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称“非石先生”。自号匪石山人,江苏吴县人。家洞庭东山。家贫,六岁而孤,贾齐鲁间,不事科举之业,而笃志好学,日以聚书为事。精研文字声音
训诂,清代“说文”学者。
钮树玉生平
本本元元,独有心得,与许慎结异代同心之契。谓“《说文》一书,悬诸日月而不刊者也!”其祖父名本立,父亲怀宏,皆潜德不仕。嗣父怀棠,候选奎文阁典籍。其家境本饶裕,至树玉已渐贫。幼年就读乡塾,聪明异于常儿。后因迫于生计,弃学从商,往来于齐鲁间,稍有赢利,即喜购书。苦读常至半夜,夏夜有蚊,置灯于帐内读书,久之帐被熏黑,终于读通“六书”。晚年与
龚自珍熟,龚自珍父亲
龚丽正居上海,请他入苏淞太兵备道署幕中,遂与龚自珍相识。他在《洞庭游记》中写了龚自珍初游洞庭、太湖之事,并住纽树玉家“守朴居”中。又与
黄丕烈、
顾广圻、
周锡瓒、
袁廷梼、
瞿中溶等知名藏书家有交往和借读、商讨古籍之事。既著《说文解字校录》十五卷,复为《考异》三十卷。一字一句,莫不旁征博引,备加辨晰。时段注初行,多以己说强傅古义,则撰《段氏说文注订》八卷,以纠其失。又念后人多所新附,致淆本文,则撰《说文新附考》六卷,《续考》一卷。
清代中期,“训诂”之学极盛。嘉定钱行汀(大昕)在苏州紫阳书院主持讲学,以汉学后进。钮树玉当时也以“说文”著称于时。他从齐鲁返吴后,常至紫阳书院以师事钱,向之请教,学业为之大进。同钱商榷古今,及辩论金石文学,各有创获。深得钱行汀之器重,不让他以弟子礼相待。其《说文新附考》及《说文考异》两书,即成于此时。
当时的说文学者,推金坛段氏为最。钮树玉亦重段氏之学,但不盲从。经研读,觉得其也有误讹处,要以符合古义为旨,乃剔著《段氏说文注订》一书,计8卷,只作匡正,而无抨击,为识者同行所称道。钮树玉一心致力于学,使家道益贫。出游于世,落落寡合。惟钱塘陈曼生官溧阳时,相处最久,亦结助甚多。此外,阳湖观察孙渊如、桐城太守张古腴,尤为周旋之雅者。
树玉之学精于说文,用金石文字,于音律亦颇有造诣,老伶工半字之差,亦能指正。尝于青浦王兰泉侍郎,欲以八音乐器,调和宫商,俾复古乐。善篆隶书,无一笔苟作;复以其法作真楷书,劲秀绝特。诗工五言,亦简远可味。为人忘情利达,举世间一切累心之事,均被摒去,不足以损其读书之乐。粝食粗衣,终其一生,优游俯仰,猝然成一家之学。古所称忍饥诵经,卧道不倦者,树玉即其人也。
一生著述甚丰,有《群经古义》1卷、《说文考异》15卷、《说文新附考》6卷、《续考》1卷、《段氏说文注订》8卷、《匪石居吟稿》6卷、《匪石日记》1卷、《匪石杂文》1卷、《校定皇象碑本急就章》1卷、《匪石山人诗》、《金源金石目》、《匪石先生文集》2卷、《说文解字校录》15卷等。
清道光八年(1827),钮树玉在山病逝,享年68岁。
匪石先生文集
雪堂丛刻本。吴县钮树玉撰。树玉字蓝田,笃志好学,而隐於贾,不为科举之业。精研文字、声韵、训诂之学,晚著《匪石子》,学者称为匪石先生。其著述有《说文解字校录》、《说文新附考》、《说文段注订》、《急就篇考异》诸种。
余昔徧得其书读之,知其所从事者。不越考订家涂辙。及观是集,又有以窥其志趣,盖犹有不慊然於此者。其言有曰:“采词华,缮诗赋,足以游艺,未足以言学。考同异,习训故,足以言学,未足以致用。明治乱,究得失,足以致用,未足以凝道。凝道於身,唯圣者能之。”(是集卷上《务学》)又曰:“余以为圣门之要,明其孝弟而已。行有余力,然後学文。中人以下者十之九,中人以上者十无一。与其举一而废九,孰若举九而置一,其古训自在也。好古之土,但当各言其志。後世有圣人,宋儒之说岂废哉。”(卷下《论古今源流》)又曰:“考订家必轻词章,词章家必诟考订,其为水火久矣。窃谓考订而不知词章则塞,词章而不知考订则浮,交相非而实交失之也。且二者兼善,亦一艺耳,於穷理尽性尚远,乌得挟以骄人哉。”(卷下《示儿》)以是观之,可知树玉论学,亦有鉴於当日治学风尚之偏蔽,而思有以矫之。故其平生致力,自校理字书外,亦旁涉诸子百家,惟所人不深。是集卷下论及诸子,虽有多篇。殊嫌肤泛平庸,无甚心得。又尝自言读《淮南子》时,遇有所惬,辄摘录於纸,以观其所尚(见卷下《论淮南子》)。今观卷上《原道》、《原治》、《务学》、《杂言》、《寓言》诸篇,多名理之言。而要以胎袭《淮南》者为不少。盖亦第就平日所摘录者引申而出,非其所自得也。余昔观其日记,忆其中有一条,记其友述庵之言,谓大学格物之格,当作扦格解,印孟子物交物之物云云。不知此在北宋时,司马光即已言之。树玉乃矜为前所未闻,亦有以觇其学有偏尚,未足语乎博览矣。树玉遗文,存者无多。宣统二年,罗振玉觅得其手稿,载文四十二篇,因略加类次,写定为上下二卷。即此本也。
(张舜微著.清人文集别录.
