之诛,臣恐天下贤才将尽于陛下,欲谁与为治乎?”黯言之甚怒,上笑而喻之曰:“夫才为世出,何时无才!且所谓才者,犹可用之器也;才不应务,是器不中用也;不能尽才以处事,与无才同也,不杀何施!”黯曰:“臣虽不能以言屈陛下,而心犹以为非。愿陛下自今改之,无以臣愚为不知理也。”上顾谓群臣曰:“黯自言便辟,则不然矣; 自言其愚, 岂非然乎。”时北伐匈奴,南诛两越,天下骚动。黯数谏争,上弗从;乃发愤谓上曰:“陛下耻为守文之士君,欲希奇功于事表;臣恐欲益反损,取累于千载也。”上怒,乃出黯为郡吏。黯忿愤,疽发背死。谥刚侯。
上尝辇至郎署,见一老翁,须鬓皓白,衣服不整。上问曰:“公何时为郎,何其老也?”对曰:“臣姓颜名驷,江都人也,以文帝时为郎。”上问曰:“何其老而不遇也?”驷曰:“文帝好文而臣好武;景帝好老而臣尚少;陛下好少而臣已老。是以三世不遇,故老于郎署。”上感其言,擢拜会稽都尉。
天子至鼎湖,病甚,游水发根言于上曰:“上郡有神,能治百病。”上乃令发根祷之,即有应。上体平,遂迎神君会于甘泉,置之寿宫。神君最贵者大夫,次大禁司命之属,皆从之,非可得见,闻者音与人等,来则肃然风生,帷幄皆动。于北宫设锺虚羽旗,以礼神君。神君所言,上辄令记之,命曰画法。率言人事多,鬼事少。其说鬼事与浮屠相类,欲人为善,责施与, 不杀生。
齐人公孙卿谓所忠曰:“吾有师说秘书,言鼎事,欲因公奏之,如得引见,以玉羊一为寿。”所忠许之。视其书而有疑,因谢曰:“宝鼎事已决矣,无所复言。”公孙卿乃因郿人平时奏之。有札书言:“宛侯问于鬼区臾,区曰:帝得宝鼎,神策延年,是岁乙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纪,终而复始。于是迎日推算,乃登仙于天。今年得朔旦冬至,与黄帝时协,臣昧死奏。”帝大悦,召卿问。卿曰:“臣受此书于申公,已死,尸解去。”帝曰:“申公何人?”卿曰:“齐人安期生同受黄帝言,有此鼎书。申公尝告臣:言汉之圣者,在高祖之曾孙焉;宝鼎出,与神通,封禅得上太山,则能登天矣;黄帝郊雍祠上帝,宿斋三月,鬼区臾尸解而去,因葬雍,今大鸿冢是也;其后黄帝接万灵于明庭,甘泉是也;升仙于寒门,谷口是也。”
上为伐南越,告祷泰一。为泰一锋旗,命曰灵旗,画日月斗,大吏奉以指所伐国。
拜公孙卿为郎,持节候神; 自太室至东莱,云见一人,长五丈, 自称巨公,牵一黄犬,把一黄雀,欲谒天子,因忽不见。上于是幸缑氏,登东莱,留数日,无所见,惟见大人迹。上怒公孙卿之无应,卿惧诛,乃因卫青白上云:“仙人可见,而上往遽,以故不相值。今陛下可为观于缑氏,则神人可致.且仙人好楼居,不极高显,神终不降也。”于是上于长安作飞廉观, 高四十丈;于甘泉作延寿观,亦如之。
上巡边至朔方,还祭黄帝冢桥山。上曰:“吾闻黄不死,今有冢,何也?”公孙卿曰:“黄帝已仙上天,群臣思慕,葬其衣冠。”上叹曰:“吾后升天,群臣亦当葬吾衣冠于东陵乎?”乃还甘泉,类祠太一。
上于未央宫以铜作承露盘,仙人掌擎玉杯,以取云表之露,拟和玉屑,服以求仙。
栾大有方术,尝于殿前树旌数百枚,大令旌自相击,翻翻竟庭中,去地十余丈,观者皆骇。
帝拜栾大为天道将军,使着羽衣,立白茅上,授玉印;大亦羽衣,立白茅上受印,示不臣也。
