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善,字从善,一字仲之,明朝
金陵(南京)人。约生于1380年,卒于成化年间(1465--1487)。翎毛、花果极其精致,神采独异,极冨清致,兼擅
人物、
山水、唐马(1),为明代早期著名宫廷画家。永乐初年至天顺四年四月(约1404--- 1460 )供事宫廷,历经永乐、洪熙、宣德、正统、景泰、天顺六朝。“以其善绘事”(《大明英宗睿皇帝实录》.卷之二百十七) ,享誉当时,累受皇恩,官至府军卫指挥同知(从三品)。
个人简历
明代《
图绘宝鉴续编》(成书于正德十四年(1519)。作者系明成化七年举人、十四年进士、仕至钦天副监、济宁州人韩昂,完成《续编》时已年逾花甲。此书后被编入钦定《四库全书》、《明史》·艺文志作《明画谱》)中记述“殷善,字从善,金陵人。花果翎毛极清致。子偕,字汝同,专其业。 ”
成书于崇祯四年(1631)、朱谋垔著《画史会要》记载“殷善,字从善,金陵人。花鸟饶有清致。子偕,字汝同,亦专其业。”
于康熙十六年成书、徐沁著《明画录》里记载“殷善,字从善,江宁人。花木翎毛,从林良、吕纪两派中来,渲染有致,而神彩独异。子偕,字汝同,能传其法。 ”(据考证,“花木翎毛,从林良、吕纪两派中来”一说有误,详情示后)
清康熙十八年(1679)成书、姜绍书著《无声诗史》里记载“殷善,字从善,金陵人。花果翎毛极其清致。子偕,字汝同,传其业。”
清康熙四十七年(1708),孙岳颁、张照、梁诗正等人奉敕编纂的《
佩文斋书画谱》(共一百卷)第三卷对殷善也有记录,内容与姜氏相同。
清人蓝应袭在《上元县志》中所载“殷善”一条,与周晖《金陵琐事》所记无异。清人鲁骏著《宋元以来画人姓氏录》中“殷善”“殷偕”条,则分别引自《
图绘宝鉴续编》、《画史会要》。清代以前,其他画史对殷善也有记载,多从韩昂之说。
进入二十、二十一世纪,有关殷善的著述又有多种。1929年,被蔡元培誉为“中国画史以来集大成之巨著”、由郑午昌编著的《中国画学全史》,把殷善列为明代“专长花鸟者”之名家。
黄宾虹等编著,1947年刊发的《中华美术丛书》第十四卷,所引录“殷善”条出自徐沁《明画录》等著录; 1981年,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版,俞剑华编著《
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则为“殷善,[明]字从善,一字仲之。金陵(今南京)人。花果、翎毛极精致。《图绘宝鉴、无声诗史、明画录》”。
1995年,《故宫文物月刊》第 145-147 卷、《故宫学术季刊》第 13 卷、第 1-4 期,单国强撰《明代宫廷绘画》中论述“宫中确实聚集了许多画家, 而其中著名的则有吕纪、吕文英、林良、殷善、吴伟、钟钦礼”等。
1999年,胡文虎编著《中国古代画家辞典》录“殷善(公元 15 世纪),字从善,一字仲之,金陵(今南京)人,生卒年不详。工人物、山水、花果、翎毛。徐沁《明画录》谓其: ‘花木翎毛从林良、吕纪两派中来,渲染有致,而神采独异。’ 山水宗宋、元人”等。此处,在前人的基础上,多出了“工人物、山水”“山水宗宋、元人”的内容,很显然,是参考了之前徐邦达等专家学者、对淮安王镇墓出土书画考证的内容(参见《淮安明墓出土书画简析》等文),并进行增补。
1982年,淮安王镇墓出土殷善《钟馗图》,是已知其唯一存世以人物为主、辅之以山水的画作,凡之后涉及其画人物、山水内容者,皆据此而来。
2003年,辽宁美术出版社出版、华彬编著《
中国宫廷绘画史》第396页述录“吕纪......侄吕高、吕棠、吕远七,甥叶双石,学生肖增、刘俊、陆镒、胡镇,均师事之;郑石、殷善、殷偕、殷宏亦宗其法。”
2006年, 苏庚春著述出版《中囯画史记略》载“殷善,字从善,号仲之,金陵人。善画花果翎毛,极其精致。”
2005年,山东美术出版社出版单国强主编《明代“院体”/画派——中国绘画的传承与群体》中论述:“嗣后的成化朝朱见深、弘治朝朱祐樘,均擅长绘画......当时画院内名家也很多,主要有林良、吕纪、吕文英、殷善、郭诩、王谔等人。隶属和授职沿袭宣宗,画院创作题材丰富,风格多样,并形成明‘院体’的时代特色,
