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纪年
通鉴记载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佑八年(辽清宁九年。癸卯,一零六三年)
辛亥,辽主如鸳鸯泺。立皇子浚为梁王。浚为皇后所生,幼而能言,好学知书。辽主尝曰:“此子聪慧,殆天授与!”时年六岁,封为王。
癸丑,诏夏国主谅祚:“所遣进奉人石方,称
宣徽南院使,非陪臣官号;自今宜遵用誓诏,无得僭拟!”
丙寅,以龙图阁直学士、知
审官院韩贽兼判都水监。初,置都水监,欲重其事,以知杂御史判。至是知杂赵拚辞以不知水事,故命贽焉。
戊辰,宰相
韩琦言:“秦州永宁寨,旧以钞市马,自修古渭寨,在永宁之西,而蕃、汉多互市其间,因置买马场,凡岁用缗钱十馀万,实耗国用。”诏复置场永宁,罢古渭寨所置场,蕃部马至,径鬻于
秦州。
己巳,以
充仪俞氏为昭仪,
婕妤杨氏为修仪,周氏为婉容。
辛未,辽禁民鬻铜。
二月,癸未,帝不豫。甲申,降天下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
乙酉,
太子少傅致仕
田况卒,赠
太子太保,谥宣简。况明敏有文武才,其论天下事甚多,如并
枢密院于
中书以一政本,日轮
两制馆阁一员于便殿备访问,以锡庆院广太学,兴镇戎军、原、渭等州营田,汰诸路宣毅、广捷等冗军,策元昊势屈纳款,必令尽还延州侵地,无过许岁币,并入中青盐,请戮陕西陷没主将随行亲兵。其论甚伟,然不尽行也。
始,辽侵澶州,略得数百人,以属况父延昭,延昭哀之,悉纵去,因自脱归中国,生八子,多知名。况,长子也。保州之役,况杀降卒数百人,朝廷壮其决,后大用之。然卒无子,以兄子为后。
丙戌,中书、枢密院奏事于福宁殿之西合,见帝所御幄亦、裀褥皆质素暗弊,久而不易。帝顾
韩琦等曰:“朕居宫中,自奉正如此耳。此亦生民之膏血也,可轻费之哉!”
三月,甲辰,诏前郓州观察推官孙兆、邠州司户参军单骧诊御脉。帝初不豫,医官宋安道等进药,久未效,而兆与骧皆以医术知名,特召之。丙午,诏中书劾宋安道等罪以闻。
戊申,
太子太保致仕
庞籍卒。时帝不豫,废朝、临奠皆不果,第遣使吊赙其家,赠司空兼
侍中,谥庄敏。籍长于吏事,持法深峭。军中有犯者,至或断斩刳磔,或累笞至死,以故土卒畏服;而治民有惠爱。及为相,议者以为声望减于治郡时去。
甲寅,昭德军节度使、同平章事
李昭亮卒,赠
中书令,谥良僖。昭亮为人和易,谙习近事,于吏治颇通敏,善委任僚佐,故数更籓镇无它过。
壬戌,孙兆为殿中丞,单骧为中都令,仍令校正医书。封神应侯扁鹊为神应公。皇城使宋安道等皆降官。
癸亥,御内东门幄殿。
甲子,御延和殿,赐进士闽人
许将第一百二十七人及第,六十七人同出身,诸科一百四十七人及第、同出身,又赐特奏名进士、诸科一百人及第、同出身、诸州文学、长史。
乙丑,以圣体康复,宰臣诣东上合门拜表称贺。
辛未晦,帝崩于福宁殿。是日,帝饮食起居尚平宁,甲夜,忽起,索药甚急,且召
皇后。
皇后至,帝指心不能言。召医官诊视,投药、灼艾,已无及。丙夜,遂崩。左右欲开宫门召辅臣,
皇后曰:“此际宫门岂可夜开!且密谕辅臣黎明入禁中。”又取粥于御厨。医官既出,复召入,使人禁守之。
夏,四月,壬申朔,辅臣入至寝殿。后定议,召皇子入,告以帝晏驾,使嗣立。皇子惊曰:“某不敢为,某不敢为!”因反走。辅臣共持之,或解其发,或被以御服,召殿前、马步军副都指挥使、
都虞候及宗室刺史以上至殿前谕旨。又召
翰林学士王珪草遗制,珪惶惧不知所为,
韩琦谓珪曰:“大行在位凡几年?”珪悟,乃下笔。至曰昳,百官皆集,犹吉服,但解金带及所佩鱼,自垂拱殿门外哭而入,班福宁殿前,器止,韩琦宣遗制。
皇子即皇帝位,见百官于东楹。百官再拜,复位哭,乃出。帝欲亮阴三年,命
韩琦摄冢宰,辅臣皆言不可,乃止。
癸酉,大赦。优赏诸军,如乾兴故事。时禁卫或相告,乾兴内给食物中有金。既而宫中果赐食,众视食中无有,纷纷以为言。殿前副都指挥使
李璋呼什长谓曰:“尔曹平居衣食县官,主上未临政,已优赏,尔何功,复云云?敢喧者斩!”众乃定。
判吏部南曹王端言:“公卿子弟襁褓得官,未尝莅事,而锡服与年劳者等,何以示劝!请从莅日始。”遂着为令。端,质之弟也。
遣使告哀于辽及夏国。
三司奏乞内藏库钱百五十万贯,䌷绢二百五十万匹,银五万两,助山陵及赏赉,从之。
