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炖马靴》是
迟子建创作的短篇小说,首发于《钟山》2019年第1期。
内容简介
1930年代末的东北抗联时期,父亲所在的分队突袭日军守备队失手,死伤惨重。虎口脱险的父亲不辨方向,单枪匹马开辟了一条计划外的逃跑路线。作为火头军,他常年背着一口铁锅,跋涉在漫天飞雪中,突然“背后的锅猛地一震,冲击力让他险些栽倒”。一个日本兵竟跟在身后,穷追不舍,两个人的周旋和战斗,在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上演。当父亲升起火堆,篝火噼啪燃烧,瞎眼狼正式登场,这后半段故事搅起的波澜,每一次都让“我”心生光亮。
人物介绍
父亲
原抗联部队某支队的火头军,他可怜尾随支队的瞎眼母狼,做了几个鼠夹子,将拍死的老鼠扔给它。作为火头军,无论行军还是打仗,他总是背着一口铁锅。那铁锅跟菜墩那般大,与他的背一样宽,所以他背着它的时候,一点也不突兀,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当然这使他看上去像个罗锅。除了铁锅,他棉袄外还斜挎着干粮袋,里面装着二斤左右的炒米。此外他棉军服的里子,靠近胸口的地方,还缝了两个布袋,一个装盐,一个盛火柴。父亲所持的是一支自制的转轮手枪,有些笨重,但很好使。父亲自诩枪法不错,用它打过野猪和狍子,为支队改善伙食。不过对他的枪法,“我”一直怀疑他有吹嘘的成分,因为在“我”童年时,看他参加武装部的运动会,父亲投掷的铁饼和铅球,都是不听话的孩子,落脚点不在规定范围内,没一次成绩有效的。还有他每每教训“我”时,无论是飞向“我”的砖头还是空酒瓶,也无一砸中。
在小年夜突袭日军守备队的行动失败后,他与部队走散,被一个敌手,不懈追击。他击伤了敌手,敌手惧怕尾随的狼,而紧随父亲的脚步,最终死亡。父亲的炒米遗失了,只好烹煮了敌手的马靴,依靠尾随他们的瞎眼狼母子,走出了森林。父亲得救后,认识了后方被服厂的母亲。他们在“我”之前,生了一个女孩,跟着他们转战,营养匮乏,两岁就死了。“我”命好,出生在抗战胜利后。父亲待“我”甚为严格,他像严苛的教官,要求“我”学习攀岩、游泳、滑雪、测绘、爆破甚至跳伞等本领。据母亲说,这些都是抗联战士当年要学的科目。每到小年的时候,他都要讲一遍炖马靴的故事。父亲每回讲完炖马靴的故事,总要仰天慨叹一句:“人呐,得想着给自己的后路,留点骨头!”
“磨牙王”
“磨牙王”不仅睡觉磨,行军磨,吃饭也磨。挨着他睡的战士,梦中被他扰醒,常将臭袜子塞他嘴里。他咬着袜子,吭吭哧哧的,磨不出声了,但醒来后塞袜子的战士就惨了,袜子湿漉漉的不说,对着太阳一照,还亮光点点(到处是窟窿眼),好像他用牙齿,在袜子上播撒了繁星。在夜袭日军守备队的行动中,父亲所在的支队没有全军覆没,得益于“磨牙王”。交战处于被动时,靠近粮库的副支队长下达了撤退令,父亲眼见着身负重伤的“磨牙王”,咬着牙,趁乱爬向弹药库,在冻土上爬出一条墨似的血痕,用自制的手雷引爆了弹药库。
作品鉴赏
从叙事伦理角度来看待《炖马靴》,它侧重从“轻逸”一面探寻人性在那段特殊历史中可能呈现的面貌。小说讲故事的手法是双重叠加的,父亲讲述他年轻时经历的一次战役,再由“我”转述父亲的故事。这种“讲故事”的形式本身就削弱了那段历史的沉重感,甚至在“我”的转述中,对于父亲反复讲述的那场偷袭行动失败被追逐的经历提出质疑和不确定性,甚至最后逐渐厌倦了,也是在模糊历史的“真”。但是对于后半程故事“总能在我心底搅起波澜。我对后半程的故事永不厌倦,就像对一首喜欢的乐曲,不管循环播放多少次,依然爱听”。