宫廷绘画遂达到鼎盛时期”(第3页)。“吕纪创立的花鸟画新风,在当时追随者甚多,从子高、棠、远七,外甥叶双石,徒弟胡镇、萧增、刘俊均得其亲授,受其影响的尚有陆镒、殷宏、殷善、殷偕、郑石、朱端、陆锡、童佩、罗素、唐志尹等人”(第 95 页)。“......郑石、殷善、殷偕、殷宏亦宗其法(指林良)。时人对他(林良)的工写相兼画风评价也甚髙”(第109页)
2006年,江苏美术出版社出版《游目聘怀.江苏历代中国画名家精品集.古代卷.明》刊发殷善及其《钟馗图》并记述:“殷善,字从善,一字仲之,金陵(今江苏南京)人。活动在宣德、成化年间。工人物、山水、 花果、翎毛。人物画擅长表现神鬼题材,造型洗练夸张,着力表现人物的意态神韵。白描功力深厚......”,并同时引用徐沁所记。此条,把殷善“活动在宣德、成化”的时间更加明细化。
2007年,单国强发表《院体浙派绘画》一文有“嗣后的宪宗朱见深、孝宗朱祐樘父子二人皆善绘画,画院亦多名家,主要有林良、吕纪、 吕文英、殷善、郭诩、王谔等人,其隶属和授职沿袭宣德朝之制” 等内容。论述与以前相同;2007年,《
中国考古集成》第 6 部分、第 1 卷、第 26 期 、第 2272 页,孙进己、冯永谦、苏天钧在考证王镇墓出土书画、殷善《钟馗图》一文中记“殷善,字从善,金陵(今江苏南京)人,工花果翎毛。此画纸本,淡色。钟进士在柳坡间闲行,众鬼前后簇拥。画法略效南宋院体。无名款,钤白文“殷氏从善”一印。”此条,基本来源为1987年3期《文物》、徐邦达先生发表《淮安明墓出土书画简析》等相关内容。 有关记录殷善的论述、编著还有许多,不再例举。需要提出的是,现代有关画史画论在涉及殷善与林良、吕纪的关系中,多见殷善“亦师之”、“也宗其法”或“执艺其门下”“从其学”等说法,令人莫衷一是。据考证,这些说法,多源自于周晖和徐沁,却与史实并不相符(详见下附《殷善花木翎毛“自林良、吕纪两派中来”辨讹》一文)。
《大明英宗睿皇帝实录》卷之二百十七载:
景泰三年( 1452 年)六月庚寅日,“升锦衣卫千户谢庭循、府军卫千户殷善俱为指挥佥事,仍旧带俸,以其善绘事也。”
《大明英宗睿皇帝实录》卷之三百五载:天顺三年(1459)秋七月乙酉日, “命指挥佥事千百户殷善等九人俱升一级,......俱仍在御用监专理绘事。”
景泰三年( 1452 年)六月庚寅日,府军卫千户殷善与锦衣卫千户谢环,以其善绘事,同时受代宗朱祁钰颁旨加封,俱升为指挥佥事(正四品)。天顺三年秋七月乙酉日,英宗朱祁镇下旨,“命指挥佥事千百户殷善等”升为指挥同知(从三品)。《明实录》系根据宫廷原始档案所记录,实为研究宫廷画家的第一手材料,其可信度高于画史及其他文献。据此,也可证画史及明人笔记之舛误,还原事实。
实录中,点明了殷善“在御用监专理绘事”。御用监是内署衙门十二监之一,《明史》“职官志”载:“御用监掌印太监一员,里外监把总二员,典簿、掌司写字监工,无定员。凡御前所用围屏、床榻诸木器,及紫檀、象牙、乌木、螺甸诸玩器,皆造办之。” 刘若愚《酌中志》“内府衙门职掌”中具体记载:“御用监武英殿画士所画锦盆堆,则名花杂果;或贷郎担,则百物毕陈;或将三月韶光、富春山、子陵居等词曲,选整套者,分编题目,画成围屏,按节令安设。”可知画家供事场所即在御用监掌管下的武英殿,所绘多属御用器物和御用图画,包括花鸟、人物、山水等题材。武英殿是君臣议政之所,也是朝廷储存书画之处,还负责制作提供御用礼仪物品,“一应本监刊刻书箓,并屏障攘角,以及鞭扇、陈设、绘画之事,悉以委之。” 孙承泽《春明梦余录》卷一一记述:“文华殿有直殿中书,择能书者居之;武英殿有待诏,择能画者居之,如宋之书画学是也。” 府军卫、锦衣卫是皇帝亲军上直二十六卫之二卫,均为洪武时设置(《明史--志52--职官5》),属于军事编制,官职各为九等。把画家编入其中,授封官衔,并无实权也不司其职,只是享受对等的官职俸禄,但官阶比一般文官要高。据考,所见冠以”府军卫“职衔的明代宫廷画家,也只有殷善、殷偕父子,以往的画史及著录均不曾见到。宫廷画家常见的职衔多为待诏、中书舍人、文思院副使、营缮所丞、鸿胪寺序班以及锦衣卫各级职衔,此外还有画士、画史等称谓。宣德以后,也没有其他画家冠以“府军卫”头衔,多见以“锦衣卫”一职授封画家。 据此推测,殷善所授“府军卫”职衔,应是永乐年间所授封。