帝初即位,与辅臣言,皆不名。及将责降医官,有欲为孙兆、单骧地者,言于帝曰:“先帝初进兆等药,皆有验,不幸至此,乃天命也,非医官所能及。”帝敛容曰:“闻兆等皆两府所荐,信乎?”对曰:“然。”帝曰:“然则朕不敢与知,唯公等裁之!”皆惶恐。甲戌,兆编管池州,骧峡州,同时责降者十二人,独兆、骧得远地云。
乙亥,群臣表请听政,不从。
诏:“天下官名,地名、人姓名与御名同者改之;改部署曰总管。”
先是辅臣奏事,帝必详问本末,然后裁决,莫不当理,中外翕然皆称明主。是日晚,忽得疾,不知人,语言失次,复召已责降医官宋安道、甄立里、奏宗一、王士伦等人侍疾。
丁丑,群臣三上表请听政。戊寅,诏许之,既而以疾不果。有司请改日大敛,司天监言卜近日则不利帝及太后,帝令避太后而已。己卯、大敛,帝疾增剧,号呼狂走,不能成礼。
韩琦亟投杖褰帘,抱持帝,呼内人,属令加意拥护。又与同列入白太后下诏,候听政日,请太后权同处分。礼院奏请:“其日皇帝同太后御内东门小殿,垂帘,
中书、枢密院合班起居,以次奏事。或非时召学士,亦许至小殿。
皇太后处分称‘吾’,群臣进名起居于内东门。”从之。
辛巳,命辽贺乾元节使、保静军
节度使耶律谷等进书奠梓宫,见帝于东阶,令合门以书币入。始,辽使至德清,廷臣有欲却之者,有欲俟其至国门谕使之还者,议未决。太常丞、集贤校理
邵亢,请许其使者奉国书置柩前,俾得见帝,以安远人,诏从其言。时龙图阁直学士周沆馆伴辽使者,初未许见,先诏取书置柩前。使者固请见,曰:“取书,非故事也。”帝以方衰绖,辞焉。使者执书不肯授合门,沆曰:“昔北朝有丧,吾使至柳河而还。今朝廷重邻好,听北使至京师,达命于几筵,恩礼厚矣,奈何更以取书为嫌乎!”使者立授书,然帝亦卒见谷等。朝廷未知辽主之年,沆乘间杂它语以问,使者出不意,遽对以实。既而悔之,相顾曰:“今复应兄事南朝矣。”
壬午,辅臣入对于柔仪殿西合,
皇太后御内东门小殿,垂帘听政。初议帝与太后同御东殿垂帘,辅臣合班以次奏事。及是帝方服药,权居柔仪殿东合之西室,太后居其东室。辅臣既入西室,候问圣体,因奏军国事,太后及独御东殿,辅臣以政事复奏于帘前云。
癸未,内出遗留物赐两府、
宗室、近臣、主兵官有差。
富弼、
文彦博时居丧,皆遣使就赐之。知谏院
司马光言:“国家用度素窘,复遭大丧,累世所藏,几乎扫地。传闻外州、军官库无钱之处,或借贷民钱以供赏给,一朝取办,逼以棰楚。当此之际,群臣何心以当厚赐!”因固辞,卒不许。光乃以所得珠为谏院
公使钱,以金遗其舅氏焉。
甲申,宰相韩琦加
门下侍郎兼
兵部尚书,进封
卫国公,
曾公亮加
中书侍郎兼礼部尚书,枢密使
张昪、参知政事欧阳修、
赵概并加
户部侍郎,枢密副使
胡宿、
吴奎并加给事中。
知谏院
司马光上皇太后疏曰:“殿下初摄大政,四方之人,莫不观听以占盛德。臣以为凡名物礼数所以自奏者,皆当深自抑损,不可尽依章宪明肃皇后故事,以成谦顺之美。大臣忠厚如
王曾,清纯如
张知白,刚正如
鲁宗道,质直如
薛奎者,当信之用之,与共谋天下之事。鄙猥如马季良,谗谄如罗崇勋者,当疏之远之,不可宠以禄位,听采其言也。臣闻妇人内夫家而外父母家,况后妃与国同体,休戚如一,若赵氏安则百姓皆安,况于曹氏,必世世长享富贵明矣。为政之道,莫若至公。愿殿下熟察群臣中有贤才则举之,有功则赏之,职事不修则废之,有罪则刑之。俟皇帝圣体平宁,授以治安之业,自居长乐之宫,坐享天下之养,则圣善之德冠绝前古,虽周之文母,汉之明德,不足比也。”
乙酉,作
受命宝,命欧阳修篆其文曰:“皇帝恭膺天命之宝”。
发诸路卒四万六千馀人修奉山陵。
丙戌,以
国子监所印《九经》及《正义》、《孟子》、医书赐夏国从所乞也。
丁亥,以皇子右
千牛卫将军仲针为安州
观察使、光国公,右内率府副率仲纠为和州
防御使、
乐安郡公,仲恪为博州防御使、
大宁郡公。
翰林学士王珪上言:“圣体已安,
皇太后乞罢权同听政。”即命珪草还政书。既而不行。
荧惑自去年八月庚辰夕伏,积二百四十九日。命辅臣祈禳于集英殿;己丑晨,见东方。
癸巳,权
三司使蔡襄奏大行山陵一用永定制度,于是右司谏王陶上言:“民力方困,山陵不当以永定为准。”其后
京西转运使
吴充、
楚建中、知济州田棐相继上言:“请遵先帝遗诏,山陵务从俭约,皇堂、上宫除明器之外,金玉珍宝一切屏去。”建中,须城人也。礼院编纂苏洵亦贻韩琦书切谏,至引华元不臣以责之,琦为变色。乃诏礼院与
