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武侠小说作家
温瑞安作品《神州奇侠》系列中人物之一,号「袖里日月」,「权力帮」总管。权力帮三巨头之一,另两位为
李沉舟及其夫人
赵师容。擅长刀法、暗器和轻功,御下残忍无情,自命怙恶不悛,手段确实毒辣。
人物介绍
柳随风全书出场次数不多,其武功出自
唐门「唐老公公」,传人「公子襄」。
六十年前,唐老太爷子归息江湖後,门户的事便撒手不理,剩下一子一女,男的便是「唐公公」,女的便是「唐老太」,按道理说,当然是唐公继承大业,但唐老太却是一个
事业心重、野心大的女人,她毫不谦让,便与唐公大打出手,唐老太逐走了唐公,便当起家来,近六十年来,江湖上这最可怕、实力强大、潜力极巨的一家,便自此始,一直是女人当家。
唐公流落江湖五十年,唐公便成了「唐公公」,他的暗器绝技自也非同小可,但始终未敢找唐老太太决一死战,唐老太太的暗器手段如何,也由此可见。
唐公公郁郁不得志,与唐门作对,便等於是攻击自家人,也说不过去,但他对唐家来说,亦无异是等於深仇大恨,他终於遗恨难填,撒手西去。
据说他死前,将生平之大绝技传了给唯一的徒儿,就是柳随风。
与「李大」
李沉舟,「陶二」陶百窗,「恭三」恭文羽,「麦四」麦当豪,「钱六」钱山谷,「商七」商天良并称「权力七雄」。习武有成之后与其他六雄创立「权力帮」。
赵师容后来成为李沉舟妻子,柳随风即把这段情感隐藏。
之后,李沉舟为测试其忠诚,诈死。随后柳随风遭「墨家」、「慕容世家」、「唐门」围攻,与「刀王」兆秋息和「水王」鞠秀山一起保护李沉舟的尸体,后来为救李沉舟被假扮成「水王」的「毒手王」唐君伤暗算,战死。
按照《神州奇侠》等作品中,主角萧秋水,为了解救被捕的英雄
岳飞,独闯
天牢。柳随风与「刀王」兆秋息和「水王」鞠秀山一起保护李沉舟的尸体,后来为救李沉舟被假扮成「水王」的「毒手王」唐君伤暗算,最终战死。由此可见柳随风所处的年代,为南宋高宗皇帝
赵构时期。但按照《朝天一棍》中,唐宝牛与方恨少斗嘴时,也提到了萧秋水、
燕狂徒、柳随风等人的名字。而当时的年代,却是之前的
北宋徽宗皇帝
赵佶时期。这是
温瑞安小说存在的前后矛盾之处。
绝技
●「克死千千镖」:
唐老太太创有一种暗器,叫做「千千」,这一镖是唐公公想出来克制它的绝技。
●「万一雷震子」:
唐老太太还有一种暗器,更加厉害,叫做「万万」,柳随风击炸唐绝的「黑光」,便是专破「万万」。
●「百战铁衣」:
唐老公公被逐出「
唐门」,什么也没带走,只有一件「百战铁衣」,再厉害的暗器遇到了它,也没有用,一流的兵器碰着了它,至少也可以卸掉大半的力道。
●「闪电惊鸿」:
天下最佳快招,快得连手和剑都不见了,快到了这种地步,又叫敌手如何能挡。
●「五瓣兰」刀法:
柳五公子傲绝天下的绝招,昔年「权力帮」中
李沉舟、
赵师容、柳随风三人,柳五武功未必逊于赵师容,只是柳五公子生恐李帮主妒才,故意不外露罢了,所以柳五的刀法,也未必会输给赵师容的「五展梅」剑法。此乃因柳五深爱赵师容,又不敢忤逆李沉舟,破坏李、赵之情,故早萌死志,恨不得死在赵师容手下才甘心。
故此他的五记刀法,对付别的武功,天衣无缝,攻无不克,但对到赵师容的「五展梅」剑法,到了最后一招,却有一个老大的破绽,足够让「五展梅」最后一剑杀了他。仿佛飞蛾扑向美丽的火焰一般凄美。而这一切,都只不过因为许多年前的一个夏日午后,那无意的几句温言,一个背影……
角色出处
《英雄好汉》
第十章 太禅与守阙
太禅真人惨然跄踉了凡步,嘶声道,“你……你好狠的心……”
他致死也不信守阙上人会杀害他,否则他也不至于如此疏忽,全不防备。
守阙上人微笑。他缓缓抹去脸上的易容药物,慢慢露出了一个神飞风越的英秀的脸容,他笑道。
“这是上官家的
易容术,瞒得过你,真不容易。”这年轻人似舒了一口气,很安慰地道。
“慕容、上官、费”本来就是武林之大左道旁门的翘楚,尤其易容一道,这张脸要是上官世家中上官望手制的,那精明如太禅真人者,也真个无法看得出来。上官世家,早已投靠权力帮。得他们之助,权力帮如虎添翼。
太禅吃力地望过去,只觉得朦胧光中,仿佛有一翩翩于俗世的佳公子,可是仍看不真切,他吃力地道:“……守阙……守阙上人呢……”
那公子似怕伤害到他,用一种轻如羽毛、软如雪花的声音道:
“他……我只好杀了……他不能出卖你,只好选择失去性命了。”
太禅觉得生命也即转离他远去了。仿佛生命之神在驾着马车,在云端等着他,只要他生命飞来,就可以启程了。这旅程是去哪里?太禅不知道。他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
眼皮越来越合拢。他吃力地张开失神的眸子,吃力地问:
“你……你究竟是谁……”
那公子静默了一会儿,用一种悲悯的眼色望着他,终于很小心他说:“我姓柳,在权力帮里,排行第五。”
第十一章 柳五
柳随风!
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炸响在每个人耳里!