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03月第1版.)
《匪石日记钞》
《非石日记钞》一卷,记其与段玉裁、江声、臧镛堂、李锐、袁廷祷、顾广圻、黄丕烈、江藩、鲍廷博等交往,所津津乐道者,大抵为经学心得、版本得失。如谒钱大昕,谈段玉裁所著《尚书》,钱曰:“古文虽不列学官,然当时习者无禁,《汉书·地理志》多采《周官·职方氏》,《五行志》多采《左传》,皆古文也”。又至段玉裁家,段氏曰:“《玉篇》有未经陈彭年修者,在《永乐大典》中,惜无人钞出。”均为学术讨论也。版本涉及《宋本纣L部韵略》、残宋本《事类赋》、宋本《王荆公选百家唐诗》、宋本《朱子易学启蒙》,元本《册府元龟》、元本《草堂集》、元本《济生拔萃方》、元大字版《黄氏日钞》,景钞天圣七年《国语》、旧钞本《长安图志》等,各加以按语,考证其真伪,辨别其优劣。均足资参考。间有讹误,如首节以《说文系传》多于大徐仅四篆,实多十八字。又述江藩说皇侃《论语疏》不可信,乃好疑之过。
有《式训堂丛书》本,《校经山房丛书》本,《晋石厂丛书》本。《滂喜斋丛书第三函》本有目无书。
撰稿用《式训堂丛书》本。
————徐德明撰.清人学术笔记提要.学苑出版社,2004年05月第1版.
《钮匪石日记钞》一册,载《滂喜斋丛书》第三函,光绪三年吴县潘氏刊本。又清光绪七年归安姚氏刻本,民国廿三年常熟瞿氏修补本一册。记起咸丰元年辛亥(1851)六月,止咸丰九年己未(1859)。前有《自叙》,称少孤家贫,年三十,谒见钱大昕,嗣获识江声(艮庭)、顾广圻(千里)、瞿镜涛等,过从切磋,及时秉笔。据书后王颂蔚《跋》,曾与叶鞠裳从树玉之孙处,假读日记四册,为之排比汇钞,更知书经删削,非全豹也。
————陈左高著.历代日记丛谈.
上海画报出版社,2004.
钮树玉题跋选录
国家图书馆藏清抄本《班马字类》五卷本(书号3379):
此本当从宋刊录下,故“敦”、“殷”、“昚”并缺末笔。字虽潦草而点画可寻,且有书卷气,与抄胥不同。非石。(书末)
国家图书馆藏明抄本《急就篇注》一卷本(书号7956)
《书赵文敏正书〈急就篇〉後》:
嘉庆辛未六月,余游广陵,汪君孟慈出其家藏赵文敏正书《急就篇》墨迹见示,末有王觉斯跋,云此册出自内府,余为审定其文,实从《皇象碑》本者,以王伯厚所称碑本第七章全缺,又称碑本“屏厕”句在“墼累”句上,“变化”句在“奸邪”句上,而此本悉与之合也。亟假细录一通,并列其异同於後,盖碑本与颜合者,王氏但著颜,不更出碑本,其与颜本异而王氏未著八十馀字。有王称碑本与赵书不合者十馀字,恐传刻有讹也。然赵所见碑本已有残缺,其缺而空者九字,失空者七字,凡缺一十六字,而王注不云碑缺,盖其略也。今王本绝无善本以之相校,足正其讹舛,则此册之足宝贵,不仅书法精妙也。古升斗字形相近,赵本作“蠡斗叁升”,“蠡”与“丽”声相近,则“蠡斗叁升”犹“两斗三升”耳,而颜本“斗”亦作“升”。又祠祀社保菆猎奉,盖因疾病而祷祀,社保则社者,乡,社也,保亦其类。而颜本“保”作“稷”,训为“先农”,似亦失考。略举二条,以见古书之精。叶石林临本《急就篇》,今存者一千三百九十九字。明初宋温仲补六百一十六字,合之凡二千一十五字。正统间吉水杨君政刻於石,今在华亭,其文与赵本多合,盖同出与皇本,足以参考。钮树玉。(书末)
钮树玉信札选录
国家图书馆藏明抄本《急就篇注》一卷本(书号7956):
荛翁大兄大人,前适有琐事,不及专候为罪,尊作及鄙著《急就篇》跋录上,希鉴收。其所钞赵本《急就篇》,遍寻不得,俟检出再呈,率此附请晨安。九月二十九日。(书末)
钮树玉诗文选