少府监议,唯省乾兴中所增明器而已,其它犹一用定陵制度。
右司谏、直集贤院、同
修起居注郑獬上言:“今国用空乏,财赋不给,近者赏军,已见横敛,富室嗟怨,流闻京师。窃惟先帝节俭爱民,出于天性,无珠玉奇丽之好,无犬马游观之乐,服御至于浣濯,器玩极于朴陋,此天下所共知也。今山陵制度,乃取乾兴最盛之时为准,独不伤先帝节俭之德乎?臣以为宜敕有司条具名数,再议减节。”
帝自不豫以来,丧皆礼官执事,群臣奉慰,则垂帘不坐。乙未,大祥,始亲行礼,又卷帘坐受慰,人心少安。
丁酉,起复文颜博,固辞;表三上,乃听终丧。寻有诏给俸赐比宰臣之半,颜博又辞,许之。
戊戌,
司马光上疏曰:“窃惟大行皇帝春秋未甚高,以宗庙社稷之重,超然远览,确然独断,知陛下仁孝可守大业,擢于
宗室之中,建为嗣子,授以天下,其恩德隆厚,固非微臣所能称述。今不幸奄弃万国,陛下哀慕过礼,以至成疾,中外闻者,莫不感泣,知大行皇帝能为天下得人,治平之期,企踵可待。
“今者圣体痊平,初临大政,举措云为,不可不审。为政之要,在于用人,赏善罚恶而已。愿陛下难之重之,精心审虑,如射之有的,必万全取中,然后可发也。
“陛下思念先朝,欲报之德,奉事皇太后孝谨,抚诸公主慈爱,此诚仁孝之至,过人远甚。臣愿陛下虽天性得之,复加圣心,夙夜匪懈,谨终如始,以结亿兆之心,形四方之化,则福祚流于子孙,令闻垂于无穷矣。
“古者人君嗣位,必逾年然后改元。愿陛下一循典礼,勿有变更于中年也。
“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一也。自汉氏以来,始从权制,以日易月。臣愿陛下虽仰遵遗诏,俯徇群情,二十七日而释服,至于宫禁之中,音乐、游燕、吉庆之事,皆俟三年然后复常,以尽送终追远之义焉。
“礼,为人后者为之子,故为所后服斩衰三年,而为其父母齐衰期,为所后者之亲皆如子,而为己之亲皆降一等,盖以持重于大宗,则宜降其小宗,所以专志于所奉而不敢顾私亲也。汉宣帝自以为昭帝后,终不敢加尊号于卫太子、
史皇孙。
光武起于布衣,亲冒矢石以得天下,自以为元帝后,亦不敢加尊号于巨鹿都尉、南顿君。此皆循大义,明至公,当时归美,后世颂圣。至于哀、安、桓、灵,咸自旁亲入继大统,皆追尊其祖父,此不足为孝,而适足犯义侵礼,取讥当时,见非后世。愿陛下深以为鉴,杜绝此议,勿复听也。”
己亥,群臣上表请临朝听政。表三上,乃许之。
庚子,立京兆郡君高氏为皇后,北作坊使遵甫之女。遵甫,继勋子也。母曹氏,皇太后亲姊。后四岁,与帝同育于禁中,仁宗常谓太后,它日必以相配,太后许诺。既长,出宫;庆历七年,归于濮邸,封京兆郡君,于是正位。
五月,癸卯,以太常少卿李受为左司郎中,
屯田员外郎王猎为刑部员外郎,并充天章阁待制,受兼侍读,猎兼侍讲。
昭宣使、端州刺史、右班副都知石全育领原州团练使,充入内副都知。故事,都知四人,至是并全育而五,诏后有阙勿外。
辽尼噜古、萧呼敦谋逆日甚。呼敦欲速发,尼噜古说其父重元可诈称疾,欲俟辽主临问,即图弑逆;既而忌
耶律仁先在朝,谋不果发。尼噜古、呼敦合言于辽主曰:“仁先可任西北路
招讨使。”辽主将从之,北院
枢密使耶律伊逊谏曰:“仁先,先帝旧臣,德冠一时,不可遽离朝廷。”辽主悟,丙午,以仁先为南院
枢密使,徒封许王。
庚戌,封长女为德宁公主,第二女为宝安公主,第三女为寿康公主。
诏:“山陵所用钱物,并从官给,毋以扰民。”诏虽下,然调役未尝损也。三司计山陵当用钱粮五十万贯石而不能备,或请移陕西缘边入中盐于永安县。转运副使薛向陈五不可,且乞如其数以献,许之。
以右司谏王陶为
户部员外郎、直史馆,充皇子位伴读,
屯田员外郎周孟阳、秘书丞
孙思恭充皇子位说书。孟阳自以王官教授,与帝有潜龙之旧,而李受、
王猎皆非帝故识,顾先得待制,由是觖望,固辞说书不拜。
丁巳,赐郑州
公使钱五百贯,以灵驾所过故也。
富弼既除丧,戊午,授枢密使、
礼部尚书、同平章事。
庚申,
翰林学士王珪奏:“谨按《曾子问》曰:‘贱不诔贵,幼不诔长,礼也。惟天子称天以诔之。’《春秋公羊》说:‘读诔,制谥于南郊,若云受之于天。’然乾兴元年夏既定真宗皇帝谥,其秋始告天于圆丘。史臣以为天子之谥,当集中书、门下、御史台五品以上、尚书省四品以下、诸司三品以上于南郊告天,议定,然后连奏以闻。近制唯词臣擢议,即降诏命,庶僚不得参闻,颇违称天之义。臣奉命撰上先帝尊谥,欲望明诏有司稽详旧典,先之南郊而后下臣之议,庶先帝之茂德休烈,有以信万世之传。”诏