柳大总管:
柳五公子说完了那句后,便轻轻叹了一声,一挥袖就飘然而去,再也不回头。
也许他知道太禅已必死,大厅上只留下一个白凤凰,也够应付梁斗等人了。
这里大局已定,他已无需费神。
应欺天虽然几乎要出卖了他,但他也死在太禅手里,已用不着他动手。
没有人可以出卖他。
——能不必他动手的时候,柳五公子是从不必亲自动手的。
动手就得要冒险,柳随风不怕冒险:——只不过冒的是一些有意义而且有必要之险,这样才不容易死得太容易。
——而又出名得更容易。
——柳五爱名。
所以他也爱美人、爱权和爱钱。
可是他在必要时,也可以杀美人、掷千金、夺大权,他要的名,无须流芳百世,但要他在世时,没有一个人的名字可以在他名字之下和他这个人的光芒之下抬得起头来。
——除了李沉舟。
——李沉舟是个枭雄。
而他,也许仅是个人杰。——柳五在拂袖返身,走出去时,好像想到了这一些唏嘘。
太禅听到了他的名字,就死了。
死得瞑目——好像服气死在一个这样的人的手上。
一个真正的高手,当然是希望自己死在另一个更真正的高手的手下——这就叫死得其所,否则死不瞑目。
莫艳霞看着柳五既没招呼就飘然而出的身形,眸子里发着亮,充满了钦佩、崇拜。
她进入“权力帮”,不过五年,不过她因为是他的亲信,所以可以掌管一些帮里的资料档案。这是帮中的非常重要部分,却归由她处理。
她隐约查出,在权力帮创帮立道时,原有七个人,他们没有名字,只有姓和代号:李大、陶二、恭三、麦四、柳五、钱六、商七,一共七人。他们不要名字,也许就是他们未成名前决意要做大事的决心。
——也许真正做大事的人反而是无名的。
可是等到权力帮名震天下时,陶二、恭三、麦四、钱六、商七五人都声消烟灭了。
这就是要成名付出的代价。权力帮威风八面,却无人知道它昔年曾流多少血、多少汗!
剩下的只有李大——李沉舟、柳五——柳随风,已经是很有名很有名的人物了。
白凤凰不知道创业的过程是怎样,但她感觉得出——以前那消失了的五个人,必定是历尽艰辛的卓越人物,而到还能留存下来的人,更是当世豪杰。英雄好汉!
她觉得在这样的其中一个人的部下当一名亲信,是一件心服、口服.而且荣耀的事。
她希望永远这样。可惜柳五公子却要她镇守恒山。她实在无意要死守那孤寂的悬空寺,以及老朽的掌门师太。
——何不干脆杀了她,把恒山实力,全拨入权力帮?
——就像她想杀了这群目击者一样干净。
站在她侧前方的一个少年,他背后是萧家剑庐的“龙虎啸天”壁图,忽然道:
“原来柳随风是如此轻贱他的部下与亲信的。”
他的声音里充满着轻蔑与不屑,莫艳霞一震,只觉早晨的阳光灰蒙蒙洒下来,这少年飞扬的眉和深湛的眼神,竟是……白凤凰几乎失声。“啊”地叫出来,稍定神来,才知道好似不是,但又怎会样子不同的人,神态如此相似?
不过司空血等全没有注意到这少年像谁。一方面也因为他们绝少面会过李沉舟,拜谒时更诚惶减恐,不敢面对他,又如何得知帮主的神容?单奇伤叱道:
“大胆!敢呼柳五公子名号……”
那少年当然是萧秋水。萧秋水道:“我不是奴才,我当然敢。”虽然他心里对柳五也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那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稳若泰山、形若行云的风度……萧秋水觉得他是他,自己是自己,不过更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好像是处于一个山洞里,他和柳五,一个是人,一个是野兽,一定要有所解决,也一定会有对决的一天。
——问题是,如果是野兽,究竟谁才是野兽?
——如果是人,谁才是人?
但是他还是看不过眼,要说话:因为他无法忍受柳随风如此轻贱他部下的性命。
——这岂不是也很像他哥哥萧易人?
——这是他最不同意他兄长的一点。
“双翅、一杀、三凤凰”,萧秋水也知道,这都是柳随风最精要的干部,就像李沉舟最重要的干部柳随风、
赵师容以及要将“八大天王”一样。
——但是而今,“药王”死在浣花溪畔,“双翅”之“千里独行”左天德死于太禅之手,“冷风吹”应欺天也死于厅上,“一剑杀人”卜绝亦死在天正手里,他居然可以不顾,没有流下一滴泪,甚至不留下来俯首探顾,就走了,连一眼也不多看。
仿佛死人对他已经没有用了,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是的。权力帮而今只出动了一个柳五总管,已把武林中两大派实力的头领消除了:少林与武当,反抗的实力定必因此役而大伤元气,无法抗衡,但萧秋水更无法忍受的是,柳随风付出的代价:
这代价是他部属的生命。
——而他毫不珍惜。
仿佛这胜利是天赐的。仿佛这胜利就是必然的:仿佛这胜利就是应该的。
——可惜他不知道,柳五确是以为是天赐的、必然的,应当的,战局若落到他柳五的身上,胜利是命定了的。
——而且柳五也从不更绝不,为将逝或已逝去的人和事,多作喟叹或伤心。
——他认为喟息是多余的,伤心更无用,
可是柳五也不知道一些事。
——他没有听到萧秋水那声斥呵和那时的神情,因为那时他已经走了。他认为还活在大厅上的人,已不值得他柳五出手了。莫艳霞自会为他料理。
——如果他听到那一声责呵如此酷似帮主对他不满时的讥悄与讽嘲,无论如何,他都必定会下手杀了萧秋水,然后才安心走的。
可惜他不知道。
但是他离开浣花后,心里忽然有一道郁结,久久不能舒;好像自己有心爱的事物留在后头,忘了取回一般,偏偏他又想不起是什么。
