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河战役,发生于394年9月5日—6日。罗马帝国东部皇帝
狄奥多西一世以为瓦伦丁尼安二世报仇为理由,发兵讨伐西部,尤吉尼厄斯和他的
法兰克人指挥官大元帅阿波加斯特的战败使得整个帝国再次归于统一统治。该战役最重大的意义乃是结束了最后一次对基督教在帝国内地位的争论,基督教在晚期西罗马帝国的命运也就随着战役结果尘埃落定了。
战役背景
对于超过两代人来说,自从
君士坦丁一世宣布基督教合法到
狄奥多西一世以
帖撒罗尼迦敕令的形式将该教确立为国教以来, 元老院中的争执就持续不断, 很多元老都不是基督徒,而东西两位皇帝却大都公开支持基督教。因此,元老们时常写信争着要求罗马传统信仰的回归,强调要对那些自从罗马建城以来就被信奉的多神教进行保护,要给予他们财政支持。对于这一点,尽管程度不同,那些受了洗礼的皇帝坚持基督教必须放在首位。尽管帝国两大宗教之间的斗争主要表现为学术争端而非武装冲突,然而小规模的暴力事件却早已在帝国蔓延开来。
公元383年,在位不过8年的原西帝国皇帝
格拉提安,就在的内战中被不列颠僭帝马格努斯·马克西姆斯打败后杀死。此后,整个西部帝国也被一分为二,不列颠--高卢--西班牙被马克西姆斯控制。意大利本土则在名义上归属格拉提安年仅12岁的弟弟——
瓦伦提尼安二世。这一僵持局面维持了四年,直到马克西姆斯野心壮大,企图在387年入侵意大利为止。
相比之下,东部帝国虽在亚德里亚堡之战失去了皇帝瓦伦斯,但权力真空却被格拉提安委任的狄奥多西共治皇帝所攫取。此后,该家族在领地广阔的东帝国,延续了大半个世纪。
狄奥多西并非当世名将。在380年春季,狄奥多西在马其顿与哥特首领
弗里迪盖伦的继承者的一次正面对抗中,遭遇挫败。格拉提安令其悍将,罗马化法兰克人保托和阿波伽斯特率领一支强军增援东部。东帝国才将哥特人逐出马其顿。
即使如此,当两年后双方达成最后的和约时,
哥特人还是以同盟的身份。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帝国土地。就连皇帝的御用文人提米斯提乌斯也不得不承认:想要彻底消灭哥特人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狄奥多西的军事能力也不是完全没有亮点。
在马其顿的败局中,狄奥多西利用战利品引诱哥特人,得以全师而退。在公元388年的内战中,狄奥多西先发制人,打乱了西部马克西姆斯的战略部署,并利用其内部的叛乱,一举致对方于死地。
在军事上,狄奥多西虽然依赖爱将
斯提里科和哥特首领阿拉里克,但他本身整顿军备和提拔人才的能力却也可圈可点,在亚德里亚堡惨败之后,迅速恢复了东部军队的建制和战力。
在马克西姆斯败亡后,提奥多西名义上把瓦伦提尼安二世扶上西部帝座,但却以后者年幼的借口,将实权下降于法兰克将领阿波伽斯特手中。后者曾是格拉提安派遣至东部援助提奥多西抗击哥特人的大将,此后一直留在东部,与皇帝相交甚笃。通过阿波伽斯特,提奥多西等于间接控制了西帝国的方方面面。
尽管如此,间接控制仍然不是掌控西部的最好途径。我们可以想象,提奥多西一定如君士坦丁那样渴望让自己的意志直接行使于整个罗马世界,只不过碍于名誉而无法下手。幸运的是,西帝国此后发生的动乱给了他实现梦想的契机。