据考,与宫廷画家有关的、按卫、所官职升迁的九等官阶依次为:指挥使(正三品)、指挥同知(从三品)、指挥佥事(正四品)、正千户(正五品)、副千户(从五品)、卫镇抚(从五品)、实授百户(正六品)、试百户(从六品)、所镇抚(从六品)。由此可知,景泰三年( 1452 )六月,代宗朱祁钰下旨,殷善与谢环同时官升四品,但仍旧带俸。天顺三年(1459)秋七月,殷善又升为从三品指挥同知。天顺四年( 1460 年)夏四月,殷善因老卸任,其职由儿子殷偕代袭。英宗朱祁镇“特令偕代,以后仍世袭”,且下不为例。说明“善绘事”的宫廷画家还是受到朝廷厚待恩遇的,可见殷善资历之老。景泰三年( 1452 ) 以前,殷善由府军卫千户升为指挥佥事 ,按正常情况,升千户时要在正统期间。但是,英宗朱祁镇九岁即位之初,听从张太后(太皇太后)的懿旨,对宣德时期以来频繁的宫廷绘事活动有所冷却,“特除去宣宗宫中诸玩物及不急诸务,特勖上以学”,而且还裁减了一大批乐班。“正统年间营建三殿、两宫,包砌京城及修造各衙门,陞除匠官不过五六人”(明.郑晓《今言》)。如此,宫廷画家升职也同样会受到影响,甚至,正统期间就极少擢升画家。如谢环,于正统年间就没有得到提升。那么,殷善前几级的升职,就应在宣德时期。
明代画史中,出现了两个大的画派,即早中期的“宫廷画派”,和正德以后兴起的“吴门画派”,其间,又衍生出“浙派”、“江夏画派”等支派。边景昭、商喜、殷善、谢环、李在、孙隆、马轼、夏芷、范暹、周文靖、林良、吕纪、吕文英、郭诩、王谔、殷宏等,为明代宫廷画派之代表人物。此画派的共同特点是,师法唐宋,造型精准,敷色艳丽,精工能写,其中不乏文采灿然者。(详见淮安王镇墓出土书画考古资料、及其他艺术史研究资料)
《大明英宗睿皇帝实录.卷之三百十四》载:天顺四年( 1460 年)夏四月戊辰日,“御用监办事指挥同知殷善,自陈年老,乞令子偕代职。”“上特令偕代,以后仍世袭,不为例”。这说明,林良、吕纪供事内廷的时间均晚于殷善。有论者谓其为成化时期“当时名家”,“花木翎毛,从林良、吕纪两派中来”,属考证有误。(详见示后)
殷善卸任时“自陈年老”,那么,这个“老”究竟是多大年纪? 宋人赵升在《朝野类要》卷五“引年致仕”一条记载:“古之大夫,七十而致仕之,例也”, 可知古代官员七十岁卸任、辞归是旧例。明晚大学士于慎行在《谷山笔麈卷之九官制》中载:“元大德七年,郭守敬以先朝旧德,累请谢事,不许。自是,凡翰林、太史官不得致仕,遂着为令。彼所谓翰林者,兼有书画供役之流,所谓太史,即今之钦天台官,非词林也。今制,台官世业天文,不与大察,其年高自愿致仕则听;否,虽七八十岁不解其官,自郭太史始也。” 按此理解,明代宫廷画家即使在正常情况下,七八十岁也不可能卸任。明杨荣撰《文敏集》卷五,“送礼部郎中蒋廷晖致仕还乡”诗“蓟门二月春昼长,有客翩然还故乡。为言衰迈已七袠,乞身幸已辞明光”,可知官员一般要在七十岁致仕; 王世贞著《皇明奇事述》卷二记“文端公直至少傅、太子太师,年七十八致仕, 忠肃公翱至太子太保,八十四致仕”;《明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之七十九载 、弘治六年八月“大学士
丘濬复以老疾乞致仕,上曰:卿年虽老,筋力未衰,宜勉供职,不允所辞”。上述这些资料,足以证明于慎行所记是真实的。“彼所谓翰林者,兼有书画供役之流”,宫廷画家要卸任,则例如翰林,如果无病,纯属老而卸任,即使七十岁也不能够。殷善以老请卸任,皇帝一口应允,并特准殷偕代职,看来,殷善是老到了实在不能再画、不能再继续供事内廷的年龄,推断殷善卸任,应该在七十五至八十岁左右。
此处,还必须注意到一个细节,即谢环、殷善同为千户同升指挥佥事时,谢在殷前,这透露两个信息:一是前者进宫早于后者;或前者年龄大于后者。据考,《永嘉<鹤阳谢氏家集>》载:庭循“生洪武丁己五月十三日未时,卒景泰壬申十月廿五日,葬于城外。” 可知谢环生于1377年,卒于1452年。在升锦衣卫指挥佥事之后四个月左右,即谢环卒,时年76岁,可知谢环当年并未卸任。再过九年( 1460 年),殷善卸任,这说明,其年龄小于谢环,按八十岁有余卸任更加合理。以此上推,殷善当生于1380年前后,即生于洪武十三年左右,应卒于成化年间。
在《明实录》中,有关画家同级同升的记载不止一例,即所在处所不同,但官职级别如相同,受封时往往是二人或二人以上,在时间上是有共性可寻的。比如商喜、韩秀实,宣德五年五月,二人同时恢复行在指挥佥事一职(之前同时罚役);宣德十年十一月,又同时升为指挥同知。那么,殷善在千户以前的升职,就可参考同时升为指挥佥事的谢环。明初国子监祭酒胡俨(1360~1443)在为谢环撰写的《乐静斋记》中,则明确记载谢环是“ 永乐之初,以艺事荐入京”。 参照谢环的晋升情况,殷善入宫的时间有可能与谢环同时、或稍晚,即在永乐初年以擅绘事进入宫廷。《图绘宝鉴续编》如此排序“殷善、边景昭、谢庭循”, 而《画史会要》则是“边文进、殷善、李在、谢环”,二者有出入,但也说明与前后排在一起的画家,在入宫时间上有关联性。明大学士胡广(1369—1418年)在为边景昭永乐四年回福建老家所写的《送边文进序》一文中记“今上即位之初,首延访天下贤才,虽占一艺之长者,咸被顾问”,此际,边景昭、谢环等一批画家被召入宫。
