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杰(1901年—1993年),男,汉族,原名世杰,字士仁,笔名张子山,
浙江天台人,中国当代著名
文学家、
教育家、文学理论家。
人物生平
在浙江天台“清溪落雁”之畔的清溪村,有一位贫民之子,靠着刻苦自励,从小学教员成为大学一级教授、著名作家和文学评论家, 载入
剑桥《世界名人辞典》——他就是许杰先生。
许先生一生从事教育与写作,成绩斐然。早年曾在浙江台州、宁海等地任教。曾在
南洋吉隆坡担任《群益日报》主编。回国后,先后在
中山大学、
安徽大学、
暨南大学、
同济大学、
复旦大学及
华东师范大学等校任教授。
15岁考进县立中学,不久因母故、家贫而辍学。后入半官费的(浙江)省立第六师范就读,又因积极参加
五四运动,反对旧的考试制度,鼓吹
教育改革,被校方开除。
1921年春,入省立第五师范读书,发起组织微光文艺社,借《越绎日报》版位,刊出《微光》副刊,开始发表小诗、散文和短篇小说;并组织龙山学会,创办龙山夜校,以“为人生”的宗旨,迈出了他的文学创作和改造社会的第一步。毕业后,先在台州霞城小学任教,后在故乡与好友
王以仁发起成立“星星社”,提倡以教育改革推动社会改革。
1924一1926年许杰在宁波、上海任教时,在《
民国日报》《小说月报》上连续发表作品,其中1924年刊登在《小说月报》第15卷 第8号上的中篇小说《
惨雾》,描写两个大家族为了“权力与财富”, 演出了一幕悲壮而又残忍的聚兵械斗的场景,引起文坛的瞩目。茅盾誉之为“那时候一篇杰出的作品”,“结构很整密”,“全篇的气魄是壮雄的”。加上《赌徒吉顺》等佳作,使他成为当时“成绩最多的描写农民生活的作家”。
1927年2月,北伐军光复浙江,许杰被任命为天台文明小学校长兼省立第六中学小学部主任,在临海加入中国共产党。“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中,许杰被捕,保释后潜回上海,编辑《互济》杂志,宣传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理论。
1928年春,奉命去党的活动基地
宁海中学任教务主任。5月底因亭旁农民暴动失败,学校被解散, 一片白色恐怖,不得已避往
马来半岛吉隆坡,从此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
在那里,他担任华侨《益群日报》总编辑,利用副刊《枯岛》和 《南洋青年》,宣传中国
新文学运动,团结和培养了一批华侨和土著文学青年;并创作了以南洋华侨反帝斗争为题材的小说和散文,被誉为“国语之父”。
由于写了上百篇揭露殖民主义的罪恶的社论,多次被华民政务司传讯,遂于1929年11月辞职回国。此后几年,执教于上海建国中学、中山大学、安徽大学、暨南大学等校。
“八一三”事变后,许杰应聘回故乡任大公中学校长,并主持“县政工人员训练班”,培养抗日干部。1939年8月以后,辗转于广西、福建、上海等地,教学之余,继续从事文学创作,积极参加爱国民主运动。
建国初,许杰被聘为复旦大学教授,翌年秋调任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主任、教授,先后被选为
上海市人民代表、市政协常委,是师大民盟负责人和作协上海分会副主席。
1949年6月,许杰先生赴京参加
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同年,被选为上海市人民代表。
1950年7月,被选为上海市文联理事。翌年秋,调任新创办的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兼系主任。
1952年当选为华东作协(后改为中国作协上海分会)副主席。
1955年任上海市政协常务委员及上海市民盟副主委。
1957年秋,许杰被错划为
右派分子,“
文化大革命”中又备受折磨。然而,真有“台州式硬气”的许杰并不屈服,“瞳瞳日影转,隐隐听鸡声”。党的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他的错案得到彻底纠正。
80高龄的许杰,老当益壮,积极参加各种学术活动,勤奋笔耕不掇,陆续出版了散文选集、短篇小说集和文学论文集,研究鲁迅散文诗的《〈野草〉诠释》和回忆录《坎坷道路上的足迹》也相继问世。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许杰先生的错案得到平反,恢复职称和待遇,担任培养研究生的工作。他以80高龄,赴各地参加学术活动,勤奋著述,于1981年出版了《许杰散文选集》(
上海文艺出版社)、《许杰短篇小说选集》(
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他的回忆录《坎坷道路上的足迹》也开始在《新文学史料》上连载。
人物成就
许杰先生也是著名的文学评论家。早在20年代他就以宣传“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理论,发表《文艺与社会》等论著引起文坛的瞩目,其后写了很多评论作家、作品的文章,结集为《文艺、批评与人生》《冬至集文》《蚁蛭集》《现代小说过眼录》。