《龚君率人出示诗文走笔以赠》
翠蜊游青霄,醢鸡舞盆盎。赋形既悬绝,高下焉能仿?大雅久不作,斯文日惝恍。蛙声与蝉燥,倾耳共嗟赏。浙西挺奇人,独立绝俯仰。万卷罗心胸,下笔空依仗。余生实鄙陋,每获亲椒傥。偏览所抒写,如君竟无两。君今方盛年,负志多慨慷。大器须晚成,良田足培养。阳气已潜萌,万汇滋生长。率尔成赠言,聊以资抚掌。
————钮树玉:《匪石山人诗》
《洞庭游记》
嘉庆丁丑,余在上海道署度岁,相订龚大自珍同游洞庭。戊寅正月二十五日,余同叶小梧至山。二月一日午后,龚君继至,下榻守朴居。是日同游雨花台、翠峰、古雪居及薇香阁,观紫香悟道泉。三日清晨,……至古雪居。山僧出纸索书,余正书楹联一,隶书门联二。定庵题名于东壁,余亦续记。饭罢,振衣登莫厘峰顶,俯视环湖群野,定庵以为平生游览得未曾有。归途经三茅峰,少憩啜茗,日夕下山畅饮。四日,舟行至金湾丛桂堂午饭,饭毕,上舟至查湾,并约周君嫩渔同往石桥,游壑舟园,登天桧阁,返至嫩渔家晚膳。二鼓登舟,直至长圻停泊。是夕微雨,抱闷而寝。天明云雾未散,锐意渡湖,往石公登眺。寻忽朗霁,久坐归云洞。龚君兴酣,题名于洞右。更游一线天,余直造其巅。还至舟中午饭,饭后放舟至镇,下探林屋洞。洞中有水不能入,即游灵佑观,即唐时神景宫,俗名岳庙也。丁巳年,余随钱宫詹竹汀先生来游,曾宿此。竹汀先生隶书云性轩扁,刻木悬于殿之右室。竹汀先生久归道山,同游者袁君寿,皆亦相继下世,俯仰悲感,屈指相隔已二十有二年矣。定庵作长短句一首,余亦续题四十字,以志今昔云。返棹由鼋山,叶余山麓,进渡水桥,申昏至守朴居,剧谈而别。六日,邀诸君同来余家小园午饭,出烬余石刻,观玩移时,即送龚君登舟回吴门。是年正月多雨雪,一月只晴六七日,自龚君至,至五日,无一日阴晦,岂宿缘欤?七日,坐斋中,爰志一时胜游,所有题咏,录具别纸。
————钮树玉:《匪石先生文集》
钮树玉轶事
钮字匪石,苏州洞庭人(一说元和人)。早年从商,以贩卖木棉为生,“舟船车骡之间,必载经史以随”。后肄业于苏州紫阳书院,出钱大昕门下,为著名小学家,兼工书法。
在戏曲方面,钮匪石是叶堂的第一弟子。他曾教授集秀班名旦金德辉唱曲。金当时声名籍甚,深受观众欢迎,但在一次演出中,他忽然放弃自己的风格,改效钮氏唱法,自以为极得神似,可是一曲未终,座客却都跑光了。结果金德辉恼恨得竞将曲谱全部烧掉!
这个故事也见于龚自珍《书金伶》:“其年秋,大商延客召集秀。……既引吭则触感其往夕所得于钮者试之,忽肖。脱吭而哀,坐客茫然不省,始犹俗者省雅者喜,稍稍引去。俄而德辉如醉、如呓、如倦、如倚、如眩瞀。声细而谲,如天空之晴丝,缠绵惨暗,一字作数十折,愈孤引不自已,忽放吭作云际老鹳叫声,曲遂破而座客散已尽矣。明日,钮视之,而病。钮悔日:技之上者不可习也。吾误子,子聿韬之而习其中。德辉亦悔,徐扶起,烧其谱,故其谱竞不传。”
这段淋漓尽致的描写,不仅告诉我们钮氏认为唱曲的最高境界是怎样的,并且从而窥到清曲的高峰叶堂唱口的面目。钮氏是一位没有功名的布衣,对剧曲也有研究,他所以取得金德辉的崇敬,正由于在剧曲上是一位内行。当钮、金两人讨论剧艺时,钮当场表演,“歌某声,当中腰支某尺寸,手容当中某寸,足容当中某寸”,把歌唱与手眼身法步的关系交代得头头是道,金德辉看了这才骇服,“就求其术”。但钮氏瞧不起剧曲,潜心钻研清曲。成就虽大,境界虽高,毕竟仍是书斋案头之曲,完全脱离剧场艺术的实际。上面的故事也生动地指出,清曲家个人特有的唱法,如果一成不变地搬运到剧场上去,由于缺乏群众基础,没有不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