附: -------殷善花木翎毛“自林良、吕纪两派中来”辨讹-----
前人画史,因误订而误导,致使后来者附会盲从,屡见不鲜。如庄肃《画继补遗》把马远之伯父马公显(有著录把马公显定为马远之父,马远之父实为马世荣。见《图绘宝鉴》《画史会要》)、兄马逵误解为其孙、其弟;夏文彦《图绘宝鉴》沿用“封膜”旧讹,不予纠正;郑午昌《中国画学全史》“明之画学”中“赵康之善虎,韩秀之善马”,遍查画史无此二人,应是“赵廉、韩秀实”之笔误。如此种种,可见勘订之难。
殷善“花木翎毛,自林良、吕纪两派中来”一说,是否属实,研究发现,非常值得商榷。现在已明确知道,殷善因老卸任是在“天顺四年( 1460 )夏四月戊辰日”,“花木翎毛,自林良、吕纪两派中来”能否成立,必须首先搞清楚林良、吕纪的生卒、尤其是入宫的时间,才可判断。 画史及文献对林良的记载比较简略,且存在矛盾和舛误。《明画录》述其“林良,字以善,广东人。弘治间以荐入,供事仁智殿,官锦衣指挥”,而《图绘宝鉴续编》《 画史会要》等均未言明其入宫时间。近六十多年来,有不少专家学者介入对其生卒及入宫时间的研究,考证一直未断,所得结论也不尽相同。在此撷取几条简而述之:林良,天顺二年供奉内廷,弘治九年,直仁智殿,授锦衣卫指挥。(郭味蕖编《宋元明清书画家年表》,
人民美术出版社,1982年3月,第126、138页); 林良约生宣德初,卒弘治中,约七十岁左右。约在天顺中四、五年(1460、1461)至成化二十年甲辰(1484)供奉内廷。(汪宗衍《林良年代探索---兼谈供奉内廷约年》,1990年版。李公明《广东美术史》,1993年7月版第427---428页); 林良约生宣德三年(1428),卒于弘治七年(1494)前,享年六十余岁。成化初三十余岁时入宫。(单国强《
古书画史论集》,2002年版第97--99页)。单先生的研究成果筑基于明代黄佐《广东通志》,其中记载明代广东布政使陈金与林良相交的事。其实也不单纯是单先生,包括容庚(1894-1983)、汪宗衍(1908-1993)、谢文勇、余辉等专家学者都很重视这份史料,均以此为佐证,推测林良大致的生年及进入宫廷的活动时间。2006年以来,在前人考述的基础上,研究又有新的进展,对林良入宫的时间,研究者们主要指向多在景泰年间。据此说者,有孔六庆、李遇春(“林良景泰六年以后入宫”)、丁勤(“林良约生于宣德二年,约在景泰七年入宫,卒于弘治七年以后,享年六十余岁。”)等人。 而孔六庆教授在作了大量考证后、最近的一份研究成果(《林良生平再考》----《中国书画报》2013年第026期 )表明,林良“约正统元年(1436)出生,卒于弘治年间(1488---1505);景泰六年(1455)成为了宫廷画家。”,而且“根据研究的林良生年,可以知道林良比吕纪大不了几岁。” 综合来看,对林良卒于弘治年间的推论,许多专家学者意见是一致的,考证的问题主要集中在生年和入宫的时间上面。在此,采用最新的研究成果、即孔六庆教授的论证作为考述的依据。另外,最主要的理由是,林良“景泰六年(1455)成为了宫廷画家”这一结论,是目前学界把林良入宫时间界定为最靠前的说法。
至于吕纪的入宫时间,画史及文献记录多为弘治年间,“孝庙时召至京,官锦衣卫指挥”(《画史会要》);清光绪《新修鄞县志》中称其“......弘治初,征至京,待诏武英殿,应例入御用监。。。。。。由传奉升至锦衣卫指挥”。也有人考其入宫时间为成化年间(1465---1487)。但不争的事实是,吕纪入宫晚于林良,也曾学过林良、仿过他的画,这两点,在学术界是公认的。对此,不作过多的展开。根据《明实录》弘治十二年(1499)十月实录,“百户吕纪等三人俱副千户”,吕纪由百户升为副千户(从五品),当年尚为百户(六品),说明入宫时间并不长。由此而断,《新修鄞县志》记其“弘治初,征至京”,与《明实录》实录并无讹悖,是相符属实的。从时间上看,殷善因老卸任时( 1460年4月),与吕纪升为副千户的时间已相距三十九年,前者供事于宫廷时,后者还根本没有入宫,因此,殷善学自吕纪,是绝无可能的。再者,即使按吕纪入宫时为弘治一年(1488),殷善已大约108岁。实际上,合理的情况是,殷善此时已经去世。因此,画史及明人笔记所记,殷善花鸟“自林良、吕纪两派中来”,存在着明显的舛误,单从时间上论证,“自吕纪一派中来'就显然不能够成立。