40年代初,在福建发起成立东南第一专门从事文学评论的社团“文学评介社”,主编《前线日报·文艺评介》双周刊,共出60余期,撰写了20余篇文章,团结和培养了一批青年文艺评论工作者。后又发表了总结性和指导性的论文《半年来的东南文艺运动》。
许杰先生又是研究鲁迅的专家;1951年出版的《
鲁迅小说讲话》,是最早系统研究鲁迅小说的专著,3年中再版7次,深受读者欢迎。1979年11月,在鲁迅研究学会成立大会上他被选为理事。1981年6月,他的《〈野草〉诠释》又由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
1990年初,90岁高龄的许杰先生又出版了《许杰文学论文集》和许多诗文短篇;其间,他还但任
上海市作家协会顾问、
上海市写作学会会长、民盟上海市委顾问和国际笔会上海中心会员等职务。为祖国的统一大业和中外文化交流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
出版图书
人物佚事
读书“读输了”?“读赢了”
许杰先生一生道路曲折,生活坎坷,他的命运是中国知识分子的典型写照,凡是知识分子倒霉时,他顶倒霉,凡是知识分子走红时,他自然走红。
1966年11月的一天,寒风凛冽,我随一班老师和同学到上海去取“文化革命”的经。临行前,母亲曾叨念过:你上海的伯伯不知日子好过否?我心想,他一个大教授,恐怕在劫难逃吧?人们常说有第六感觉,我感觉是有存在。
母亲的挂念耽心,我的疑惑,一走进上海华东师大校园便证实了。校大门左边的大字报栏里,张贴着一条触目惊心的、浆糊未干的大幅标语“当权派XXX包庇大右溜须拍马许杰罪该万死”。我的心顿时砰砰砰跳起来,“伯伯在哪里呢?”我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伯伯时那可亲的面容,他抱我坐在他的膝盖上,教我数数的情景……,我决心找到他,去安慰他!
“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向值班门卫打听许杰的住处,那门卫审视我的眼神,至今还记得,厉声的盘问也还声声在耳,由于我的左臂上套着“红卫兵”,他才不得已告诉了住处。
许先生住在一幢矮小的平房里,有二小间,面积大约30来平方吧。刚敲开门,只见许夫人正准备烧饭,许老见是“红卫兵”,顿时脸色惨白,我赶快叫“伯伯!姆妈!”伯母先前一直在老家,来上海还没几年,她认得我,见伯伯目瞪口呆,赶紧说:这是笑,阿姆的第三个外甥囡。许先生听后脸上的肌肉才逐渐松开,但还是没有笑脸,也没招呼,就匆忙走进里间去了。
中饭时,伯伯一声不响吃了饭,放下碗又进里间去了,我心中那个爽朗神气的伯伯不见了,眼前是呆滞沉默的伯伯!是啊,他天天被批斗,天天去看打倒自己的大字报,天天去扫操场扫厕所,精神的摧残,肉体的折磨,还有那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我怎么会反党?什么时候反过党?30年代就已不顾安危跟共产党了,今天难道我变了?在那个颠倒了的时代,许老简直对自己也不信任了。那时,他的亲戚朋友学生已没人与他来往,连亲生的女儿也迫于现实与他“断绝关系”,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我要转达母亲的问候,于是我下意识推门走进里间,伯伯坐在写字台边,桌上放着“毛选”和一本32开的红面“毛主席诗词”,他正在写“劳改日记”。小房间周围是三只斑竹书架,上面摆放着许多书,我无话找话,说:伯伯,你书蛮多啊?伯伯叹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说:所以我读“输”了!
然而,十年浩劫结束后,他不但以76岁的高龄重登华东师大讲台,带了个研究生,还出版一本《许杰散文集》。我曾学着许杰的腔调说:“我读书读赢了”。
“中国女排打败‘八国联军’”
1985年,我因事去上海,免不了又去许先生家,85岁高龄的许老童颜鹤发,身健步轻,耳聪目明。他告诉我,每天早晨5点起床到长风公园去走路,大约走10里左右,回来吃早饭。他又让我晚上别住旅馆,在他家看中国女排与世界名星联队打排球的电视节目,我恭敬不如从命,坐下看了。
许夫人中年时便严重耳聋,老年尤甚,偏偏有趣的是,听不见电视声音的她,但却每看到精彩处,都要根据自己的理解表达给老伴听,伯伯风趣地对我说:“喏,你看,我亮眼人还要瞎眼人牵路呢!”说得我忍俊不禁。
那年间中国女排三连冠,苏联、古巴、日本、美国等八个国家的排球名星组成联队,在上海与中国女排打球,结果还是中国女排胜了,许老呵呵大笑起来:“以前八国联军打中国,中国女排打败‘八国联军’了!”一句幽默话,深深地体现了许老的爱国思想。
从未谋面的师生情
许老一生从事高等教育事业,桃李满天下,但他有一位学生,从未谋面却情缘深深。
话还得从反右前说起。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一年级学生杨万才,从旧书摊里买了一本许杰先生著的散文集。
“文如其人”嘛,杨万才看后为许先生高尚的人生哲理所折服,特别欣赏那句“堂堂正正做人”的话。于是大着胆给当时华东师大教授、上海市文联副主席、鲁迅研究学会常务理事许杰写了一封信,谈了一些心得,并讨教一些知识。
杨某很快就收到了教授的一封颇长的回信,杨某感动欣喜之至,这封信在同学中迅速传阅,有说杨某幸运的,有说许教授没架子的,尤其是信的内容令学生们赞不绝口!