但他没有回头。
风和日丽,天正好。
他想办法心情好。
何况一个年轻若他的人,居然轻易杀了天下两大门派的章门人,为了这件事,他觉得十分开心。
其实在大厅上的敌人,就算不全杀干杀净,他也觉得没有关系,他反而喜欢留下活口,谅他们已为之慑伏,知道对抗下去也无用了。
何况由他们惊惧的口中传出去,他的形象定必更为神化或夸张,他就可以更快地名扬天下。
他本来就己够出名了。
所以他心情很好。
何况日正当中,阳光真好。
他觉得阳光就像温柔而多情的女子的手,抚拂在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雄秀躯体上。
所以他更快地忘了在离开浣花时那个郁结。
阳光映射得最灿耀,是在烷花萧家剑庐听雨楼,那一片飞檐上。
闪闪发光。
像无数个含着大志气的希望的人,在招着他们那些发光发亮的小手。
第十三章 和尚大师
柳随风飘然出浣花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件事。一件事他未了的事。
这事忽掠上他心头,显然是绝不可忘的事。
但他偏偏忽略了。
柳随风知道,在武林中、在江湖中,一点点的疏忽,就足以毙命。
比方说他信任过一个部下,是青城剑派高手诸动天,当时他有意收揽此人,和左天德、应欺天三人合起来,为“飞天三翅”。
他一向都很信任他,褚动天也一向很值得他信任。
有次褚动天要回家,见他爹爹妈妈、老婆儿女,柳五很清楚这种浪子归家的情怀,所以特别宽限多了三天,给他去了。
他再回来的时候,在同一个晚上,在菜里下毒,在空气里布毒,在地板下设陷阱埋毒,再联合帮中七名高手,在背后暗暗算,最后不借猝以火攻,再用炸药,目的是把他置之于死地。
他之所以能不死,是因为早有了提防。
那天他吃了晚饭,去听了一场戏,戏里是“战甲归”,有场女怜在唱:“怎不如期归……”他猛然心一动,看着地上嗑得一地都是红和黑的瓜了壳,心里在想:褚动夭已迟了一夭回来。
——他可以不把自己的话当话,当然也可以不把自己的人当人。
——这点很重要。
——因为他有了这点醒悟,所以才有了提防。
那次褚动天当然杀不了他,反遭他杀了。
他把他全家大小都杀了——不留给对方一点来报仇的机会。
从此以后,他就越发小心了。
权力帮既可使别人来效命,天下间就一定有人想要拿权力帮的命。
——或者他的命。
要拿权力帮的命,首先要使他没命。
——他,柳五,是什么人!
他,在锦江的望江楼桥墩上,静静坐下来,沉思。
他在思省他究竟忽略了什么。
无论多赶忙,他都要等想出来再说。
他在看溪水中的鱼儿,快乐地遨游。
他在清水中略映出自己的倒影。
柳五一抬腿,他的衣袂被风吹起。
他想起了,在萧家剑庐的大厅上,仿佛有一少年,与帮主面貌酷似。
——这小子是谁?
柳随风脑里飞快地思索了一下武林中初崛起的少年高手名单:
——东海林公子,刀剑不分,好色,爱穿白衣。
——天山剑派后起娄小叶,用柳叶剑,好斗,喜一切斗争、杀戮、骗诈、狙击。
——蜀中唐宋、唐绝、
唐朋。唐家暗器高手。唐朋喜交游,就是潜入权力帮的汉四海。唐绝出手最绝,几乎
唐门绝门暗器他都会发。唐宋资料不洋。
——海南邓玉平、浣花萧易人。
柳随风摇了摇头,微风吹起了他头上的方巾。
当然不是萧易人,败军之将,何足言勇?更不是邓王平。他就跟邓玉平一道来的,此人武功狠辣,惟尚不足畏。柳五想。
他的脑子就像一个资料的藏室,随要随有。柳五一直很骄傲他的
记忆力。
——更不是唐家的人,也不是一向好杀的娄小叶,至于林公子,也在场中,并不足惧。
柳随风一个一个地想下去,独想到一人,心中一亮:
那是浣花萧家!
——攻打
浣花剑派,一直是权力帮的一个幌子,藉此掳劫岳太夫人,要胁
岳飞将军,夺得“天下英雄令”,尤其是藉此除去来援的少林、武当实力,把二派掌门人,引入江湖,才狙击除去,又伏杀十大门派高手、武林精英,才是真正的目的。
否则区区一个浣花,何必攻打如此之久?
——可是这一个幌子、却引出了一个本来毫无名气,但在恶劣争斗中反而名声大盛,一直令权力帮
头痛,而且白白断送了帮中不少好手性命的年轻人。
——萧秋水!
“是他?”柳随风心中想。
秋风又吹起了柳丝,水波荡漾。
一个藉藉无名的少年。在巨大无匹的压力之下,突然变得力挽狂澜。有信心、够杀力、易服众。柳随风叹了一口气,心忖:难怪自己杀了太掸,又见天正伏诛之后,便得意地飘然而出,而后心头一直不安了。难怪!
——此子不除,日后将与自己必可抗衡。
他当时假扮守阙,坐镇厅上,大敌只有一人,那是太禅。
可是他却感到两股杀气、两道压力、两种声势。
——原来萧秋水在。
他决定回头。
他觉得如果今天不解开这个结,那年轻人一定很快地便与他碰上。
他知道莫艳霞等武功再好,也未必能杀得了萧秋水。
——这道理就几乎与他可以杀得了太禅,太禅却杀不了他一样显而易见,可是天下间只有他和李帮主等几个人了解。
他正想返过头回去时,杨柳飘起,他看见了一个人。
果然不出他所料,莫艳霞是制不住那名未见经传的青年人。
他暗暗叹了一声。
莫艳霞到了他面前,几乎仆倒,他扶住,柔声道:“你受伤了。”
莫艳霞受宠若惊,颤声道:“我知道。”
莫艳霞一怔,柳随风淡淡笑道:
“还有五位朋友,跟你一起来了。”
莫艳霞失惊,忙敛制住急喘的呼息。
柳五长身笑道,“五位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五位?