也就是父亲所经历的“再遇瞎眼狼”“炖马靴”这两段故事,在这里“我”以及隐藏于后的作者的情感态度乃至小说本身的价值取向才有所显露。父亲是否最后真的如敌手之愿火葬了他,“父亲给出的答案总是模棱两可的”。因为站在民族国家的角度,给敌手最后人间的温暖,让他死得其所,是对战争中死去的战友的背叛。这是民族情感的一种伦理冲突。而在“我”看来最接近答案真相的一次,是父亲说:“唉,让他和那个姑娘的相片一起化成灰,他做鬼也值了吧。”这里没有对于日本兵的痛恨与控诉,原本中日战争时期不可调和的民族矛盾与对立,原本沉重特殊的伦理情感在这里融化为对于人性善意的展现。父亲保留了敌手最后生命的尊严,这是父亲对于生命的尊重,是个人的一种超越民族的道德选择。迟子建小说中以中日战争时期为背景的叙事有很多,典型的是《
伪满洲国》,她一方面以客观冷峻的笔墨展示日军侵华给中国底层民众造成的苦难生活,另一方面侧重于战争时期具体的个人经历,所体现的都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善恶抉择、道德选择。人与动物,人与环境之间也是有着伦理诉求——万物有灵且平等。父亲与瞎眼狼互救的故事也是父亲最开始的善意行为带来的善果。且不论现实生活中狼性是善还是恶,但是作为小说叙事故事中的主角之一,作者想讲述的是,即使人类与动物之间有着物种意义上的差别,但是“至善”这一伦理道德却是能够超越生物学意义上的物种限制,成为自然界伦理道德中的首选。
抛开宏大的历史背景,《炖马靴》更多体现的是个人的生命体验,父亲所经历的一次战役,对于日本兵的复杂情感态度,与瞎眼狼之间的互帮互助这段经历不仅让父亲也让“我”领悟到生命的意义所在。正如刘小枫“叙事伦理学”所说,通过个人经历的叙事提出生命的感觉,营构具体的道德意识和伦理诉求。《炖马靴》的文本叙事着眼于父亲年轻时的一次战役经历,父亲所在连队偷袭日军是叙事的一部分,但并不是承载作者情感价值表达的一部分,而是后半部分父亲与日本兵、瞎眼狼之间的牵连才是文本的主体,同时也是作者思想情感表达的载体,父亲与日本兵之间的民族情感伦理的道德选择,与瞎眼狼之间的善意互救,在这种具体的道德意识和伦理诉求营构的背后,体现的是迟子建个人的一种独特的叙事伦理,也就是一种人性之善的选择,与徐岱的叙事伦理“德性之善”有着不同程度上的契合。这种叙事看似围绕个人命运,实际上让民族、国家、历史目的变得比个人命运更为重要,民族国家之间,应该以怎样的情感态度面对历史遗留的种种问题?人与自然环境之间,又应该以怎样的原则和谐相处?迟子建通过这部短篇小说传递出她的情感态度,即万物有灵且平等,需善待生命。
作品影响
获奖记录
2019年12月6日,《炖马靴》获第十届“茅台杯”《小说选刊》年度奖短篇小说奖。
2021年12月2日,《炖马靴》获第四届《钟山》文学奖中短篇小说奖。
作者简介
迟子建,女,1964年元宵节出生于漠河。黑龙江省政协副主席、黑龙江省作协主席。已发表作品六百余万字,出版有长篇小说《伪满洲国》《
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等,小说集《北极村童话》《清水洗尘》《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等,散文随笔集《伤怀之美》《我的世界下雪了》等。作品有英、法、日、意、韩、荷兰文等译本。《额尔古纳河右岸》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短篇小说《雾月牛栏》《清水洗尘》、中篇小说《世界上所有的夜晚》获第一、二、四届鲁迅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