两制详议。翰林学士
贾黯等议如珪奏,从之。
戊辰,皇子仲针、仲纠始就东宫听读。是日,初御延和殿。帝疾犹未平,命辅臣祈福于天地、宗庙、社稷及景灵宫、寺观,又遣使祷岳、渎、名山。
六月,癸酉,帝复以疾不出。是时唯两府得入对柔仪,退,诣内东门小殿帘帷之外,复奏政事于
皇太后如初。
先是礼院言大行祔庙,而太庙七室皆满,请增置一室,诏
两制及待制以上与礼官考议。
观文殿学士孙拚等议曰:“谨按《礼》曰:‘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书》曰:“‘七世之庙,可以观德。’曰世为昭穆云者,据父子之正而言也。若兄弟则昭穆同,不得以世数数之矣。商祖丁之子曰
阳甲,曰
盘庚,曰
小辛,曰小乙,四人皆有天下,而商之庙有始祖,有太祖,有太宗,有中宗。若以一君为一世,则小乙之祭不及其父
祖丁,是古之兄弟相及,昭穆同而不以世数数之明矣。故晋之庙十一室而六世,唐之庙十一室而九世。中宗、睿宗之于高宗,恭宗、文宗之于穆宗,同居穆位。国朝太祖为受命之祖,太宗为功德之宗,此万世不迁者也。故太祖之室,太宗称孝弟,真宗称孝子,太行皇帝称孝孙。而《禘祫图》,太祖、太宗同居昭位,南向,真宗居穆位,北向。盖先朝稽用古礼而着之于祀典矣。
大行皇帝神主祔庙,请增一室为八室,以备天子事七世之礼。”诏从之。
于是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卢士宗、天章阁待制兼侍读
司马光议曰:“臣等谨按《礼》,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太祖之庙,百世不毁。其馀昭穆,亲尽则毁,示有终也。自汉以来,天子或起于布衣,以受命之初。太祖尚在三昭三穆之数,故或祀四世,或祀六世,其太祖以上之主,虽属尊于太祖,亲尽则迁。故汉元帝之世,太上庙王瘗于寝园。魏明帝之世,处士庙主迁于园邑。晋武帝祔庙,迁征西府君;惠帝祔庙,迁豫州府君。自是以下,大抵过六世则迁其神主。盖以太祖未正东向之位,故止祀一昭一穆;若太祖已正东向之位,则并三昭三穆为七世矣。唐高祖初祀四世,太宗增祀六世;及太宗祔庙,则迁洪农府君;高宗祔庙,又迁宣帝;皆祀六世,此前世之成法也。惟明皇立九室,祀八世,事不经见,难可依据。今若以太祖、太宗为一世,则大行皇帝祔庙之日,僖祖亲尽,当迁于西夹室。祀三昭三穆,于先王典礼及近世之制,无不符合,太庙更不须添展一室。”诏拚等再议。
于是复上议曰:“自唐至周,庙制不同,而皆七世。自周以上,所谓太祖,非始受命之主,特始封之君而已。今僖祖虽非始封之君,要为立庙之始祖。方庙数未过七世之时,遂毁其庙,迁其主,考三代之礼,未尝有此。汉、魏及唐一时之议,恐未合先王制礼之意。臣等窃以为存僖祖之室,以备七世之数,合于经传事七世之明文,而亦不失先王之礼意。”诏恭依。
戊寅,以
翰林学士、权
三司使蔡襄为修奉太庙使。襄乃以八室图奏御,又请广庙室并夹室为十八间;从之。
帝自感疾,即厌服饵,
韩琦尝亲执药杯以进,帝不尽饮而却之,药污琦衣。太后亟出服赐琦,琦不敢当。太后曰:“相公殊不易。”皇子仲针侍侧,太后曰:“汝盍自劝之!”帝亦弗顾。
丁亥,诏:“今岁制科举人着作佐郎赵商等十七人权罢,将来到场,便赴秘阁就试。”商,安仁人。
以兵部郎中、权判大理寺陈太素知明州。太素任刑法二十馀年,朝廷有大狱,疑则必召与议。每临案牍,至忘寝食,大寒暑不变。子弟或止之,答曰:“囹圄之苦,其不堪甚于我也!”以耳疾,数求罢;执政以为任职,弗许;久之,乃出守。
癸巳,
司马光上太后及帝疏曰:“皇帝圣体平宁之时,奉事
皇太后,承顺颜色,宜无不如礼。若药石未效,而定省温清,有不能周备者,亦
皇太后所宜容也。孔子曰:‘孝哉
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盖言诚信纯至,表里着明,而它人不能间也。孟子曰:‘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盖言骨肉至亲,正当以恩意相厚,不当较辎铢之是非也。伏望皇帝思孔子之言,
皇太后无忘孟子之戒。万一奸人欲有开说,涉于离间者,当立行诛戮,以明示天下,使咸知谗佞之徒不能欺惑圣明也!”