由于权臣阿波伽斯特把控了西部所有朝政大权,日渐成长的小皇帝无疑越来越无法容忍以上安排。瓦伦提尼安二世在公元392年,下旨剥夺法兰克人的军权,但后者却以撕碎旨意的粗暴行为表示了他对小皇帝的蔑视。
当时的教会史学家曾提到瓦伦提尼安二世与阿波伽斯特之间爆发过剧烈冲突。在一次例行争吵之后,皇帝无法克制自己的脾气,直接拿起一把剑刺向将军,最后才被制止。这些举动迅速加快了两者之间的对立,就在事发生不久后的5月15日,瓦伦提尼安被发现死于自己位于高卢
维埃纳的寓所内。这位曾向
阿里乌派显示过偏爱的皇帝,在支持基督徒的同时,延续了镇压罗马多神教信徒的政策。这使得皇帝与元老们之间的紧张形势不断加剧。
我们不知道他究竟是自杀还是被人谋害,但可以肯定此事成为东部干预西部的最好借口。
当东部皇帝狄奥多西听说了瓦伦提尼安的死讯时,大元帅,西部帝国实际的掌权者阿波加斯特派使者通知狄奥多西,宣称小皇帝是自杀身亡的。
这个夏天,东西两半帝国之间关系不断绷紧。阿波加斯特试图派信使与狄奥多西沟通,但他们只得到了东部帝国禁卫军长官鲁菲努斯的接见。从鲁菲努斯得到的回应对阿波加斯特毫无帮助。在很大程度上由于他的妻子加拉相信她的兄弟是被谋害的,因而狄奥多西怀疑起瓦伦提尼安二世的死因。
此外,对于阿波加斯特而言,尽管他的伯父李奇梅尔斯是东部帝国的一位骑兵统帅。他在东部帝国的宫廷中缺乏帮他说情的朋友。看样子狄奥多西无论如何都要以阿波加斯特为敌,这位法兰克人决定先发制人。
这一年的8月22日,阿波加斯特将西部帝国宫廷修辞学家弗拉维斯·尤吉尼厄斯拥立为帝。这位傀儡皇帝德高望重,比起阿波加斯特来更适合成为皇帝。他的背后有西部帝国禁卫军长官大尼科马科斯·弗拉维尼鲁斯(Nicomachus Flavianus the Elder)和许多信奉古典宗教的元老们的支持。然而有些元老,特别是西马库斯对这一举动感到不安。
登基之后,尤吉尼厄斯将几位异教徒元老置于西部政府的要害职位上。另外,他承认了异教复兴运动的合法地位并重修了例如胜利女神祭坛和维纳斯罗马神庙这样一些异教遗迹。这样一系列动作遭到
圣安布罗斯的猛烈抨击,并且他与狂热的基督徒皇帝狄奥多西之间的关系恶化。
作为一位基督徒,狄奥多西对发生在尤吉尼厄斯统治下的异教复兴感到悲伤和愤怒。再加上瓦伦提尼安的死这一问题的处理从没让他满意。最重要的是,那位修辞学家皇帝解除了狄奥多西把西部帝国交付给瓦伦提尼安时留下的所有高级官员的职务,这使得狄奥多西一世失去了对西半部的控制。
当一伙西部大使到达君士坦丁堡要求东部皇帝承认尤吉尼厄斯为共治皇帝时,尽管带来了礼物和模糊的承诺,狄奥多西不置可否。最终,在393年1月宣布他两岁的儿子霍诺里乌斯为西部皇帝后,狄奥多西已经决心统一罗马帝国。
战争准备
在接下来的一年半时间里,狄奥多西积极秣马厉兵。东部帝国军队主力自
亚得里亚堡战役自主帅瓦伦斯皇帝以下几乎全体官兵阵亡以来,就一蹶不振。重整任务主要落在
斯提里科和提马修斯两位将军的肩上。他们通过征兵和训练成功使军队恢复了战斗力。
与此同时,狄奥多西的另一位幕僚宦官欧特罗皮厄斯,被派出去征询一位住在埃及利科波利斯的基督徒僧侣的意见。根据克劳迪安和沙卓门对这次会面的记载,这位老僧侣预言狄奥多西将取得一场代价巨大却具有决定性的胜利。
394年5月,东方军向西部开拔进军。这支重组的军团拥有包括两万
哥特同盟军和来自叙利亚的军队。狄奥多西自己统率全军,其他指挥官是他自己的将领斯提里科和提马修斯,哥特人酋长阿拉里克, 还有一位高加索伊比利亚人伊比利亚的巴奇里斯。