栾大曰:“神尚清净。”上于是于宫外起神明殿九间。神室,铸铜为柱,黄金涂之,丈五围,基高九尺,以赤玉为陛,基上及户,悉以碧石。椽亦以金,刻玳瑁为龙虎禽兽,以薄其上,状如隐起。椽首皆作龙形,每龙首衔铃,流苏悬之。铸金如竹收状以为壁,白石脂为泥,濆椒汁以和之。白密如脂,以火齐薄其上。扇屏悉以白琉璃作之,光照洞彻。以白珠为帘,玳瑁押之。以象牙为蔑,帷幕垂流苏,以琉璃珠玉,明月夜光,杂错天下珍宝为甲帐,其次为乙帐;甲以居神, 乙以自御。俎案器服,皆以玉为之。前庭植玉树。植玉树之法,葺珊瑚为枝,以碧玉为叶,花子或青或赤,悉以珠玉为之,子皆空其中。小铃枪枪有声。甍标作金凤凰,轩翥若飞状,口衔流苏,长十余丈,下悬大铃。庭中皆垫以文石,率以铜为瓦,而淳漆其外,四门并如之。虽昆仑玄圃,不是过也。上恒斋其中,而神犹不至,于是设诸伪,使鬼语作神命云:“应迎神,严装入海。”上不敢去。东方朔乃言大之无状。上亦发怒,收大,腰斩之。
东方朔生三日,而父母俱亡,或得之而不知其始,以见时东方始明,因以为姓。既长,常望空中独语。后游鸿濛之泽,有老母采桑, 自言朔母。一黄眉翁至,指朔曰:“此吾儿。吾却食服气,三千年一洗髓,三千年一伐毛,吾生已三洗髓三伐毛矣。”
朔告帝曰:“东极有五云之泽,其国有吉庆之事,则云五色,著草木屋, 色皆如其色。”
帝斋七日,遗栾宾将男女数十人至君山,得酒,欲饮之。东方朔曰:“臣识此酒,请视之。”因即便饮。帝欲杀之,朔曰:“杀朔若死,此为不验;如其有验,杀亦不死。”帝赦之。
东郡送一短人,长七寸,衣冠具足。上疑其山精,常令在案上行,召东方朔问。朔至,呼短人曰:“巨灵,汝何忽叛来,阿母还未?”短人不对,因指朔谓上曰:“王母种桃,三千年一作子,此儿不良,已三过偷之矣,遂失王母意,故被谪来此。”上大惊,始知朔非世中人。短人谓上曰:“王母使臣来。陛下求道之法,唯有清净,不宜躁扰。复五年,与帝会。”言终不见。
帝斋于寻真台,设紫罗荐。
王母遗使谓帝曰:“七月七日,我当暂来。”帝至日,扫宫内,燃九华灯。七月七日,上于承华殿斋。日正中,忽见有青鸟从西方来集殿前。上问东方朔,朔对曰:“西王母暮必降尊像,上宜洒扫以待之。”上乃施帷帐,烧兜末香。香,兜渠国所献也。香如大豆,涂宫门,闻数百里;关中尝大疫,死者相系,烧此香,死者止。是夜漏七刻,空中无云,隐如雷声,竟天紫色。有顷,王母至,乘紫车,玉女夹驭,载七胜,履玄琼凤文之舄,青气如云,有二青鸟如乌,夹侍母旁。下车,上迎拜,延母坐,请不死之药。母曰:“太上之药,有中华紫蜜,云山朱蜜,玉液金浆;其次药有五云之浆,风实云子,玄霜绛雪,上握兰园之金精,下摘圆丘之紫标柰。帝滞情不遣,欲心尚多,不死之药,未可致也。”因出桃七枚,母自啖二枚,与帝五枚。帝留核着前。王母问曰:“用此何为?”上曰:“此桃美,欲种之。”母笑曰:“此桃三千年一著子,非下土所植也。”留至五更,谈语世事,而不肯言鬼神,肃然便去。东方朔于朱鸟牖中窥母,母谓帝曰:“此儿好作罪过,疏妄无赖,久被斥退,不得还天;然原心无恶,寻当得还,帝善遇之。”母既去,上倜怅良久。
后上杀诸道士妖妄者百余人。西王母遣使谓上曰:“求仙信邪,欲见神人,而先杀戮,吾与帝绝矣。”又致三桃曰:“食此可得极寿。”使至之日,东方朔死。上疑之,问使者。曰:“朔是木帝精,为岁星,下游人中,以观天下,非陛下臣也。”上厚葬之。