帝初以忧疑得疾,举措或改常度,遇宦官尤少恩,左右多不悦者,乃共为谗间,两宫遂成隙。
太后对辅臣尝及之,
韩琦因出危言感动太后曰:“臣等只在外见得宫家,内中保护,全在太后。若官家失照管,太后亦未安稳。”太后惊曰:“相公是何言!自家更切用心。”琦曰:“太后照管,则众人自然照管矣。”同列为缩颈流汗。或谓琦曰:“不太过否?”琦曰:“不如此不得。”间有传帝在禁中过失事,众颇惑之,琦曰:“岂有殿上不曾错一语而入宫门即得许多错!琦固不信也。”传者亦稍息。
戊戌,山陵使
韩琦奏:“山陵诸顿所调物过多,乞选朝臣一员付之计度。”乃命盐铁判官楚建中往裁其数。时
三司使蔡襄总应奉山陵事,凡调度供亿皆数倍,劳费既广,已而多不用,议者非之。
帝疾既平,犹未御正殿。
御史中丞王畴上疏曰:“今四方之人,翘足引首,倾耳注目,愿观新政者,累月于兹,而未御正殿以见群臣。议者皆谓圣躬既已平复,但以未经先帝卒哭,不忍视朝,此实天子之孝逾于高宗矣。今易月之期已在卒哭之外,惟引礼割情,顾思大谊,早御前殿,南面听政,赫然日升,万物咸睹,臣民之望也。”
秋,七月,乙巳,以
侍御史吕诲为起居舍人、同知谏院。
辛亥,知谏院
司马光言:“窃见诸路转运使、提点刑狱、
知州、军事各遣亲属进贺表至京,朝廷不问官职高下,亲属远近,一例推恩,此盖国初承五代姑息籓镇之弊,后来因循不能革正。国家爵禄,本待天下贤才及有功效之人,今使此等无故受官,诚为太滥。今纵不能尽罢此等恩泽,其进表人若五服内亲,或乞等第受一官,其无服非亲属者,并量赐金帛罢去,庶几少救滥官之失。”同
修起居注郑獬亦以为言,且曰:“昔真宗初即位,有事于南郊,旧例群臣皆得迁秩,而真宗以为侥幸太甚,遂命止加勋阶。真宗已尝革滥赏于南郊之初,则陛下亦宜绝缪恩于登极之后也。”执政谓已行之诏难于复改,遂寝其议。
壬子,初御紫宸殿,
中书、枢密奏事。帝自六月癸酉不循殿,至是始见百官,感恸者久之。其后只日御前殿,双日御后殿,惟朔望则前后皆不御,至祔庙,始如故。
丙辰,夏主遣使来祭吊。其使者固求入对,弗许。谅衤乍所上表辄改姓李,赐诏诘之,令守旧约。
司马光言:“闻夏国所遣使人,前日不肯门见,固求入对,朝廷不许,勒归馆舍。窃以陛下继统之初,蕃戎皆欲瞻望天表;又闻向曾不安,意谓未能视朝,所以敢尔桀黠。今陛下已御正殿,臣谓何惜紫庭数步之地,使之稽首拜伏,瞻仰清光!庶识陛下神武之姿,必能镇服四海。”
丁巳,辽使祭大行皇帝于皇仪殿,遂见帝于东厢。帝恸哭久之。使者言及大行,辄出涕。后数日,辽使辞于紫宸殿,命坐赐茶。故事,当赐酒五行,自是终谅合,皆赐茶而已。
辽
皇太叔重元与其子尼噜古,久萌逆志,会辽主猎于
滦河之太子山,扈从诸官多重元之党,尼噜古遂欲因此窃发。戊午,雍睦宫使
耶律良闻其谋,以辽主笃于亲爱,不敢遽奏,密言于
太后。太后托疾,召辽主告之,且曰:“此社稷大事,宜早为计。”辽主诘良曰:“汝欲间我骨肉邪?”良曰:“臣若妄言,甘伏斧锧。陛下不早备,恐堕贼计。如召尼噜古不来,可卜其事。”辽主从其言,旋召南院枢密使
耶律仁先告之,仁先曰:“此曹凶很,臣固疑之久矣。”辽主命仁先察捕之。仁先出,还顾曰:“陛下宜谨为之备。”尼噜古见使者来召,知事泄,羁使者于帐中,欲害之;使者以佩刀断帟而出,驰至行宫,以状闻,辽主始信。
尼噜古与萧呼敦遽招集其徒党,得四百人,奉重元将发,帐前雨赤如血,遂前趋帷宫。辽主仓卒欲往北、南院,仁先曰:“陛下若舍扈从而行,贼必蹑其后。且南、北大王心未可知,岂可往乎!”仁先子托卜嘉曰:“圣意不可违。”仁先怒,击其首。会
宣徽使萧罕嘉努闻变驰至,执辔固谏,如仁先言,辽主悟,悉委仁先以讨贼事。仁先亟令环车为营,折行马作兵仗,率官属近侍三十馀骑阵柢?互外。贼势甚锐,太后亦亲督卫士御之。及战,南府宰相
萧德身先搏贼,摧其锋,贼众披靡。尼噜古跃马突出,近侍详衮阿苏射杀之,重元众稍退。仁先以五院部萧塔喇所居最近。亟召之,分遣人集诸军。
先是尼噜古广结徒党。而一时不能遽集。
殿前都点检耶律萨喇图适在
围场,闻乱,劫奚人猎夫来援,既至,闻尼噜古已死,大恸,谓重元曰:“我辈惟有死战,胡为若儿戏,自取灭亡!今行宫无备,乘夜劫之,大事可济。若俟明旦。彼将有备,安知我众不携贰邪!一失机会,悔将奚及!”萧呼敦曰:“仓卒中黑白不辨,若内外军相应,则吾事去矣。黎明而发,何迟之有!”重元听呼敦计,令四面巡警。是夜,呼敦率同党拥立重元,僭位号,呼敦自为枢密使。及旦,重元与呼敦、萨喇图暨其党统军使萧特里德、兴圣宫太保古迪、陈王特布等率奚人二千直犯行宫。会萧塔喇以援兵至,北面林牙耶律迪里亦赵援,
耶律仁先曰:“贼势不能久,当俟其气沮攻之。”乃令耶律伊逊、
萧德、萧罕嘉努、
萧惟信、
耶律良等分领宿卫及援师,背营而阵,乘间奋击,贼稍却。罕嘉努谕诸猎夫曰:“汝曹去顺效逆,徒取族灭。何若悔过,转祸为福!”猎夫皆投仗首服。贼党大溃,重元率数骑走。仁先等追杀二十馀里,阵斩萨喇图,禽特里德、古迪,杀之;呼敦单骑遁至十七泽,投水死。辽主握仁先手曰:“平乱,皆卿之功也!”