天高云蓝,竹翠柳青。
风尚好。
柳随风拇指托住下巴,食指横在上唇间,其余三只手指微翘,阳光中,他的手指白雪般,剔透得秀气。
柳五在笑,但笑容已有些发苦。
所以他用手指招住笑容。
通常要掩饰些什么时,他都这样。
他知道孔别离是武林中一个很难对付的人物,但更难对付的是那两名不开眼的和尚。
更可怕的是那满脸和佯的和尚大师。
而且他更听到在两百步以外,柳荫与竹林交接处,那儿虽然没有一点声响发出来,可是他却知道还有两个人伏在那里。
也是两个极厉害的角色。
这两个人没有发出丝毫的声息,但是柳随凤却听到近荫道处的一丛树叶,风来的时候,没有动,也没有响。
那只有一个推论:有极厉害的人躲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压住了树叶。
柳五不但笑容有些发苦,而且快要笑不出。
所以他就越发摸着下巴和唇。
萧雪鱼看着眼前这个人,真有些怔住了。
她和孔别离间关万里,请动了这三位少林派高手下山来,在萧家剑庐与武林同道会合,却不料在此地截住了权力帮中头号人物。
“袖里日月”柳随风。
要不是孔别离孔叔叔亲口说出了,“那人就是柳五”,她还真不敢相信,这年少倜傥,悠游自在,到而今居然还脸带微笑的年轻人,就是江湖上、武林中,黑白二道闻名丧胆的:
柳五公子!
她真佩服他,还能笑得出来。
她真怀疑在天地间,有没有人能抵得上这三个和尚合击再加上关东第一刀客孔别离之一击?
莫艳霞心中忐忑:她已受了伤,而且伤得不轻。她知道这少林三僧的实力。而今她唯一能战的,也许还可以制住孔别离与萧雪鱼,但是柳五——柳五公子是不是少林三僧的对手?
她侧过头去,只见柳随风在笑。
杨柳在飞。
云在飘。
水流。
柳五恨不得化作流水,长长流去。
但是人生里有些战役,是迫不得已的。也是不可逃避的。
——一逃,纵逃出重天,但也没了信心,缺了勇气,毁了声誉。
这种事,他美男柳随凤是绝对不干的。
柳五摸摸鼻子,掠了掠垂下来的发丝,笑道:
“三位大师,别来无恙?”
柳五望着火光烛天,道:
“我只有一个要求。”
和尚大师心想:多半不过是要求放他一条生路,但总得把萧女史放下再说,当下心意已决道:
“你要走,可以,但是……”
柳随风微笑摇首。和尚大师心里忐忑,心忖:放你走,你还居然不要走,还想干什么……”
只听天目神僧喝道:“你想作什么?!”
柳随风的眼光,也似水波一般温柔,一般远扬。
“江湖子弟江湖志。江湖人年轻的时候,总是想,跟当世的一些大人物较量,纵比输了也好,总要把金刀往宝剑上碰出星花,才知道是不是好刀……”
说着忽然一顿,双目深深地正视和尚大师,道:“
白道上,武林宗师中,以北少林天正、南少林大师、武当太掸、丐帮裘无意为典范。晚生只求大师赐教,一偿夙愿。”
众人俱是一怔,此时此景,柳随风居然不是要逃,而是要求与南少林主持和尚大师放手一战。
柳随风笑了一笑,又道,“只不过晚生再狂妄,也知非少林精锐联手之敌,在下只要求与大师公平一战,单打独斗,若侥幸一胜,则旁人不能干涉在下去留,在下便放了萧姑娘,如此可好?”
众人为之动容,和尚大师名满江湖,挫敌无数,可说是未逢敌手,柳五如此说,显然是有求胜之心,实在胆大包天。要知权力帮帮主李沉舟一身通天彻地的绝学,奇门绝招,武林中无人不俱,柳五只不过是李沉舟一名最重要的部属而已,尚且如此斗胆,众人听得心里有气。
和尚大师一笑道:“其实柳公子又何必相胁?公子只要胜得了老衲一双肉掌,老袖亦无颜相留,柳公子请去便是。”
柳五笑。他齿白如贝。眼光温柔若春水。忽然闪电般连点萧雪鱼身上三处
穴道,一扳一推,已推至莫艳霞那一头,莫艳霞反手拿住,心里感激,暗忖:“柳公子要突围,必不成问题,把萧家女子推给我,是希望我藉此以自保,真是苦心。”
柳随风敛袖向和尚大师一拱道:“感谢大师不吝赐教。”随而云停岳峙,又错开几步,走到下首,完全是以后辈请前辈赐正之
礼数,和尚大师微微一笑,垂目念:“阿弥陀佛,”道:
“施主不必多礼,请进招。”
柳五恭谨地道:“大师请赐招。”
和尚大师心想再如此客套下去也无益,萧家
火光大作,必有事故,自己还是先料理这小子,赶去为妙,当下大声说了三声:
“请;请;请。”
突然大喝一声:
“请一一”
前面三个“请”字,第一个说得柳五一怔,第二个使柳五一诧,第三个震得柳五一震,到了第四个请字,所以蛰伏的元气尽出,如排山倒海,狂飓吞灭,涌卷而至,正是和尚大师一出手就藉以“易筋经”中的气功,使出佛门“
狮子吼”,要一举震倒柳随风。
第四个“请”字一出,一株垂柳,无风而“啪”地折断,锦江无端激起水花七尺,柳五的青衫一闪,好似已被大喝声震了出去,倏然不见。
就在这刹那,和尚大师只觉头上衣衫一闪,一样东西,“唆”地经过。
和尚大师头一偏,一掌往上托去。
就在这刹那间,和尚大师只觉头上一轻,用手一摸,才知道头顶
法冠,已被柳五抓去。
柳五一击不中,五指易钩,抓住法冠,倏觉一道疾风袭来,急翻身掠出,但衣袂已被切去一截。
衣袂乃轻絮之物,半空中又无处着力,和尚大师竟以肉掌切去一截衣角,其功力已至炉火纯青的境界,柳五心头大震。
和尚大师更是心头轻敌之意尽去,正色道:“公子好武功。”
柳五恭敬地道:“未及大师背项。”
两人交手一招,错身间几同归于尽,不敢再大意,两人凝视,一蔼然淡笑,一洒然微笑,却迟迟不莽然发招。
柳随风忽然一转身,以背冲向和尚大师!
和尚大师倒是一呆,各门各派,可没这般打法!何况这突兀诡奇的打法,对付一般人还可以,但遇到武林一流高手,何能如此大意?
就在此时,柳随风倏然一反,又正面向和尚大师。
然后又是一反,遂而一正,一正、一反,又一正一反,反反正正、正正反反,不知转了多少次,在短短不到十尺之距离中,如此旋转着但极快疾地欺近!
