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709年至785年),字清臣,
琅琊(今山东临沂)人,唐代著名书法家。一生曾任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平原太守、工部尚书、吏部尚书、御史大夫等职,封“鲁郡公”,为玄宗、肃宗、代宗、德宗四朝元老。向以义烈闻名官场,以至为唐王朝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家学渊博,工于尺牍,其正楷端庄雄伟,气势开张;行书遒劲郁勃,自成一格,人称“颜体”,颜体书对后世书法艺术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颜真卿不仅在书学史上树立起一座巍峨的丰碑,其高尚人品也为后世景仰。其人其书,皆为典范。颜真卿书法碑刻作品有《
多宝塔感应碑》、《
东方朔画赞》、《
颜勤礼碑》、《
大唐中兴颂》、《
麻姑仙坛记》、《
裴将军诗》、《
争座位帖》等。墨迹作品有《
祭侄文稿》、《刘中使帖》、《
湖州帖》(传)、《
自书告身》帖等。
据帖文“吴希光已降”句,《刘中使帖》书写于775年(唐大历十年)颜真卿
湖州刺史任上(772年至777年),时年六十七。
《刘中使帖》信中“足慰海隅之心”、“吁!足慰也”之句,可以感受到
颜真卿对传来的两件军事捷报甚感高兴欣慰。颜真卿曾因直责权相
元载而遭到排挤,直至逐出朝廷,一直在外任地方官。他虽身处江湖之远,但仍心系
大唐王朝。在写于775年底、776年初的《刘中使帖》中,颜真卿喜悦的心情流于作品字里行间,一如
杜甫的《
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从杜诗的“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中可以观照此时颜真卿的内心感受。
①近闻刘中使至瀛州,吴希光已降,足慰
海隅之心耳:“刘中使”:刘清潭。“瀛州”:今河北省
河间市(隶属
沧州市)。745年(天宝四年)罢瀛州恢复河间郡,758年(乾元元年)废郡复称瀛州。吴希光:
魏博节度使田承嗣部将。“足慰”的“足”,一释作“可”字。
河北三镇是指
唐朝后期出现在
河北地区的
卢龙、
成德、
魏博三个
藩镇。
安史之乱结束后。唐朝为了笼络
史朝义的河北降将,先后任命
张忠志为成德军节度使,赐姓名
李宝臣;田承嗣为魏(今河北
大名北)、博、德、沧、瀛五州(今河北东南部、山东北部)都防御使,763年六月改为魏博节度使,驻魏州;李怀仙为幽州卢龙节度使。
钱穆论述:“唐自安、史之乱以后,武夫战卒,以功起行阵,互为侯王者,皆除节度使。由是方镇相望于内地,大者连州十余,小者犹兼三、四。自国门以外,几乎尽是方镇的势力。”“此即所谓‘河北三镇’。彼辈皆拥劲卒,自署吏(诸州、县各置镇将领事,收刺史、县令权)。不贡赋,结婚姻,相联结。”763年田承嗣降唐后,名义上归顺朝廷,但并不服从中央,形成地方割据势力。775年(大历十年)正月,田承嗣乘
昭义镇将吏作乱之际,出兵攻占
相州。战事发生以后,
唐代宗告谕田承嗣等,“使各守封疆”,不越雷池,但田承嗣却拒不奉诏,仍然派大将卢子期攻取
鄜州,杨光朝攻取
卫州。775年四月,唐代宗下诏讨伐田承嗣。
《刘中使帖》所叙述的“刘中使至瀛州,吴希光已降”和“磁州为卢子期所围,舍利将军擒获之”,《
旧唐书》记载:“(大历十年八月)己丑,田承嗣将卢子期攻磁州。……(十月)甲子,昭义节度使李承昭与卢子期战于磁州清水县,大破之,生擒子期以献。……(十一月)丁酉,田承嗣所署瀛州刺史吴希光以城降。”《
资治通鉴》:“八月……己丑,田承嗣遣其将卢子期寇磁州。……冬,十月,辛酉朔,日有食之。卢子期攻磁州,李宝臣与昭义留后李承昭共救之,大破子期于清水,擒子期送京师;斩之。”
《刘中使帖》字体结构宽博,线条丰满而又极富弹性。作品中
用笔提按
顿挫的起伏与律动,体现出颜书强筋的特征。宋
朱长文《
续书断》所评:“点如坠石,画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驽。”《刘中使帖》足以当之。特别是“屈金发驽”之比喻,用以揭示帖中的线条弹性之美可谓一语中的。在颜书结构宽博的同时,作品更体现线条运动时的丰润感与弹性的力量美,环绕连带顿挫分明、肯定果断。此外作品还有飘逸洒脱的一面,如“耳”字的长笔直下,其势迅疾,其意遒劲,如
锥画沙。《刘中使帖》与《蔡明远帖》内容虽同属一般书信,但此帖有一种欣慰之情,溢于笔端。《蔡明远帖》之字,锋多敛含,律动缓缓;《刘中使帖》则锋芒耀露,急湍迸流。“耳”字末笔拖长竟占一行,其欣慰之情,借此线条一抒为快。且情无尽,意未完,故其下半篇之字比上半篇更大,如心之舒,而线条更加遒逸联绵。第五行二字相联,六行三字相联,七行四字相联,又似情激不已。
董其昌称其“郁屈瑰奇,于二王法外别有异趣”。
邱振中在分析
颜真卿《刘中使帖》、《
祭侄文稿》和
苏轼《
黄州寒食诗帖》时,对作品的
题材文辞与作品
意境阐述:“作品要有意境,从作者的命意、精神状态,到构成作品的各种因素的融合,是不可缺少的前提。线是书法艺术惟一的形式手段,文辞是书法作品的题材(题材的第一层含义),两者都能各自刻画一‘境’。对一件书法作品来说,除线条之‘境’直接诉诸人们感官外,随着人们对文字的辨识,文辞之‘境’总会有意无意浮现于心中,叠加与线条之‘境’上。只有这两‘境’首先达到协调,然后才谈得上‘意’与‘境’的融合:作者主观世界与线条之‘境’和文辞之‘境’的统一。”
书法是线的艺术,题材—文辞所刻画的境界,虽处于次要的、从属的地位,但由于它与作者情感、作品形式的默契成为构成意境时必不可少的前提,题材—文辞作为联系作者主观世界与形式的媒介,在书法艺术中具有不可忽视的意义。如《黄州寒食诗帖》、《祭侄稿》、《刘中使帖》,题材—文辞无不与作品所表现的情感密合无间。在这些感人至深的作品中,体现了作者主观世界、题材—文辞、形式三者的契合。
《刘中使帖》流传有绪。据明代
张丑《
清河书画舫》:“颜真卿大字《瀛州帖》,为宋宣和御府故物,元初藏张可与家。”又据帖后王芝题跋:1363年(元至正二十三年),王芝曾从张啸江处以
陆柬之《兰亭诗》、
欧阳询《
卜商帖》易得。明代归
项元汴“
天籁阁”,后辗转落入厂肆。民初归李石曾。帖内钤有“三槐”、“悦生”二半印,“绍兴”、“张晏私印”、“王芝”、“项元汴印”等鉴藏印。后有元代
王英孙、鲜于枢、张彦清、白湛渊、田师孟及明文衡山(
文徵明)、董思白(
董其昌)等题识。明《戏鸿堂》帖刻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