己未,辽主命捕诛逆党,以萧呼敦首助乱,诛其五子;词连其父陈王孝友,并诛之。前枢密使
萧革以子为重元婿,预逆谋,凌迟死。革得幸两朝,恣为奸恶,至是始正典刑,闻者快之。
尼噜古所交结多不逞之徒,萧特里德少不羁,好射猎,以详衮从伐夏,失利还,旋获罪决大杖,削爵为民。及复用,遂附尼噜古。古迪好戏狎,不修绳检,膂力过人,善击鞠。萨喇图尤凶暴。尼噜古所与谋者皆此类,故速败。
庚申,重元北走大漠,度不能免,叹曰:“尼噜古使我至此!”遂自杀。
辛酉,辽主论定乱功,许王耶律仁先进封宋王,加尚父,为北院枢密使;辽主亲制文以褒之,复命画滦河战图以旌其功。
赵王耶律伊逊进封魏王,为南院枢密使,以萧罕嘉努为
殿前都点检,封荆王。萧惟信加
太子太傅,并赐功臣号。
萧德封汉王。耶律迪里遥授临海军节度使。宿卫官耶律托卜嘉等并加上将军。诸护卫及士卒,庖夫、弩手等四百馀人,各授官有差。以
耶律良首告变,命籍横帐,擢汉人
行宫都部署。
辽北府宰相
姚景行方以疾告归,中道,闻重元乱,收集行旋,得三百馀骑,偕南府宰相杨绩勤王,比至,贼已平。辽主嘉其忠,赐以逆人财产。
癸亥,辽特布诉为重元所胁,命削爵,流镇州。
八月,庚辰,王珪议上大行皇帝谥曰神文圣武明孝,庙号仁宗。
辛巳,诏军头司引见公事如故。
司马光言:“人君之职,有三而已:量材而授官,一也;度功而加赏,二也;审罪而刑罚,三也。材有短长,故官有能否;功有高下,故赏有厚薄;罪有大小,故罚有轻重。此三者,人君所当用心也。
“伏见国家旧制,百司细事,如三司鞭一胥吏,开封府补一厢镇之类,往往皆须奏闻;崇政殿所引公事,有军人武艺国马刍秣之类,皆躬亲阅视。此盖国初权时之制,施于今日,颇伤烦碎。陛下龙兴抚运,圣政惟新,臣愚以为宜令
中书、枢密院检详中外百司自来公事须申奏取旨及后殿所引公事,其间不系大体,非人君所宜躬亲者,悉从简省,委之有司。陛下养性安身,专念人君之三职,足以法天地之易简,致虞舜之无为,天下幸甚!”
癸巳,以生日为寿圣节。
九月,庚戌,诏以皇子位为兴庆宫。既而知谏院
吕诲言唐有此宫名,改曰庆宁。
辛亥,以皇子仲针为忠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淮阳郡王,改赐名顼;仲纠为明州
观察使,祁国公,赐名颢;仲恪为耀州观察使,
鄠国公,赐名頵。
戊午,上仁宗谥册于福宁殿。
辽
萧革既获罪,论者追思
耶律义先之言。己未,追封义先为许王。
壬戌,以皇子位伴读王陶为淮阳郡王府翊善,皇子位说书
孙思恭为侍讲,太子中允、集贤校理兼史馆检讨韩维为太常丞、充记室参军。陶等请王受拜,不许。
吕诲言:“王今未出阁,当且设师友,不宜遂置僚属。臣欲朝廷先正陶等名位,名位既正,则礼分自安。况王年已长,当早令出阁,开府建官。翊善、侍讲自为僚属,于事体即无不顺。”
帝既视朝前后殿,而于听事犹持谦抑。
御史中丞王畴上疏曰:“庙社拥佑,陛下起居平安,临朝以时,仅逾半载,而未闻开发听断,德音遏塞,人情缺然。臣屡尝论奏,愿陛下拨去疑贰,日与二府讲评国论,明示可否;而迄今言动寂寥,中外未有所传。此盖议论之臣辞情浅狭,不能仰悟君听。伏望思太祖、太宗艰难取天下之劳,真宗、仁宗忧勤守太平之力,勉于听决大政,以尉母后之慈,勿为疑贰谦抑,自使圣德暗然不光也。”
冬,十月,戊辰朔,辽主如兴王寺。庚午,以
六部太保耶律哈穆知南院大王事。
辽主如藉丝淀。
甲午,葬仁宗于永昭陵。
乙未,以左司郎中、
知制诰张瑰为左
谏议大夫。以瑰在先朝尝建言密定储副,特录其功也。
十一月,己亥,虞主至自山陵,
皇太后迎奠于琼林苑。太后乘大安舆辇,如肩舆而差大,无扇{⺮艮},不鸣鞭,侍卫皆减章献之半,所过起居者或呼万岁。庚子,虞于集英殿。
先是五虞皆在途,及是六虞犹用在途之礼,帝不亲祭。
知制诰祖无择、知谏院
司马光奏请亲虞,
御史中丞王畴亦以为言。下礼院详议,谓宜如无择等奏,乃诏翼日亲虞。既而帝不豫,卒令宗正卿摄事,光即奏:“陛下幸听臣言,命有司设亲祭之礼,而令复不出,在列之臣,无不愕然自失。伏望陛下来日虽圣体小有不康,亦当勉强亲祭,以解中外之惑。”然帝竟以疾故,讫九虞不能出也。
甲辰,帝亲祭虞主而不哭,名曰卒哭。旧无卒哭之礼,于是用
吕夏卿议,始行之。
丙午,祔仁宗神主于太庙,庙乐曰《大仁之舞》,以
王曾、
吕夷简、
