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破浣溪沙·菡萏香销翠叶残》是五代十国
南唐中主
李璟流传下来的词作之一。此词通过描绘深秋一系列催人憔悴的残景,渲染了一种特有的悲伤气氛,塑造出一个孤苦无依的思妇形象。上片重在写景,下片重在写人抒情。写景从西风残荷的画面写起,以韶光憔悴在加重,更见秋景不堪;写人从思妇怀人写起,梦回而感鸡塞征夫之遥远,倚栏而更见凄凉。全词纯用白描手法,情景交融,语言清新,格调委婉,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
作品原文
摊破浣溪沙⑴
菡萏香销翠叶残⑵,西风愁起绿波间⑶。还与韶光共憔悴⑷,不堪看。
细雨梦回鸡塞远⑸,小楼吹彻玉笙寒⑹。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⑺。
注释译文
词句注释
⑴摊破浣溪沙:
词牌名。又名“添字浣溪沙”“山花子”“南唐浣溪沙”。双调四十八字,前阕三平韵,后阕两平韵,一韵到底。前后阕基本相同,只是前阕首句平脚押韵,后阕首句仄脚不押韵。后阕开始两句一般要求对仗。这是把四十二字的“浣溪沙”前后阕末句扩展成两句,所以叫“摊破浣溪沙”。
⑵菡(hàn)萏(dàn):荷花的别称。
⑶西风愁起:西风从绿波之间起来。以花叶凋零,故曰“愁起“。
⑷韶光:美好的时光。
⑸鸡塞:古塞名,为鸡鹿塞的简称。《
汉书·匈奴传》:“送单于出朔方鸡鹿塞。“
颜师古注:”在朔方浑县西北。“今陕西省横山县西。《后汉书·和帝纪》:”窦宪出鸡鹿塞“,简称鸡塞。亦作鸡禄山。《
花间集》卷八
孙光宪《
定西番》:”鸡禄山前游骑。“这里泛指边塞。
⑹彻:大曲中的最后一遍。“吹彻“意谓吹到最后一曲。笙以吹久而含润,故云”寒“。元稹《
连昌宫词》:”逡巡大遍凉州彻“,” 大遍“有几十段。后主《玉楼春》:”重按霓裳歌遍彻“,可以参证。玉笙寒:玉笙以铜质簧片发声,遇冷则音声不畅,需要加热,叫暖笙。
⑺倚:明吕远本作“寄“,《读词偶得》曾采用之。但”寄“字虽好,文意比较晦,今仍从《
花庵词选》与通行本、作“倚”。
白话译文
荷花残败,香气散尽,荷叶凋零,深秋的西风吹来了万顷绿波的愁思。美好的人生年华已经逝去,人慢慢憔悴,不忍看到这满眼萧瑟的景象。
微微细雨中,从梦中醒来,转眼便想到思念的人仍远在边塞。站在风雨高楼上,将那首曲子吹完,因吹久而凝水,笙寒而声咽。流不完的泪,诉不尽的恨,依旧倚在栏杆上等待。
创作背景
此词为深秋怀念远人之作。关于这首词的创作背景,
马令《南唐书》卷二十五云:“王感化善讴歌,清振林木,系乐部,为歌板色。元宗嗣位,宴乐击鞠不辍。尝乘醉命感化奏《水调》词,感化唯歌‘南朝天子爱风流’一句,如是者数四。元宗辄悟,覆杯叹曰:‘使孙、陈二主得此一句,不当有衔璧之辱也!’感化由是有宠。元宗尝作《浣溪沙》二阕,手写赐感化。后主即位,感化以其词札上之。后主感动,赏赉感化甚优。”
作品鉴赏
整体赏析
此词上片着重写景。文字的语言是形象的,所以作者一上来就说:“菡萏香销翠叶残”。说“香”,点其“味”;说“翠”,重其“色”。此时味去叶枯确然使人惆怅。西风,秋风之谓也。绿波,写的是莹莹秋水。如果说上句是重在写秋色,那么这一句则重在写秋容。一个“愁”字,把秋风和秋水都拟人化了,于是,外在的景物也霎时同作家的内在感情溶为一体了,词作也因之而笼罩了一层浓重的萧瑟气氛。三、四两句,由景生情,更进一步突出作家的主观感受。韶光,指美好的时光。在这里,作家以其独特而深刻的感受告诉人们:在这秋色满天的时节,美好的春光连同荷花的清芬、荷叶的秀翠,还有观荷人的情趣一起憔悴了,在浓重的萧瑟气氛中又平添了一种悲凉凄清的气氛。“不堪看”三字,质朴而有力,明白而深沉,活脱脱地抒发了诗人的主观感情。“自古逢秋悲寂寥”(唐
刘禹锡诗句)。李璟虽然位高为皇帝,但是生性懦弱,再加上当时内外矛盾重重,境遇相当危苦,此时此刻,触景伤情,从而产生无穷的痛苦和哀怨是十分自然的。
词的下片着重抒情。首句,托梦境诉哀情。一梦醒来,雨声细细,梦境即便美好,但所梦之人毕竟远在边塞,可思可望而不可即。的确是“雨亦绵绵,思亦绵绵”。“小楼”句,以吹笙衬凄清。风雨高楼,玉笙整整吹奏了一曲,因吹久而凝水,笙寒而声咽,映衬了作家的寂寞孤清。这两句亦远亦近,亦虚亦实,亦声亦情,而且对仗工巧,是千古传唱的名句。最后两句,直抒胸臆。环境如此凄清,人事如此悲凉,不能不使人潸然泪下,满怀怨恨。“多少”,“何限”,数不清,说不尽。流不完的泪,诉不尽的恨;泪因恨洒,恨依泪倾。语虽平淡,但很能打动人心。结语“倚栏干”一句,写物写人更写情,脉脉深长,语已尽而意无穷。