和尚大师内外家修为极高深,但也未遇过这种打法,
一刹那间,他以“易筋经”中七种绝学,一齐发了出去,但所有功力:掌力、拳力、指力、腿力、脚力、劲力打在旋转中的柳五身上,却全给反弹了回来。
柳五欺近!
就在这时,淡青色的身影化作了刀光。
刀从何来?
一一这刀的兀暮出现,就如柳五刺杀太禅时一样。
——只是和尚大师有所备,太禅则无。
——太禅中刀死,和尚大师呢?
大肚和尚禁不住“啊”了一声,一不留神,自树上跌了下来,摔了一屁股泥。
就在这时,柳五的刀已刺在和尚大师身上。
一刹那间,刺了三十六刀。
二十七刀刺空。
九刀命中。
然而柳随风飞起,神情已有一丝不安。
他凛然的眼神望着和尚大师,手里还执着他的刀。
他的刀刺在和尚大师的身上,就像手摸在湿滑的青苔上一般一触,又被溜滑过去。
他的刀划破和尚大师身上九处
衣襟,却伤不了他任一寸肌肤。
和尚大师微笑,但慈蔼的眼目光里已没有一丝笑意。
一点笑意也没有。
他已肯定这青年是他平生劲敌,如果他不是熟习“易筋经”三十八年,只要稍稍大意一点,只要“易筋经”的武功稍不收发自如一些,只要自己失神于一瞬……
今天自己便已丧命在这个青年人手里。
他们交手仅两招。
和尚大师没有回头,但他伸手,道:
“棒来!”
地眼大师立即递上一根
禅杖,和尚大师执着禅杖,连舞数十圈,骤然间狂风大作,
竹叶如急雨,柳梢似乱鞭,片刻问柳随风瘦逸的身影,已被杖风所笼罩!
更可怕的,是柳随风心里的感觉。
不再是青天白日,不再有蓝天皑云,那杖是铺天盖地的大网,更可怕的是,竹叶是一道道凌厉的暗器,柳丝是一条条歹毒的鞭子!
他已被包围,犹如十面埋伏中的楚人,冲不出重围。
围观的人吊起一口大气,也不敢稍舒;天目、地眼二人更知道方丈已十二年来未用得意的“伏魔杖法”,今日居然为了一个江湖后辈而出动了。
柳随风身形挪动,和尚大师企图以大自然的力量来摧毁他,他就化作了大自然。
柳条原化作了
钢鞭,可是柳随风的人,也化作了柳丝飞絮,杖激飞,他的人也飘起。
就在这时,和尚大师的“伏魔杖法”又变了。
杖与杖风,并不杀人,但它所罩住周围的一切事物,却绝不可活。
和尚大师至善积德,道行修为,自然已登峰造极,但一个纯然善行的人,一旦为恶,也特别估恶不俊,和尚大师此刻发挥出来的杖法,由佛家至慈至善,到了苍生无命,至绝至杀!
这是“伏魔杖法”的“杀”字诀。
柳五本已无生机。
但他忽然粘在杖上。
整个人贴在杖上、附在杖身。
杖所带出来的,是死。
所以杖是生的。
柳五粘在杖上,全身轻似柳。
但他活着。
他的青刃已伸了出去。
和尚大师弃杖!
杖飞十六丈远,再呼地插在地上,九尺九寸禅杖,入土八尺七!
柳随风就在禅杖离开和尚大师的手掌刹那,已掠了出去!
往扔杖的相反方向掠出!
等于向和尚大师扑去!
和尚大师迅若游鱼,忽然一缩。
一缩即退七丈!
“易筋经”的武功,本就匪夷所思。
但是柳随风一经扑出,也不再追,但脸色全然白了。
他用手捂住胸口,人扶着柳树:
但眼睛里闪亮着神光——就似小孩子玩一场认真的游戏,他侥幸玩胜了一般。
和尚大师退出了七丈,势己尽,但人没有停。
他仰跌下去。
众人失声惊呼,他又直挺挺地弹了起来。
这时和尚大师慈蔼的脸孔,忽然裂了。
眼角裂了,鼻孔裂了,嘴角裂了、耳孔裂了……全身在一下子间,全都裂了。
只听他嘶声道:
“你……你是……同门……的什……什么人!”
说到“人”字,他双目就凸了出来,而且滚落了下来,全身肿胀,嘴巴“呀呀”地,已说不出一个字。
待他全身崩裂前,他已气绝了。
天目、地眼飞身过去,只见和尚大师心中插有一支镖:
一支很普通的镖。
没有雕花,没有刻字。
和尚大师的血,自伤口流出。
血不是红色的。
竟也不是黑色。
而是无色的,淡淡如柳青。
这些“血”有些流到草地上,渗入了土里。
有些流到了溪水中。
缘草青青。
溪水无波。
三个月后,锦江望江楼这一带,忽然寸草不生,
雨水冲过此处的痕迹,凡是流过的,连只蚱蜢也没有。
锦江河,半个月后还有客人吃了一条河里的鱼,大叫一声,伏地而殁。
杀那鱼的人、洗那碟子的人、网那鱼的人,无一不被毒毙。
这是什么毒,如此厉害?!
这是什么暗器,竟杀了和尚大师?!
《神州无敌》
第八章 第一次决斗
稀稀落落的掌声,自松林那边传来。
松林里走出一个人,淡青衣,沾雪花,微笑。
萧秋水目光收缩,感到亲切,也感到震奋。
一种如临大敌的震惊。
这人正是柳五。
柳随风。
柳随风一面拍手,一面笑着走出来,碎雪花在他走动时簌簌落下,他一定是站在松林里好久了。
“好.好剑法。对方用第一截断剑对付你,你借他第二截断剑杀了他,他临死时还握着第三截断剑……好,好,单止此役,已可列武林第一流高手榜上无愧.”
萧秋水看着这个人。这个传说纷异的人,曾经神奇地从和尚大师、天目、地眼以及一干
武林高手的制伏与围困下神秘地消失。
这是一个武林中为头痛的辣手人物,行踪至为飘忽。
这人的可怕,甚至还在李沉舟之上。
柳随风笑了。
“我不是找你比斗的,帮主有令,待你和皇甫高桥分出胜负后,他才准我,甚或他自己,来跟你或还是皇甫决战、这才比较有意思.”