曹玮配享庙庭。
己酉,减东、西二京罪囚一等,免山陵役户及灵驾所过民租。
庚戌,诏:“州、军长吏举精于医术者令赴阙。”
辛亥,辽遣萧素等来贺即位。
甲寅,赐太常少卿孔叔詹金紫。叔詹监裁造务,以劳当迁,帝不欲以
卿监赏管库之劳,故有是赐。自是以为例。
是月,
司马光上皇太后疏曰:“仁宗皇帝忧继嗣之不立,念宗庙之至重,以皇帝仁孝聪明,选擢宗室之中,使承大统。不幸践阼数日,遽婴疾疹,虽殿下抚视之慈,无所不至,然医工不精,药食未效。窃闻曏日疾势稍增,举措语言,不能自择,左右之人一一上闻,致殿下以此之故,不能堪忍,两宫之间,微相责望。群心忧骇,不寒而栗。臣是用日夜焦心陨涕,侧足累息,宁前死而尽言,不敢幸生而塞默也。伏以皇帝内则仁宗同堂兄之子。外则殿下之外甥婿,自童幼之岁,殿下鞠育于宫中,天下至亲,何以过此?又,仁宗立以为皇子,殿下岂可不以仁宗之故,特加爱念,包容其过失邪?况皇帝在籓邸之时,以至践阼之初,孝谨温仁,动由礼法,此殿下所亲见而明知也,苟非疾疹乱其本性。安得有此过失哉?今殿下虽日夕忧劳,徒自困苦。以臣愚见,莫若精择医工一二人,以治皇帝之疾,旬月之间,察其进退,有效则加之以重赏,无效则威之以严刑。未愈之间,但宜深戒左右,谨于
侍卫,其举措语言有不合常度者,皆不得以闻,庶几不增殿下之忧愤。殿下惟宽释圣虑,和神养气,以安靖国家,纪纲海内,俟天地垂佑,圣躬痊复,然后举治平之业以授之,不亦美乎!”
光又以疏谏帝曰:“陛下龆龀为太后所鞠育,况今日为仁宗皇帝之嗣,承海内之大业,谓宜昏定晨省,亲奉甘旨,无异于事濮王与夫人之时也。近者道路之言,颇异于是。窃惟陛下孝恭之性,着于平昔,岂一旦遽肯变更!盖曏者圣体未安之时,举动言语或有差失,不能自省,而外人讹传,妄为增饰,必无事实。然此等议论,岂可使天下闻之也!伏望疾愈之后,亲诣皇太后合,克己自修,以谢前失,温恭朝夕,侍养左右,使大孝之美,过于未登大位之时。如此,则上下感悦,宗社永安,今日道路妄传之言,何能为损也!”
吕诲上皇太后书言:“汉
马皇后鞠养章帝,劳瘁过于所生,母子慈爱,始终无纤芥之隙。伏愿陛下循修以为法度,念先帝之顾托,体圣躬之忧危,宫中间言,不可不察。”并以书劝帝尽孝道,亲药物。开陈切至,多人所难言。又乞早建东宫以固本根,杜绝窥觎,慰安人心。
方帝疾甚时,云为多乖错,往往触忤太后,太后不能堪。昭陵既复土,
韩琦归自陵下,太后遣中使持一封文书付琦,琦启之,则帝所写歌词并宫中过失事,琦即对使者焚毁,令复奏曰:“太后每说官家心神未宁,语言举动不中节,何足怪也!”及进对帘前,太后呜咽流涕,具道所以,且曰:“老身殆无所容!”琦曰:“此病故耳,疾已,必不然。子疾,母可不容之乎?”太后不怿。欧阳修继言曰:“太后事先帝数十年,仁德着于天下。昔温成之宠,太后处之裕如;今母子之间,反不能容邪?”太后意稍和。修又言曰:“先帝在位岁久,德泽在人,故一日晏驾,天下奉戴嗣君,无一人敢异同者。今太后深居房闼,臣等五六书生尔,若非先帝遗意,天下谁肯听从?”太后默然。
它日,琦等见帝。帝曰:“太后待我无恩。”琦对曰:“自古圣帝明王,不为少矣,然独称舜为大孝。岂其馀尽不孝邪?父母慈爱而子孝,此常事,不足道;惟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乃为可称。正恐陛下事太后未至耳,父母岂有不慈者哉!”帝大感悟,自是亦不复言太后短矣。
先是十月,辅臣请如乾兴故事,只日召侍臣讲读,帝曰:“当俟祔庙毕,择日开经筵。”寻有诏,直须来春。
司马光以为学者帝王首务,不宜因寒暑废,帝纳其言。
十二月,己巳,始御迩英阁,召侍读、侍讲讲《论语》,读《史记》。吕公着讲《论语》不知不愠曰:“古之人”,君令有未孚,人心有未服,则反身修德,而不以愠怒加之。如舜之诞敷文德,文王之皇自敬德也。”
刘敞读《史记》至“尧授舜以天下”,因陈说曰:“舜至侧微,尧越四岳禅之以位,天地享之,百姓戴之,非有它道,惟其孝友之德光于上下耳。”二人辞气明畅,帝竦体改容,知其以义理讽也。既退,王珪谓敞曰:“公直言至此乎!”太后闻之,亦大喜。
乙亥,淮阳王顼出阁。王辞两宫,悲泣不自胜,太后亦泣,慰谕遣之,自是日再入朝。
以仁宗御书藏宝文阁,命翰林学士王珪撰记立石。
庚辰,命翰林学士王珪、贾黯、范镇撰《仁宗实录》,
集贤校理宋敏求、直秘阁