按孔六庆教授的考证,景泰六年(1455),“林良入宫时约19岁”,那么,殷善卸任时( 1460年4月),林良入宫供事才有五年左右,即二人同事时间重合仅五年。问题是:一个在宫廷供事约五十多年的老画师,已具有了自己成熟的北宋院体画法,会不会向一个年轻人学习当时已经以水墨写意为主、兼工带写的花鸟画、进而改变自己的画体或画法? 研究发现,这是没有可能的。以殷善的资历,在林良入宫之前,是见过内府或个人所藏宋元人写意一派画风的,如果涉及这一路,会师承于宋元。事实上,从《钟馗图》的画法中,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另外,殷善唯一传世的花木翎毛画作《岁寒文禽图》(私人藏),画法是北宋院体一派画风,与林良兼工带写的画法是明显不同的。按画史所记殷善“工致”院体画风,应是北宋院体一派,与林良具有南宋院体的画风,实是两派。以至于徐沁在《明画录》编辑“殷善”一条时,不得不说殷善“神采独异”,这说明徐沁也注意到了殷善与林良、吕纪在神采上的差异,但没有深究其师承渊源。总的来说,因殷善传世花鸟作品极为少见,不能全面窥见其画风,所以,以画体、画法与林良作出比较、进而得出判断是十分困难的。那么,要判断殷善花鸟“林良、吕纪两自派中来”这种说法是否属实,得出结论,还需从立论的出处着手,探究其根源所在。《图绘宝鉴续编》成书时间距殷善最近,但没有殷善学于林、吕的记载,《画史会要》等著述也没有这种说法。最早有此说法的,见于周晖(生1546---卒?)的笔记《金陵琐事.卷二 .画品》“殷善,字从善。花木、翎毛,自吕廷振、林以善两派中来,殊有清致”。此条,首先是周晖在吕纪、林良排序上的颠倒,按正常的次序,应该林在吕前,但周晖搞混了先后排序,说明周晖对其年龄及入宫时间并不了解。到了明末清初的徐沁(1626---1683),虽参考了这一说法,但注意到了排序,于是编录成了“殷善,字从善,江宁人。花木翎毛,从林良、吕纪两派中来,渲染有致,而神彩独异”。 此处,“渲染有致,而神彩独异”的说法具有新意,虽在前面参用周晖的说法,但在画法、神韵上,徐沁却注意到了殷善与林、吕迥异。除了周晖、徐沁二人对殷善有相似的述录,清代以前的画史,多参用韩昂的说法,均无殷善“花木翎毛,从林良、吕纪两派中来”的著述。基于此种情状,就必须搞清楚周晖在源头上为何会有如此一说。
研究发现,《金陵琐事》中,周晖在“卷二 .画品”一栏,除了对明代金陵籍、或曾在金陵有过活动的六十多位画家单列之外,另外还有十二条包括戴进、汪肇、吴小仙、文伯仁、陆治等人的“画谈”,凡周晖所著录画家,在徐沁《明画录》里再次出现时,内容上多有重合或改编后参用的痕迹。比如周晖所述以下三条:“金太守润,字伯玉,号静虚。工山水,神会天出,传世者绝少。予曾见其长春龛卷,乃公宦游所见吕洞宾故事。 ”;“蒋嵩,号三松,善山水人物,多以焦墨为之,最入时人之眼。”;“胡隆,字必兴,蒋子诚门人,工于神鬼。陈鲁南赠之诗云:‘生此南都住北都,十年踪迹遍江湖。归来为忆当时事,醉里淋漓入画图。’”。徐沁在述录三画家时为:“ 金润,字伯玉,号静虚,江宁人。官至郡守。所画山水,天真横溢,推为神品。”;“蒋嵩,字三松,江宁人。山水派宗吴伟,喜用焦墨枯笔,最入时人之眼,然行笔粗莽,多越矩度,时与郑颠仙、张复阳、钟钦礼、张平山,徒逞狂态,目为邪学。”; “胡隆,字必兴,江宁人。受学于子诚,工道释神鬼,为名辈所推。” 审视之后就会发现, 徐沁所述是参考周晖而旁及其他,并最后结论。据此可以推断,徐沁在编著《明画录》时,一定参考了周晖的著述,其“殷善”一条“花木翎毛,从林良、吕纪两派中来”内容也沿用于周晖。 周晖是否见过殷善的画作,才有如此论述? 据考,答案是否定的。这个持论的根据,其实就源自于《金陵琐事》周晖的自序中。周晖(1546~?),卒年80余。字吉甫,号漫士,又号鸣岩山人。上元(今南京)人。诸生,隐居不仕。早年与朱之蕃等结白门诗社,有诗集《幽草斋集》(已佚)、曲论《周氏曲品》等。《金陵琐事》原为《尚白斋客谈》,万历三十八年(1610)刻,有4卷,续和再续4卷,另有《琐事剩录》8卷,专记明初以来金陵掌故,上涉国朝典故、名人佳话,下及街谈巷议、民风琐闻。书前有作者自序和焦竑所作引。