上幸梁父,祠地主,上亲拜,用乐焉;庶羞,以远方奇禽异兽及白雉白鸟之属。其日,上有白云,又有呼万岁者。禅肃然,白云为盖。
上自封禅后,梦高祖坐明堂,群臣亦梦,于是祀高祖于明堂,以配天。还作高陵馆。
上于长安作蜚帘观,于甘泉作延寿观,高二十丈。又筑通天台于甘泉,去地百余丈,望云雨悉在其下。春至泰山,还作道山宫,以为高灵馆。又起建章宫,为千门万户。其东凤阙,高二十丈;其西唐中,广数十里;其北太液池,池中有渐台,高三十丈,池中又作三山,以象蓬莱、方丈、瀛洲,刻金石为鱼龙禽兽之属;其南方有玉堂、璧门、大鸟之属,玉堂基与未央前殿等,去地十二丈,阶陛成以玉为之,铸铜凤凰,高五丈,饰以黄金,栖屋上。又作神明台、井干楼,高五十余丈,皆作悬阁,辇道相属焉。其后又为酒池、肉林,聚天下四方奇异鸟兽于其中。鸟兽能言能歌舞,或奇形异态,不可称载。其旁别造奇华殿,四海夷狄器服珍宝充之,琉璃、珠玉、火浣布、切玉刀,不可称数。巨象、大雀、狮子、骏马,充塞苑厩, 自古已来所未见者必备。又起明光宫,发燕赵美女二千人充之。率取年十五以上、二十以下,满四十者出嫁。掖庭令总其籍,时有死出者补之。凡诸宫美人可有七八千。建章、未央、长乐三宫,皆辇道相属,悬栋飞阁,不由径路。常从行郡国,载之后车,与上同辇者十六人。员数恒使满;皆自然美丽,不假粉白黛黑。侍衣轩者亦如之。上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时无妇人;善行导养术,故体常壮悦。其有孕者,拜爵为容华,充侍衣之属。
宫中皆画八字眉。
甘泉宫南有昆明,中有灵波殿,皆以桂为柱,风来自香。
未央庭中设角抵戏,享外国,三百里内皆观。角抵者,六国所造也;秦并天下,兼而增广之;汉兴虽罢,然犹不都绝,至上复采用之。并四夷之乐,杂以奇幻,有若鬼神。角抵者,使角力相抵触者也。其云雨雷电,无异于真,画地为川,聚石成山,倏忽变化,无所不为。
骊山汤,初始皇砌石起宇,至汉武又加修饰焉。
大将军四子皆不才,皇后每因太子涕泣,请上削其封。上曰:“吾自知之,不令皇后忧也。”少子竟坐奢淫诛,上遣谢后,通削诸子封爵,各留千户焉。
上巡狩过河间,见有青紫气自地属天。望气者以为其下有奇女,必天子之祥。求之,见一女子在空馆中,姿貌殊绝,两手一拳。上令开其手,数百人擘,莫能开,上自披,手即申。由是得幸,为拳夫人。进为婕好,居钩弋宫,解黄帝素女之术,大有宠。有身,十四月产昭帝。上曰:“尧十四月而生,钩弋亦然。”乃命其门曰“尧母门”。从上至甘泉, 因幸,告上曰:“妾相运正应为陛下生一男,七岁妾当死,今年必死。宫中多蛊气,必伤圣体。”言终而卧,遂卒。既殡,香闻十里余,因葬云陵。上哀悼,又疑非常人,发冢,空棺无尸,唯衣履存焉。起通灵台于甘泉,常有一青鸟集台上往来,至宣帝时乃止。
望气者言宫中有蛊气。上又见一男子带剑入中龙华门,逐之弗获。上怒,闭长安城诸宫门,索十二日,不得,乃止。
治随太子反者,外连郡国数十万人。壶关三老郑茂上书,上感悟,赦反者。拜郑茂为宣慈校尉,持节徇三辅,赦太子。太子欲出,疑弗实。吏捕太子急,太子自杀。
上幸河东,欣言中流,与群臣饮宴。顾视帝京,乃自作《秋风》辞曰:
汛楼舡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箫鼓吹兮发棹歌,极欢乐兮哀情多。顾谓群臣曰:“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群臣进曰:“汉应天受命,祚逾周殷,子子孙孙,万世不绝。陛下安得亡国之言,过听于臣妾乎?”上曰:“吾醉言耳!然自古以来,不闻一姓遂长王天下者;但使失之非吾父子可矣。”
上欲浮海求神仙,海水暴沸涌,大风晦冥,不得御楼船,乃还。上乃言曰:“朕即位已来,天下愁若,所为狂悖,不可追悔, 自今有妨害百姓,费耗天下者罢之。”田千秋奏请罢诸方士,斥遣之。上曰:“大鸿胪奏是也。其海上诸侯及西王母驿,悉罢之。”拜千秋为丞相。
行幸五柞宫,谓霍光曰:“朕去死矣,可立钩弋子,公善辅之。”时上年六十余,发不白,更有少容,服食辟谷,稀复幸女子矣。每见群臣,自叹愚惑:“天下岂有仙人,尽妖妄耳!节食服药,故差可少病。”自是亦不服药,而身体皆瘠瘦。一二年中,惨惨不乐。三月丙寅,上昼卧不觉,颜色不异,而身冷无气;明日,色渐变,闭目。乃发哀告丧。未央前殿朝晡上祭,若有食之者。葬茂陵,芳香之气异常,积于坟埏之间,如大雾。常所幸御,葬毕,悉居茂陵园上, 自婕妤以下二百余人,上幸之如平生,而傍人不见也。光闻之,乃更出宫人,增为五百人,因是遂绝。
始元二年,吏告民盗用乘舆御物,案其题,乃茂陵中明器也,民别买得。光疑葬日监官不谨,容致盗窃,乃收将作以下系长安狱,考讯。居岁余,鄠县又有一人于市货玉杯,吏疑其御物,欲捕之,因忽不见;县送其器,又茂陵中物也。光自呼吏问之,说市人形貌如先帝。光于是嘿然,乃赦前所系者。岁余,上又见形谓陵令薛平曰:“吾虽失世,犹为汝君,奈何令吏卒上吾山陵上磨刀剑乎?自今已后可禁之。”平顿首谢,忽然不见。因推问,陵旁果有方石,可以为砺,吏卒常盗磨刀剑。霍光闻,欲斩陵下官。张安世谏曰:“神道茫昧,不宜为法。”乃止。甘泉宫恒自然有钟鼓声,候者时见从官卤簿似天子仪卫, 自后转稀,至宣帝世乃绝。
宣帝即位,尊孝武庙曰世宗。奏乐之日,虚中有唱善者。告祠之日。白鹄群飞集后庭。西河立庙,神光满殿中,状如月。东莱立庙,有大鸟迹,竟路,白龙夜见。河东立庙,告祠之日,白虎衔肉置殿前;又有一人骑白马,马异于常马,持尺一札,赐将作丞。文曰:“闻汝绩克成,赐汝金一斤。”因忽不见,札乃变为金,称之有一斤。广川告祠之明日,有钟磬音,房户皆开,夜有光,香气闻二三里。宣帝亲祠甘泉,有顷,紫黄气从西北来,散于殿前。肃然有风;空中有妓乐声,群鸟翔舞蔽之。宣帝既亲睹光怪,乃疑先帝有神;复招诸方士,冀得仙焉。
  白云趣宫。
  汉成帝为赵飞燕造服汤殿,绿琉璃为户。
  一画连心细长,谓之连头眉,又曰仙蛾妆。
  高皇庙中御衣,自箧中出,舞于殿上。冬衣自下在席上。平帝时,哀帝庙衣自在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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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修订时间:2024-12-20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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