吕夏卿、秘阁校理韩维兼充检讨官。敏求时知亳州,特召用之。
是岁,辽复以萧珠泽为西北路招讨使。珠泽前为呼敦所陷,呼敦既死,时议称其先为招讨,威行诸部,故复任、珠泽既莅官,训士卒,增器械,省追呼,严号令,人不敢犯,边境晏然。
历史大事
宋英宗继位
宋仁宗死后第二天,执政大臣进入内宫,
皇后决定立刻召入皇子赵宗实,告诉他宋仁宗驾崩,并让他即皇帝位。赵宗实进入皇宫听说这一消息后,吓得胆战心惊,连声说“某不敢为,某不敢为”,抽身便往回跑。执政大臣一齐上前抱住赵宗实,有人替他解开发髻,也有人替他穿上皇帝的服装。同时召集殿马步军副都指挥使,
都虞候及宗室中官位在刺史以上者上殿听旨。宋英宗即位后几天,忽然发病,连从前认识的人也不认识了,满嘴胡说八道,于是执政大臣只好将因宋仁宗去世而正要去服刑的御医宋安道、甄立里、秦宗一、王士伦等重新召回皇宫,为宋英宗治病。在宋仁宗出殡的那天,宋英宗病情急剧恶化,嘴里乱叫,狂奔不已,甚至不能为宋仁宗行礼。宰相
韩琦急忙上前抱住宋英宗,并命令宫中奴仆小心护理皇帝,韩琦领着文武百官面见
皇太后,经过商讨,专门下达一道诏书:宋英宗上朝听政前,皇太后暂时全权处理朝政。
嘉祐八年(1063)四月,宋英宗即位没几天,突然病倒。宋英宗病情时好时坏,对宫中宦官很不客气,经常打骂宦官。于是一些宦官开始离间他和垂帘听政的
曹太后之间的关系,甚至主张废掉宋英宗,使宋英宗和曹皇的关系一度十分紧张。
曹太后将宋英宗所写的歌词和对宫廷不满的文稿派宦官送给宰相
韩琦,韩琦当场焚毁了这些御笔手稿,并到曹太后听政之处进行调解,曹太后声泪俱下,诉说宋英宗容不了她,希望韩琦为太后作主!韩琦解释说这是由于宋英宗的病造成的,欧阳修也以类似的语言劝谏太后,太后才开始理解宋英宗。而宋英宗对
太后也极为不满,一次他对
韩琦说:太后对朕刻薄寡恩。
韩琦回答:自古以来,有不少孝顺贤明的君主,即使君主的父母对他并不慈爱,但身为人子,不能不孝。经过
韩琦等人的共同努力,宋英宗与
曹太后之间的关系逐渐缓和下来。一直到宋英宗治平元年 (1064)五月,
曹太后才还政宋英宗,不再处理朝政。
重元之乱
重元是辽圣宗次子,辽兴宗继位后,
钦哀皇后专权,秘密策划立重元为太子,废掉辽兴宗,但重元将这一消息告知了辽兴宗,钦哀皇后伏法。此后,辽兴宗愈益信赖重元,加封重元为
皇太弟。辽道宗
耶律洪基继位后,重元以
皇太叔的身份掌握朝政,权倾一时。此后重元与
殿前都点检耶律撒刺竹密谋造反,准备杀掉辽兴宗。清宁九年(1063)七月,辽道宗游猎至滦河太子山(今河北承德境内),重元担心谋反之事已泄露。
耶律良向辽道宗告密说重元等人谋反,并向辽道宗献计加以证实。辽道宗采纳了
耶律良的建议,故意迅速召见重元之于涅里古,重元等人怀疑谋反之事已泄露,于是劫持辽道宗扈从卫队,包围了辽道宗行官。跟随辽道宗的谋臣
耶律仁先沉着机智,立即命令知
北枢密院事
耶律乙辛、南府宰相萧唐古、北院
宣徽使
萧韩家奴、北院枢密副使
萧惟信、敦睦宫使
耶律良等人率领辽道宗的数千
禁卫军抵御涅里古的进攻。辽道宗恐惧之余,打算逃往北、南二院大王府。
耶律仁先苦苦劝谏辽道宗,认为倘若陛下离开
禁卫军只身逃跑,乱军必定尾追不舍,更何况南、
北院大王也未必可靠。因而辽道宗才下决心留在行宫,等待机会。涅里古冲入行宫后,辽道宗的贴身保镖阿思率领护卫军射杀了涅里古,乱军群龙无首,纷纷投降,重元也受伤而逃。策'划谋反的主谋之一的耶律撒刺竹此时正在辽道宗打猎之处,于是他组织负责
围场打猎的农夫增援重元。重元与北院
枢密使萧胡靓率领乱军溃逃以后,
耶律仁先建议辽道宗迅速传令五院部萧塔刺率军增援辽道宗,并号召各地将领迅速起兵勤王,不得有误。耶律撒刺竹带领的猎夫与重元溃军会合后,他建议重元趁着黑夜辽道宗勤王兵尚未到达之机,进行决战,但萧胡覩坚决不同意,认为黑夜决战,乱军人数众多,分不清敌我,无法决战,重元采纳了萧胡覩的意见。次日黎明,重元等率领奚人和猎夫二千余人再次向辽道宗行宫发起猛烈进攻。此时,萧塔刺率领勤王军经过一夜急行军,率先到达行宫,
耶律仁先指挥军队奋勇杀敌,重元乱军抵挡不住,纷纷溃逃。
耶律仁先乘胜追杀乱军,乱军土崩瓦解,重元及其谋臣全部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