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边竹》是南朝的虞羲所作的一首咏物诗。诗人咏物,多有兴寄。从《诗经》以来,竹就因其高节虚心之性,四时常青之质,清拔潇洒之姿,倍受文人墨客的青睐,吟咏之作不绝于世。此诗以竹的自然属性喻人的品格才调,也属于托物言志之列。
“挺此贞坚性,来树朝夕池。”首句突出竹的“贞坚性”。“贞坚”本属人的品质节操,此处用来标识竹“性”,有象征意义,揭明以竹比人的篇旨。句首着一“挺”字,一种清拔傲岸的风姿醒人眼目。次句由竹及水。竹水向有因缘,古有穆天子树竹元池之说,《卫风》有淇奥猗竹之咏;至于汉时睢园绿竹、渭川千竿等等,更是赋家词客引为美谈的熟典。这里写竹水相伴,既衬出物美境清之趣,也顺笔逗出下句的“秋波”。
“秋波漱下趾,冬雪封上枝”,前句承上,写竹生江边,秋水朝涨夕落,日夜不息地洗涤着它的沾染污泥的根部。下句由秋引入冬,写大雪漫天而下,将竹子上部的枝叶全都封得蔽不见天。这两句,不仅借秋水冬雪衬托出竹的精神,而且也借水波的冲击,点出竹深固难徙,其志专一的个性;以冰雪的封压,突出其枝干瘦劲、傲然翘立的风姿。“葳蕤防晓露,葱蒨集羁雌”,“葳蕤”形容竹的茂盛,“葱蒨”形容竹的青翠,二语全从上句“上枝”引出,笔法绵密。同时,这两句又回映上联,暗示江竹经冬历秋,常翠不凋,于此亦可见诗人匠心之巧。“防晓露”,语出《楚辞·七谏·初放》:“使娟之修竹兮,寄生乎江潭。上葳蕤而防露兮,下泠冷而来风。”谓竹之茂密,可以防住露水渗入。“集羁雌”,语出《七发》:“暮则羁雌迷鸟宿焉”,本是说黄河龙门山上的百尺高桐,暮夜可使失群的雌禽、迷路的飞鸟宿于其上,这里借以形容江边之竹非但青葱可喜,且又高标不群,足以庇护异类。这两句的用典,和上两句化用
马融《
长笛赋》“秋潦漱其下趾兮,冬雪揣封乎其枝”之语一样,都是取前人辞赋之成句融入诗中,而对仗工整,语若己出,亦可见诗人用典之妙。
“含风自飒飒,负雪亦猗猗”。“飒飒”,本为风雨声,此处说竹子含风,也自然而生飒飒之响,表现手法曲折而耐人寻味,一个“自”字下得尤妙。“猗猗”,既美且盛之貌,竹子负雪,而不减其美盛,足见其禀气之厚,一个“亦”字也大有深意,令人生雪盛竹更盛之感。飒飒、猗猗,叠词连用,拟声拟状,竹之清韵悠扬、摇曳多姿,其清竣洒脱、外秀内刚的风骨格调,尽可在其中领味。“金明无异状,玉洞良在斯”,着意刻画竹竿色状。“金明”,指竿色灿若黄金。“玉洞”兼有两义,“洞”字与
王褒《
洞箫赋》“洞条畅而罕节”的“洞”字义同,形容竹竿条畅通达,纯净光洁如玉,此其一;其二,佳竹之用,在制为乐管。诗人描绘竹竿的色泽形状之美,旨在表明其质地精纯,实为制作乐管最佳之选,故曰“玉洞良在斯”,这句也将上文写江竹资质秉赋一意接过。至此,竹性、竹质、竹形及竹之为用均已写到,令人信服地感到,江竹表里俱美,出类拔萃,实为竹中精品。
“但恨非嶰谷,伶伦未见知”。最后二句,以惜叹作结,笔锋顿转。这里用的是伶伦制律的典故。相传黄帝命其臣伶伦作律,伶伦自大夏之西至阮隃(昆仑)之阴,取竹于嶰谷,用以定天下之律(见《吕氏春秋·仲夏纪第五》)。嶰谷之竹有幸见知于伶伦,而此竹品高韵清、质美形秀,却见弃于江畔,不可能无恨。诗人借江竹之不平发为叹唱,表达自己怀才不遇、知音莫赏的一腔幽恨。惜竹即自惜,竹恨即己恨,这番情意以嶰谷竹与江边竹对比而出之,委婉含蓄,寄慨遥深。
此诗全篇以竹况人,而无一语道破其人,可谓“不离不即”。
王夫之曰:“咏物诗步步有情,而风味不刻露,殆为绝唱”(《古诗选评》)。此篇虽称不上“绝唱”,但就其构思而言,实不失为一首有情致,有新意的咏竹佳作。
虞羲,南朝齐梁间诗人。字子阳(李善《文选注》引《虞羲集序》),一说字士光(《南史·江淹任昉传》)。会稽余姚(今浙江余姚市)人。少有才学,南齐时,以太学生游于竟陵王萧子良西邸,历始安王侍郎、建安征虏府主簿功曹,兼记室参军。诗为
谢脁所称赏。入梁,官至为晋安王侍郎。事迹附见《南史》卷五九《王僧孺传》后。有集十一卷,已佚,《
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辑得其诗及断句十三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