周晖在“小序”中述:“余有《尚白斋客谈》数卷,虽兰菊异芬,箕毕殊好要,皆闻之于客坐者。每风雨之夕,时一展玩,聊以消虞卿之穷愁,破韩非之孤愤,慰阮籍之穷途,避稽康之白眼,全李白之傲骨而已。藏之帐中,未尝示人,亦不忍废也。偶麻城友王元祯氏借录一通,录毕,且谓余曰:“君负懒癖,不即点定成书,又苦家贫不能梓行,曷若转赠王生?王生当分载诸集中,使君之姓字不至泯泯也”,余笑而不答。因思既已付之抄录,能强其不灾于木乎?但性不近道,未能忘情,乃取客谈中切于金陵者录成四帙,名曰《琐事》。盖国史之所未暇收,郡乘之所不能备者,不过细琐之事而已。以细琐之事与管穴之见相投,故摇笔纪之。尔若掞张无实,与暗昧难稽,余则未之敢也。唐孙光宪《北梦琐言》讥山人唐球诗,思游历不能出二百里外,余甚愧乎其言。嗟夫!余诚金陵之人而已矣。 万历庚戌谷雨,鸣岩山人周晖吉甫撰。”
上述所序,透露以下几点:
1、因甚愧“游历不能出二百里外”、“余诚金陵之人而已矣”,又因“苦家贫”可知周晖交游仅限于金陵及周边一带,未去过北京,有更广的见闻。
2、所记“皆闻之于客坐者”,可知所记实非亲见实证。
3、周晖所记,原本没打算出书,“聊以消虞卿之穷愁”,偶尔被麻城王元祯借录,劝其梓行,“乃取客谈中切于金陵者录成四帙”。但由于“未能忘情” ,难免有“管穴之见”
4、周晖1546年(嘉靖年间)出生,若按弱冠以后开始作记,与殷善卸任时也已相距百年有余。万历三十八年(1610)刻成《金陵琐事》时,则与殷善卸任时相距一百五十年。可知二人绝无见面之机会,更不熟识。因时空错位,所记“皆闻之于客坐”,难免道听途说,以虚为实。假使了解林良、吕纪,或亲见其画作,断无出现排序之笔误、略而述之。反之,则会有更为准确、详细的记述。另外,宫廷画家处于宫内,极少为宫外人士作画,相隔百余年,画作于明晚期市井中已极为少见,边景昭、殷善等明早期宫廷画家画作,成为藏家极力搜求的对象,甚至,当时即有“无边论”的事实。(可参见《历史文献》 第 13 辑、明晚大收藏家、书画家丰坊著《南禺书画目》) 综上考述推论,因时间久远,闻于客坐,并非亲证,周晖所述录殷善“花木翎毛,自吕廷振、林以善两派中来”实属敷衍,遂至讹谬,以致后来者连带引用,以讹传讹,致使一段画史牵强附会,虚实莫判。
注:详见《明实录》、钦定四库全书《
图绘宝鉴》卷五、《金陵琐事》卷二、《
四库全书补正. 子部》、《无声诗 史》、《
明画录》、《中国画学全史》、《
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历史文献》 第 13 辑、明晚大收藏家、书画家丰坊著《南禺书画目》 等著述。
注:(1)《历史文献》 第 13 辑
个人风格
殷善主攻翎毛,师承五代黄荃、北宋等人画法,白描功夫极精工深厚,渲染有致,颇存古法,神采极冨清致,具北宋院体意象。所作山石、树木则略带南宋院体画风。清人徐沁在《明画录》“蔬果”一段中专门记载:“宣和谱蔬果,自陈迄宋,仅得六人,其难能亦可概见。有明二边、殷善、沈周、陆治,皆工果蓏,而以兼擅他长,已载别门,不复收此,亦犹徐熙不与野王辈并列也。” 在“汇纪”一栏中,徐沁总结“有明画家,三百年来,声望灼然者,既已区别门类,备载无遗。” 由此可见,殷善除了精擅翎毛,花果蓏实也当在妙品之列。
殷善翎毛之工致,《图绘宝鉴》、《明画录》均与边景昭相提并论,是仅见的一例。
明代早期宫廷画家,主要继承唐宋衣钵,既取法北宋、又兼师南宋,既工又写,画貌不一,遂呈现当时特有风貌。这些,可依据存世画作加以分析,如谢环《杏园雅集图》(镇江市博物馆藏)是工细、偶施小写的画法,王镇墓出土其《云山小景图》则纯是米芾意笔作派;李在山水,“细润者宗郭熙,豪放者宗马、夏”,《阔渚晴峰图》(故宫博物院藏)因酷似郭熙画法,曾一度被挖款改为郭熙并入藏,后发现李在印记,遂予订正。至其《归去来兮图》之“临清流而赋诗”段(辽宁省博物馆藏 ),则用梁楷简笔画法。《萱花图 》(淮安市博物馆藏),却是”自家意思“,纯粹写意,文人气格自现; 戴进《达摩六代祖师像》(辽宁省博物馆藏),宗刘松年、李唐,工细严谨,意态安稳。《风雨归舟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师马远、夏圭,斫点斜扫,气势飞动。《 墨松图 》( 故宫博物院藏)用笔豪放苍劲,全以粗笔。《葵石蛱蝶图》(故宫博物院藏)工致秀丽,笔致细润,等等不一而足。不止宫廷画家,就连宣宗朱瞻基,画风也不止一种,大致可分为工细写生、马夏一路、水墨小写三类。