这首词有些版本题名“秋思”,看来是切合的。李廷机评论过这首词是“字字佳,含秋思极妙”(《全唐五代词》)。确实,它布景生思,情景交融,其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
名家点评
杨绘《时贤本事曲子集》:南唐李国主尝责其臣日:“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盖赵公所撰《谒金门》辞有此一句,最警策。其臣即对曰:“未如陛下‘小楼吹彻玉笙寒’。”
马令《南唐书》卷二十一《冯延巳传》:元宗乐府词云:“小楼吹彻玉笙寒”,延巳有“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之句,皆为警策。元宗尝戏延巳曰“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延巳曰:“未如陛下“小楼吹彻玉笙寒'。”元宗悦。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五十九引《雪浪斋日记》:荆公问山谷“作小词曾看李后主词否?”云:“曾看。”荆公云:“何处最好?”山谷以“一池春水向东流”为对。荆公云:“未若‘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又‘细雨湿流光’最好。”
沈际飞《草堂诗余正集》卷一:“塞远”、“笙寒”二句,字字秋矣。又云:少游“指冷玉笙寒,吹彻小梅春透”,翻入春词,不相上下。
许昂霄《词综偶评》:“细雨”二句合看,乃愈见其妙。
徐釚《词苑丛谈》卷三:《南唐书》载元宗手写《摊破浣溪沙》二词赐乐部王感化(词略)。情致如许,当是叔宝后身。
陈廷焯《
白雨斋词话》卷一:南唐中主《山花子》云:“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沉之至郁之至,凄然欲绝,后主虽善言情,卒不能出其右也。《云韶集》卷一:凄然欲绝,只在无可说处。
黄苏《蓼园词选》:按“细雨”、“梦回”二句,意兴清幽,自系名句。结末“倚阑干”三字,亦有说不尽之意。后主词自多佳制,第意兴凄凉惨憔,实为亡国之音,故少选之。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冯延巳对中主语,极推重“小楼”七字,谓胜于己作。今就词境论:“小楼”句因极錡思清愁,而冯之“风乍起,吹池春水”,托思空灵,胜于中主,冯语殆媚兹一人耶。
王国维《人间词话》:南唐中主词“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大有众芳芜秽、美人退暮之感。乃古今独傲其“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故知解人正不易得。
吴梅《词学通论》第六章:中宗请作,自以《山花子》二首为最,盖赐乐部王感化者也。此词之佳,在于沉郁。夫“菡萏销翠”,愁起西风,与韶光无涉也,而在伤心人见之则夏景繁盛亦易摧残,与春光同此憔悴耳。故则曰“不堪看”,一则曰“何限恨”,其顿挫空灵处,全是情景融洽,不事雕琢,凄然欲绝。至“细雨”“小楼”二语,为“西风愁起”之点染语。炼词虽工,非一篇中之至胜处,而后人竞赏此二语,亦可谓不善读者矣。
夏承焘《唐宋词欣赏·南唐词》:这虽然是一首描写思妇的词,但实际上作者是通过这个题材来抒写自己的心情。“细雨”两句极为王安石所欣赏,认为是南唐最好的词。
作者简介
李璟(916—961),南唐第二代皇帝。字伯玉,原名李景通,徐州(今属江苏)人,一说湖州(今属浙江)人,南唐烈祖李昪的长子。升元七年(943年)即位,改元保大。后因受到后周威胁,削去帝号,改称国主,史称南唐中主,又为避后周信祖(郭璟)讳而改名李景。庙号元宗。好读书,多才艺,“时时作为歌诗,皆出入风骚”,经常与其宠臣如韩熙载、冯延巳等饮宴赋诗,具有较高的文学艺术修养。词存四首,意境较高,风格凄怨深远,后人将他和李煜的词合刻为《南唐二主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