杨某正准备写回信,厄运降临中国大地,反右运动开始了,许先生首当其冲被定为上海“大右派”,杨某也因与右派通过信而“充军”到新疆伊犁。
杨某自己过着“牧马人”一样的生活,他的父母因独生子的遭遇郁闷伤心过度而先后病故,由一封信引起的悲剧整整演绎了廿多年,而许老却全然蒙在鼓里。
1986年新春,许老意外收到一份伊犁师范学院寄来的校刊,内中发表了一封杨某写的“廿九年后的一封回信”。
回信是写给许杰先生的,他不知许老还在世否?那殷殷切切、凄凄惨惨的遭遇和不幸,使许老看后夜不能寐,他连叹自己的罪过不轻啊!一对从未谋面的师生开始了天北地南的通信,临近中秋时,许老寄去了上海最好的月饼。
许老的胸怀很宽广,他一生虽坎坷,但从没听到怨言恨语,杨某的遭遇是他一生中触动最深的事件之一,我劝慰他:这不是你的罪过,这是政治运动造成的。但他却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害了人家,当许老得知杨某已昭雪,而且升为大学副教授,儿子女儿都已考上名牌大学时,聊感欣慰——他们的情缘一直维持到许老逝世。
师生无仇只有爱
“反右运动”年间,戴厚英是华东师大中文系的学生,班干部,学习成绩也出类拔萃。那时她是运动的先锋和骨干,自然反许杰先生也十分卖力。
一个文人之所以能成为作家,是因为他能观察生活、客观公正地描写社会现实。戴厚英毕业留校当了教师,从一个充满狂热思想的大学生成长成一个中国文坛的名作家,她的成名作《人啊人》就是写反右运动期间中国社会的一个侧面。
她拿着这本刚出版的书来拜访自己的老师许杰先生,书的扉页还提了意味深长的字句,后来又出了一部《风车轮回转》,反映中国农村
三反五反运动开始到“文革”这段时期的社会生活,她也请教过许老。
许老不止一次夸奖过戴厚英,当有个朋友无意中谈起:是不是就是当年放大字报整您的那个戴厚英时,许老憨厚地笑笑:学生嘛,思想单纯,人云亦云,您看,她了不起了,能写出这么好的小说来,是我当老师的荣光呢!师生无仇只有爱嘛!
老年兄妹小时情
许杰先生有两个妹妹,至今健在,大妹已90高龄,今在宁波女儿处,小妹87岁,是台湾一所小学的退休教师,现住台湾。许老一生十分疼爱两个妹妹,大妹因家贫而当了童养媳,小妹自幼随自己读书,40年代中期随夫去台湾教书,直至1992年重逢。
由于历史政治原因许先生半个世纪来无法与小妹通信,他总是忘不了她,尽管因小妹在台湾而曾使他吃了许多政治苦头,但他心里有底,妹妹夫妻是教书的,不参与政治。他时刻渴望兄妹再有重逢的日子。这天终于到来了。
1992年劳动节那天,许老家像过盛大的节日,大清早,许老的三个女儿就到机场去接小姑母,许老夫人忙着置办饭菜,许老乐得手足无措,不时地看他那只怀表。大概10点左右,楼下传一片嘲笑声,许老估计小妹来了,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颤抖着站起来,与他的大妹一起站在门口等,兄妹仨见面时那高兴得想哭的表情,难以用文字表达。许老说,我活到92岁,就是要想再看到我的小妹!他又说:“今天是国际劳动节,也是我家的大喜日,一个值得全家人记住的日子!”
借“首长”的光进晚餐
1989年,许老在天台,县政府把他安排在天台宾馆下榻。几天后的一次晚餐,许老走到一间高级用餐厅的门口,被服务小姐挡住了:“对不起,这里安排的是一位首长。”许老笑了,这时后边有人来了,连声说:“爸爸!进去进去!”原来这首长是许老的大儿子许沪生、在国务院某部门当干部。
席间,许老说:“门口那位姑娘只知道有位“首长“,却不知道我是首长的爸爸,我是借了这位‘首长’的光呢!”
许老一生没有在人前炫耀过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其实他的儿女大多比较卓越,大儿子甭说了,大女儿曾是某汽车制造厂的书记,二女儿是上海儿童医院院长,三女儿是剧作家……他们都很实在,从不显耀,就是清溪人,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都与许老一生那堂堂正正做人的宗旨分不开。
许杰先生在人世生活了93个年头。其中50多年从事教育工作,为国家培养了不知多少人才;他也出过许多书,为后人留下了精神财富,他的成就不但在天台县志上留下字迹,而且在中国近代文学史上也留有一席之地,他值得我们后人永远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