宣宗朱瞻基大力且严格招揽文艺精良、人品端厚之名士,振兴“画院”,不拘画科画法,复古创新,兼容并蓄,使有明一代“画院”出现繁荣旺盛之景象。上有所好,下必附焉,宫廷画家精专其一而呈现多面,与宣宗爱好、倡导有直接关系。因此,在这样的背景下,殷善虽主擅工细一路画法,以写意法画《钟馗图》,并不难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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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世作品
所传殷善《钟馗图》册页,纸本,墨笔,纵24.2厘米,横112.8厘米,系1982年4月淮安明代王镇墓葬出土,现藏于淮安市博物馆,为国家一级文物。此画为王镇生前所藏。由于王镇对“古今图画墨迹,最为心所钟爱,终日披览玩赏”,“尤善识其真伪”,往往因此而忘食。每遇佳作,即“不计价值”,志在必得,以至于死后也要把多位名家书画随之入葬。《钟馗图》所绘内容是山间平坡”钟馗巡山“的故事。画中钟馗与五个小鬼形态生动,衣纹线条流畅,肌骨用
钉头鼠尾描,富有质感。该画无款,仅钤”殷氏从善“一白文印。《钟馗图》于一九九零年被我国选送赴美国参加“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五百年大型画展”。该出土画作,是目前所知、殷善唯一一件以人物为题材的存世作品。其子殷偕、孙殷宏存世画迹也非常罕见,只有极少作品藏于国内外各大博物馆。
殷善唯一存世花木翎毛作品《岁寒文禽图》(绢本,纵98厘米,宽47.5厘米),画面描绘的是乍暖还寒之际,一陂头前,鸳鸯(鸂鶒)、太平鸟、白头翁各一对,鸳鸯游戏于池塘之中,其余休憩于梅树枝头;景布梅花、茶花、竹丛,左下有“殷善”行书落款、有钟王笔意,下钤篆书“殷善”朱文印隐约可见。殷善翎毛以黄荃和赵佶等宋人画法为主,造型精准,形象生动,细勾轻染,几不见勾勒。与鸟的画法不同,梅干兼用没骨、落墨画法,边勾边染,即显即隐,近似赵昌等人画法。至出枝发萼,则精雕细刻,细致入微,俨然真实。梅花的勾染,用线极精细圆劲,薄施白粉渲染,灵透颖脱。茶花、竹叶各施胭脂石绿分染,茶花枝叶似触手可折,竹枝瘦挺,疏叶散落,生意萧然,可辨时节。陂头以线单勾,稍加渲染,无点苔。细审,其画法可从黄荃《写生珍禽图》(故宫博物院藏)、赵佶《五色鹦鹉图》( 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藏)、《腊梅山禽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桃鸠图》( 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藏)、赵昌《写生蛱蝶图》(故宫博物院藏)、《写生杏花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等宋人画作中找到出处。《岁寒文禽图》为全景式构图,勾勒因物赋形,屈曲舒缓,不见侧擦纵横,设色沉着冷隽。气韵疏通,神幽意闲,极富清致,静谧和平,极具北宋院体意象,蕴藉处与边景昭迥异,画法与林良、吕纪也有差别。这也许就是徐沁所论殷善“渲染有致,而神彩独异”之处,只是未及言明而已。根据《岁寒文禽图》的画法、神彩及意象推断,此画应作于宣德年间。
画史记载殷善主擅花果翎毛,但果蓏遗迹已不可见。清人徐沁在《明画录》“蔬果”一目中,对二边、殷善、沈周、陆治特在序中作述,不与其他画家并列,主要是因“蔬果于写生,最为难工”(《宣和画谱》),故而“难能”可贵,不复收录,“犹徐熙不与野王辈并列也”,直与古画贤比绍,也可窥见其极为推崇之意。料想其在当时必是亲见诸家画迹,审慎定夺,方有此论。沈周、陆治,皆有果蓏类画作传世, 一向被世人视为妙品而入藏。边景昭、边楚祥、殷善果蓏类画作虽不见传世,然彪炳于画史,其精妙可想而知。 推测所画,当属工细一路,与沈周、陆治以写为主的路数有所不同。因其克绍宋人画风,直逼古人,如前人所论,为后人改款、或添款,作宋人画流传,也在情理之中,是致其画作不传的原因之一。