萧秋水缓缓收剑,没有答话。
柳五说:“我有三大绝技,这是武林人所共知的。其中一项,是杀和尚大师的暗器,想你必还记得,另外两种,我还没有施展过.”柳五笑了笑又道。
“你的武功:精进奇快,现在的实力,恐不在和尚大师之下。我本极想与你一战……但不敢个遵守帮主的命令。……帮主要我看你如何搏杀娄小叶、把情形告诉他.”
萧秋水道:“我也见过李帮主对敌之场面。他造成声势,使章、万两位前辈以为他要出击烈火神君,
是故蓄聚平生之力,然而他却平静若定,并不攻击,致使章、万二位将体力全泄一就在这刹那,他才袭击,先伤章、万二人,再杀蔡位神.”萧秋水此刻侃侃而谈,与数月前于剑庐论剑时之相比,他前属武术之热心者,后者已是武学宗师之雏型。
“然后李帮主又搏杀木叶、豹象两位大师。他与木叶对峙,卸开木叶大师攻击的主力,却先击倒场外的次要对手豹象大师,井以此打击木叶大师战斗信心,再伤退木叶。……李帮主的出手、策略、兵法、斗志、武功、运用都是我平生首见,钦服
之至.”
柳五深表同意地点头,道:“不管是与帮主为敌或为友,没有人不佩服他,除非是连佩服的程度都谈不上的人.”
萧秋水淡淡地问:“你来只是为了观战?”
柳随风笑着淡淡问了一句:“你说呢?”
柳随风的话说得很轻,比风还轻,但在萧秋水的感觉里,柳五一说了那句后,连风都沉重若擂鼓。
柳随风曾失手被萧秋水擒过;但萧秋水的感觉中,他以前所见过所斗过的人,任何一人,只要跟柳随风一比,都不知落后到了哪里去。
萧秋水与人斗争,向未生过畏惧心,如今对站在对面随随便便的柳随风,却真正有了惊虑。
“不过……”柳随风笑道:“总有一日的,只要你还在……”
萧秋水冷冷地问了一句:“只要你不死。”
柳随风笑了,笑意有隐忧如刀锋,他突然问:
“你想不想知道梁斗等人的下落?”
萧秋水一震,道:“当然想.”
柳随风笑道:“左丘死了,不能告诉你:我却知道他们在哪里,”
萧秋水狐疑地道:“是你们干的,还是朱大天王的人做的?”
柳随风笑道:“当然不是我们.”
萧秋水道:“那你怎么会知道……,”
柳五哈哈一笑,神秘地道:“因为他们抓走的人中,有我们的人,我们的人留下线索,我就知道了……”柳随风一面笑一面说。
“我的答复不知能不能令你满意?”
萧秋水冷冷地道:“但你还没有告诉我他们在哪里。”
柳随风大笑:“你到陕西
终南山看看吧,只要在灞水销魂桥上,找到一个没有钓丝的渔人,你就可以问到你想找的人下落了.”
萧秋水还在设法记注地名的时候,柳随风已随一阵风过而不见。
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过来,带着笑意。
“我这样的轻功,你会是我的对手吗?”
——昔日地眼大师等十数高手包围,柳随风身负重伤,也是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一一风过处,柳随风就消失了。
——这样的轻功,恐怕世间再也没有第二个,因为没有第二个柳随风了。
但是萧秋水静静地自忖回答了柳随风的活:
“轻功不代表武功。”
《寂寞高手》
第一部 高手
就在这时,“兰陵王”的身子遽然急旋起来,这急旋之际,他
茧绸长袍,竟然冒出一般白茫茫的浓烟来。
所有的人都怕那烟有毒,捂住了鼻子,“兰陵王”越旋越急,
白烟也愈来愈浓,并发出啪啪火花,在浓烟之中,一倏淡淡的人影破空
斜里射出。
他那令人神驰日眩的衣服,已置于地上,他的人着了一套窄身
短打,急掠而出——就象
壁虎逃避敌人留下了断尾,来吸引住敌人的注意——他的
身法快如鬼腕。
李沉舟跃开,静静他说:“慕容若容,败了便败了,你不该逃走的。”
这时“兰陵王”的身子已跃上了围墙,陡地一顿,在轻轻柳梢弯稍稍迟疑一下终于跃落,李沉舟轻轻叹了一口气。
忽地一人自围墙外升起,倒落口墙瓦上,怔在当堂,背向众人,只听围墙上有人说:
“是的,你不该逃走。”
那去而复返的是“兰陵王”,他仰天倒下,跌落到墙内来,咽喉如喷泉一般涌冒着鲜血,喉咙格格有声,在脸具后睁大了眼睛,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一落下,恰好来了一阵凤,那柳丝在围墙外点头也似的,这时围墙上便飘来了一个人,身着青衫文士中,正在用一条洁白的
手帕,抹揩自己的手,脸上带了个淡淡的微笑,是柳随风。
李沉舟没有再说什么,他蹲下来,俯视汤老太爷的伤势。汤老太爷的伤当然是没救了。他一面咳,一面
咯血,一面挣扎起来,妄握李沉舟的手。李沉舟伸手让他握住了,汤老太爷展开了一个安慰的微笑,李沉舟用另一只手掌拍拍他的手背,露出理解的眼光。
汤老太爷大口大口地喘息一会,道:“…好……帮主您座下‘刀……王……’……他的刀法又进步了。”
杀他的人便是“刀王”。“刀王”兆秋秋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没有作响。汤老太爷嘴角不断溢出血来,已神衰力竭,支撑不住,犹自问道:“你……杀我的是……什么刀?”