宫廷画家画作多藏于内廷,少有流通 ,明代晚期,一些明代早期著名宫廷画家画作已难以寻觅,成为鉴藏家搜求的对象。上海图书馆历史文献研究所主编出版的《历史文献》第十三辑、第一篇为《南禺书画目》,反应的即是这样的事实。“南禺” 是号称,指的是明代著名书画家、收藏家、鉴赏家丰坊。 丰坊(1494--1566)曾于嘉靖二年(1523)及进士第,授吏部主事,嘉靖六年(1527)为扬州府通州同知,后免职以归,遂刻意著述,醉心书画,尽卖祖传田产千亩而竭资收藏。《南禺书画目》原作为手卷,现珍藏于上海图书馆。其内容为丰坊向当时身在京师的同乡、职为国子生、鸿胪寺序班的范大澈求助,让他帮助尽心搜购书画,并列细目以示。丰坊特意嘱咐范大澈“千万一一留神,斯不负区区力疾奉承之心也”,可知搜求并非易事。丰坊收藏品位极高,从其书画列目来看,所寻购的皆是魏晋至明代中期的一流巨迹、名家书画,在当时也是难得之物。如所列”第二渴想“画迹细目中,前有曹弗兴、顾恺之、阎立本、吴道之、李思训、黄荃、徐熙、宋徽宗、苏轼、李公麟、米芾、马远、黄公望、倪云林等历朝大家画作遗迹,至明代,则有“边昭(据原文)翎毛、边昭花、殷善翎毛、殷善花、殷善唐马、范暹翎毛、林良花、三城王花、吕纪花”“李在驴、沈周墨花、沈周墨禽、沈周草虫、陈淳花、文征明翎毛”等十几家画作。其中,除了边景昭、殷善、范暹、李在、林良、吕纪是宫廷画家,其余为文人画家。以往,有一种说法,认为文人(特指元明以后)不喜欢收藏宫廷画家的画作,这个事实,是比较有说服力的反证。从此可以明确得知的是,除已知殷善主擅花果翎毛,兼擅人物、山水,另外还兼擅唐马。能够使丰坊极力搜求,名列显要,可见殷善画之臻妙,非同凡响。需要提出的是,“殷善翎毛、殷善花、殷善唐马”,结合画史进行分析,应该属于工细一路,是倾向于院体风格的。
殷氏一家属宫廷画家之世袭之家,殷善及子殷偕、孙殷宏皆供事内廷,名声卓然。对祖孙三人画迹同时有过记载的、是明人著录《天水冰山录.钤山堂书画记》。此书所列细目,实际上是查抄严嵩父子家产的清单,名目众多,浩繁庞杂,其中仅书画一项、就有三千二百零一轴卷册、法书一百零一件,包括了两晋至明代大批名家书画。文嘉等人奉命于嘉靖四十四年(1565)、历时三个月清点鉴验后,于隆庆二年(1568)撰成《钤山堂书画记》。在“本朝”书画一单中,录有“殷善翎毛三轴......殷宏翎毛三轴......殷偕花鸟一轴”。此资料可以佐证,殷善祖孙三代皆以花鸟传名,因殷偕、殷宏传世花鸟存世画迹均为工细一路,推断此处祖孙三人所绘也应是工细画风,且属于院体画法。《无声诗史》载:“殷宏,善画翎毛,在吕纪、边文进之间”,可知其画之精致 。沈德符《万历野获编》记载:“严氏被籍时,其他玩好不经见,惟书画之属入内府者。穆庙初年,出以充武官岁禄,每卷轴作价不盈数缗,即唐宋名迹亦然。” 这些“出其一可以当百” 的书画,后来有的被递传下来,有的不知去向。
殷善祖孙三人作品传世极少,已知的有殷善《钟馗图》、现藏于
淮安市博物馆;《岁寒文禽图》、为私人收藏。殷偕《海青击鹄图》、南京博物院藏;《花鸟图轴》、南京大学藏;殷宏《孔雀牡丹图》、 美国克里夫兰美术馆藏, 《早春花鸟图》、美国肯贝尔美术馆藏。此外,张大千曾捐赠
台北故宫博物院一幅殷宏《花鸟图》(见《故宫文物月刊》第146期)。据考,清内务府档案记录有殷宏花鸟四轴,记云:“明朝殿上殷宏笔、真”。近代香港资深收藏家陈仁涛先生曾收藏殷宏画山水一件,上钤“金台士家”印。在《金匮论画》(1956年版第80页)中,陈先生评“此图笔法类马氏父子,傅红色深得古法,设无钤印,当误作南宋画看也”,并言及“严嵩书画目载有殷宏花鸟三轴......在当时盛名可知也”。据此,可知殷宏还兼擅山水,属南宋马远父子一路画法。这正与殷善兼擅马远画法、殷宏传其家学暗合。因此推测,殷偕也不仅仅擅长工细翎毛花木,大概也会此类画法,甚至殷偕、殷宏也不只限于花鸟、山水,还擅长其他画科。有意思的是,殷宏画钤“金台士家”印,能称“士”者,应是缘绘事而尽职、高尚其志、文藻其心之意,与市井画史、画工有所区别。 这类带有特别表义的用印,常见于皇帝对画家们的赐封,如“金门侍御”、“金门画主”、“金门画史”、“御前画史”等。殷宏用“金台士家”印,应属于御赐。
明代早中期前一百多年中,
宫廷绘画占据主流地位,影响深远,后与浙派并驾齐驱,由宣德时期(1426--1435)的全面辉煌进而走向成化(1465--1487)、弘治时期(1488--1505)的全面鼎盛。正德时期(1506--1521),吴派绘画兴起,明代宫廷绘画渐趋式微。作为宫廷画家,殷善祖孙三人恰好经历和见证了这一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