兆秋息杀人,每杀一人,即换一刀,天下闻名,只听他道:“是清臣守节刀。”汤老太爷听得一震,阎阁双目,竞淌下两行清泪来。
原来唐开元
天宝年间,安禄山反于
范阳,择兵南下,西进潼关,颜皋卿与弟真卿两兄弟起兵勤王,举事响应,以号召勤王有功,加
御史大夫:未几河推凡十六郡,重归唐室。后常山城破彼俘,安禄山擒之,因曾对他礼遇有加,痛斥之:“何负汝而反耶?”皋卿正气凛然的骂道:“我为国讨贼,恨不能斩汝!”安禄山怒极,便将颜皋卿和幼子颜诞、便子颜诩,一同肢解处死。
颜真卿便是皋卿之弟,写得一手好字,又是一门忠烈,官拜
太子太师。
玄宗曾叹其二十四郡县无一忠臣,得真卿奏章,大喜曰:“朕不识真卿作何状,
乃能如是!”
李希烈兵变,宰相卢相因畏惮真卿刚正清廉,欲借刀除之,乃建议真卿去
汝州安抚,李希烈掘坑于廷,胁以为相。真卿叱之日:“汝知有骂安禄山而苑者颜皋卿乎?乃吾兄也。吾年近八十,位至太师,知守节而死,岂受诱胁?”卒被害,颜真卿字清臣,这“清臣守节刀”是德宗追念他的忠节而铸的。
汤老太爷知自己乃丧生在这柄刀下,潸然泪下,汤老头子悲声位道:“爹爹,帮主待我们闺家恩厚,你又何苦如此做…”
汤老太爷勉力嗡动嘴唇,苦笑道:“孩儿,我这般做,确是丧尽天良,全无心肝……但慕容家……慕容世家对我们先人,有过活命之德,再造之恩……有恩,岂能不报……”汤老头哭道:“可是帮主对我们家也有恩呀……”汤老太爷溢然道:“那是后……后来的事……”说到这里,目光涣散,已眼见不活了。
李沉舟接去他的手,一字一句地道:“你放心去吧。今日的事,不会向你后人追究。”汤老太爷听了这一句话后,才算放了心,便咽了气。汤老头抢天呼地,嚎啕大哭,李沉舟拍了拍他肩膀,站了起来,这时烟雾已散尽,帮中的人,早已在这顷刻间不慌不乱地离开了场地。戏台上只剩下了几个人:李沉舟、兆秋息、柳随风、鞠秀山和痛哭中的汤老头,以及汤老太爷、吉先生、“兰陵王”的尸体。戏台上空荡荡。
李沉舟问:“他真的是慕容若容?”
青衫人点点头,走过去,把“兰陵王”的面具解下,现出一张极端清秀的脸孔。
李沉舟端详了一阵,道:“相貌是跟传说相象,但象,并非就确实是他。”说罢看着青衫人,似要等他口答。
“是他。”青衫人道:“慕容世家有三绝,‘
银针金缕拂穴手,其人其道还其身’。”他说着慢慢张开手掌,食、中、无名尾指,
各夹住一枚五寸一分见长的细针,在阳光映照下亮晃晃是一阵光芒,
李沉舟点点头道:“是‘慕容银针’。”青衫人淡淡一笑道:“我差点也接不了。”李沉舟一笑道:“连江南柳五也差些儿没接住的,当然就是‘慕容神针’了。”青衫人道:“既是‘慕容神针,那这人着不是慕容世情,就是慕容若容或慕容小意了。”青衫人柳五笑了一笑,又道:“慕容小意是女的,慕容世情……他若来了,死的恐怕是我。”
李沉舟颔首道:“那他确是慕容若容了。”微唱一下又道:“可惜。慕容若容惊才羡艳,威震夭南,今番却丧命于此。”李沉舟看着地上的尸首,又说了一句:
“可惜。”
鞠秀山忽道:“帮主,他们在帮中隐伏了那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么一击?”
李沉舟道:“昔怀一饭之恩,不惜吞炭纹身,毁容燔发,只待一击,要成大事,牺牲是免不了的。只借他们这志在必得的二击,委实讨不了好,全军尽没,亦未免大令人惋借了。”
柳五柳随风忽问道:“老大是怎样看出他们要出手的?”李沉舟一晒道:“其实也没什么、慕容若容演的‘兰陵王’,技艺很高,而且一身武功,无论怎样假装,都是假装不来的,秀山这时拿那装炸药的人头给我,我问起知道这炸药须力击才致爆炸,那这些伏兵显然都是为了杀我……”
李沉舟笑了一笑,又道:“他们不该找轻身功夫那么好的人来饰演动作如许频繁的角色……只不知道,安排演戏的人,向来细心、今日竟教人混了进来也不知!”
原来“权力帮”中,每一组人事都分得极其周密,接待有接待的,稽查有稽查的,甚至跟踪有跟踪的,杀人有杀人的。诸如厨子,不但手艺高明,而且善于分辨毒药,所以若有人在莱中下毒,根本就不容易;至于今日居然教人冒充了“兰陵王”的戏子上来,确是不可能的事。
这时一人奔了过来,双手向李沉舟递上一面密封,李沉舟随手拆开,道:“原先的‘兰陵王’角阿忽雷,三天前遭人勒毙……这下可好,没得查了。”原来“兰陵玉”一发动,局面一受制,帮里即有人紧急勘查“兰陵王”的底细,却发现原先演“兰陵王”的阿忽雷,早已被杀多日。
柳随风悠然道:“上个月前老大要‘屠龙屠虎’打听的事,不知消息如何?”李沉舟道,“‘屠龙屠虎’,已经死了。”
柳随风讶然道:“已经死了?”“屠龙屠虎”为当日“九天
十地,十丸人魔”中“千手人魔”屠滚之子,两人武功凶狠霸道,犹在其父之上,而今竟都死了,连柳随风都微微有些震讶。
李沉舟道:“不但他俩死了,连我们派去川中庸门卧底的‘不回刀’杜林,在慕容家做好细的‘铁脚老李’,都先后遭了殃。柳随风听着听着,诧异之色却是愈浓。
原来这些日子以来,“权力帮”给萧秋水等一般抗力,摧毁过半,剩下的又与“朱大天王”抗衡,声咸大减,实力渐弱,江湖上道消魔长,此消彼长,总是轮个没完。“权力帮”日下仍是“天下第一大帮”,除“朱大天王”势力及“神州结义”外,确也无其他势力可与之相颉颃的。
“蜀中
唐门”隐伏于川中;近数十年来,只要弟子出来行走江湖,必人才超卓,干出一番轰动的大事来,“即墨”墨家,自成组织,纪律甚严,我行我素,颇有野心。“神州结义”一脉,原予“权力帮”最巨打击,但萧秋水与李沉舟在峨嵋金顶一见如故,并且砥志抗金,所以反而抵消了彼此的
战祸。
萧秋水跟他的弟兄正矢志杭金,转战于疆场之上,李沉舟亦派人参战,也从此得调养之机。“朱大天王”一般怎能容让“权力帮”恢复,所以攻势更是频急。
这年间,“朱大无王”的“七大长老”和“权力帮”的“
四大护法”,全皆在
燕狂徒或峨帽山之役中战死,朱大无王的“三英四棍·五剑六掌·双神君”,也只剩下了断门、闪电、腾雷三剑臾以及雍希羽之“柔水神君”,至于“权力帮”,伤亡更重,八大天王”中,仅剩下了“水王”和“刀王”,“十丸人魔”中,只剩下了“无名神魔”、“神拳天魔”、“一洞神魔”、“血影魔僧”、“快刀天魔”五人,“双翅·一杀·三凤凰”中,只有“
蓝凤凰”高似兰与“红凤凰”宋明珠还活着。
烧是如此,“权力帮”还有李沉舟、赵师容和柳随风三大巨头、虽是帮威衰靡,版图日蹩,但声势武功,非但别帮他派无可强项,就连“朱大天王”,相映下也黯然失色。
而个不回刀”杜林是“快刀夭魔”杜绝的儿子,刀法端的非同小可,早在唐门卧底,却无缘无故叫人识穿了,杀了尚不知晓。“铁脚老李”系已故的“飞腿天魔”顾环青的师弟,武功直追顾环青,却也叫人看穿了,死于慕窖世家之中,柳随风微显优色,又问:
“盛文隆呢?”
盛文隆外号“拳打脚踢”,是老拳师“神拳天魔”盛江北的嫡亲儿子,在朱大天王麾下化名“宗以权”,潜伏已久,一直未有消息。李沉舟摇摇头,道:“还是没有讯息。”
柳随风不禁问:“老大,您看,要不要将师容姊召回?”
李沉舟道:“师容随萧秋水抗金,这里纵有天大的事,也不能分了她的心。”
柳随风垂首道:“是。”
李沉舟道:“你心中想到了什么事,无妨直言。”
柳随风稍稍沉吟一下,即道:“以近日情势而言,朱大无王、慕容世家都有野心,唐、墨二家,也有异动,恐怕日内就要出事,此刻帮中人少,再分出去抗敌,恐为不智……”
李沉舟考虑了一下,忽然豁然一笑道:“老五,咱们昔日也曾只有七个人……后来更只剩下了两个人,也没怕过,今日怎么啦?”
柳随风也随着微笑,但仍微有怔忡之色。李沉舟看在眼里,道:“你莫要过分操心。朱大无王从前扳不倒我,现在也扳我不倒。唐门实力隐伏,倒是危险。墨家子弟,绰厉取死,但有唐门牵制,谅无大碍。”
柳随风道:“但萧秋水一股,杀我帮中人实众,若不趁此灭之,任由其坐大,恐有将来之患。”
李沉舟沉思了一下,说:“萧秋水赤手空拳,全仗信义二字打天下,他的际遇是好,但我不能杀他。他确确实实在抗金,国难当前,一切私怨都应当放下,我们不但不应在此际分他的心,更该助他一臂之力才是。何况萧秋水真个是全力以赴,复国杀贼,并非乘机扩张实力,我们在此时夹击他,必贻笑天下,万万不可。”李沉舟笑了一笑,眼神里又有一层似有似无的倦色:
“如果是我看走了眼,就算他日萧秋水更恁威风,我也认了。”
柳随风蹙眉不语。李沉舟善于鉴貌察色,当即道:“怎么,你还有话说么?”
柳随风答:“是。”
李沉舟道:“无妨直言。”
柳随风迟疑了一下,李沉舟知其必有极难启口之事,叫道:“老五。”
柳随风微微一颤,应道:“在。”李沉舟更看出他是满怀心事,于是道:“老五,你跟我闯荡江湖数十年,连师容未来前你就到了,有什么话儿不可说的,除非你不把我当哥哥了。”
柳随风慑懦道:“老大如此说,折煞小弟,只是……只是这事……这事跟师容姊有关……”
李沉舟脸色一沉道:“是她的也可以直说!别婆婆妈妈的,罗嗦什么!”
柳随风一颤,终于道:“…·我听外人传闻,……师容姊近年来跟萧少将军东征西伐……宛若情侣……只怕他们……他们已……”
这几句话下来,连兆秋息和鞠秀山都变了脸色。只见李沉舟默不着声了好一会儿,脸色愈来愈沉,忽“哈哈”一声,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见柳随风脸色有些惴惴,便收了声,说:“老五,江湖上的人长了嘴巴,有什么不可说的?你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怎么连这点都勘不破?,
柳随风忍了忍,还是禁不住要说:“可是这回事盛传得很厉寄,恐怕不是空穴来风……”他说着,知道李沉舟不会相信,不禁有些激动,一条青筋,横在他额空上问了问:
“老大,还是查查的好,免得受了欺还不知道。”
李沉舟忽然一闪身,到了柳随风身前,一扬手,众人都吃了一惊,李沉舟的出于何等之快,手已搭到了柳随风的肩膊,柳随风却连眼睛都未多霎一下,李沉舟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兆秋息和鞠秀山这才算松了一口气,李沉舟道:
“你提醒得好。不过第一,萧秋水不是这样的人:第二,师容我信得过;第三……就算他们在出生人死的征战中作出苟命的事,也是相孺以沐/只要心没有变,作出这些事,我不介意。”然后他以手按着柳随风的肩膊,一双眼睛如一柄龊炼淬厉的剑,看着他,慎察地问:
“你懂了没?”
柳随风以上齿咬咬下唇,隔了半晌,道:“懂。”李沉舟放下了手,舒了一口气,道:“你们都出去吧。兆秋息、鞠秀山、柳随风以及汤老头子,霎时间清理了地上的尸首,退了出去。
李帮主说“都出去”时,便没有人能留在他身边,任谁都不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