军团穿越了潘诺尼亚和毫无防范的尤里安阿尔卑斯山脉,狄奥多西和他的部下一定对阿尔卑斯山天险的毫无守备感到疑惑。这是因为阿波加斯特基于对抗篡位者高卢的马格努斯·马克西姆斯的经验,认为集中军队保卫意大利是最好的选择,阿尔卑斯山的防御就被放弃了。阿波加斯特军主要由法兰克人和高卢罗马人组成,此外还有哥特辅助军。
多亏了阿波加斯特集中兵力的战略,东部军队才得以顺利通过阿尔卑斯山脉顺冷河河谷而下,矛头直指阿奎莱亚。九月初,当代的维帕瓦河附近,东方军在这个狭窄而多山的区域遭遇了驻扎在克劳斯特纳·伊利里亚阿尔卑斯要塞的严阵以待的西罗马军队。战役打响了。
战役经过
在作战之前,尤吉尼厄斯和
阿波加斯特把一尊朱庇特的雕像奉于战场之上,并把赫拉克勒斯的肖像作为军队的保护神,他们想通过这种方式唤起士兵对过去罗马胜利的回忆。昔日的那些将士们总是把自己寄托在那些旧神身上,然而,那样的时代永远过去了。
尤吉尼厄斯对胜利充满信心,亲自来到一处高地上观战,并下令在战斗结束后不得私自杀死提奥多西。
在战役的第一天(394年9月5日),那些老神看样子显示出了更强大的力量。提奥多西首先让担任骑兵军官的哥特人盖纳斯,发起骑兵冲锋。阿拉里克等人指挥的其他哥特同盟军,则紧随其后。这些士兵都是东部大军中最具战斗力的部分,提奥多西显然是想乘军队士气正旺时,依靠己方骑兵精锐去撕开对方的阵线。余下的东部野战军团,则伴随骑兵与哥特的步伐,依次前进。
然而,战场形势却远比他预想得要糟糕。尽管哥特人奋力搏杀,也不乏与西罗马士兵同归于尽的英勇事迹,但他们却还是被严阵以待的西部军队击败。溃兵的后撤导致己方战线的脱节。西部的军团就从这一侧的断裂处,蜂拥而入。当时的情况万分危急,以至于来自高加索伊比利亚的格鲁吉亚将军巴库里乌斯,奋不顾身地率本部人马前往堵住缺口。一直到他最后战死,才终于顶住敌人的反扑势头。双方之间的惨烈厮杀,一直持续到黄昏才告一段落。
不过,狄奥多西对于哥特士兵的消耗,也可能是借刀杀人之计。在当天,有数千名哥特人战死沙场。
这一天结束时,尤吉尼厄斯庆祝了军队的成功防御,而阿波加斯特则派出了一支两千人的分遣队阻断了狄奥多西军身后的山路。然而,西部帝国政局不稳,伏兵指挥官阿比提奥早已受到过狄奥多西的调略。
在一个无眠之夜后,狄奥多西收到这样的消息:阿波加斯特派去埋伏在河谷的部队准备叛变到他们这一边来,只要皇帝赐予自己及其部属足够显赫的职务,他们就反水站到东部一方作战。这个好消息使他振奋起来。
如此重要的利好消息足以让提奥多西欣喜若狂。他的回复如此急切,以至于因一时找不到墨水和纸张,就把奖励给变节者的职位名称刻在了桌子上,让使者带回他的军营。不过,狄奥多西担心这两千人的军队是诈降,于是,命令他们驻扎在原地不动。
第二天(394年9月6日),东方军再一次发动了攻击。此时,战场上下起了暴风雨,有些故事宣称风暴是身为基督徒的狄奥多西祈祷来的。在上帝的庇佑下,尘云被强风刮到西部军队的脸上,使他们睁不开眼睛。这些故事甚至宣称连西部军队射出的箭也被强风刮回来了。
由于这不合时宜之风的袭击,狄奥多西趁势发起猛攻,阿波加斯特的战线崩溃了。狄奥多西取得了那位埃及僧侣所预言的胜利。
战役结果
在这种情况下,西部军队终于再无力抵抗对方随后发起的近身攻势。位于两军接触正面的前排士兵,几乎立即就被杀死。殿后者也因转头溃逃而遭到己方和敌方双重的冲撞和践踏。阿尔卑斯的山雪被杀戮染红,冷河的冰面甚至因鲜血的热量而冒出蒸气。
整个西部大军几乎全军尽没,少数幸存者也因意识到自己不可避免的失败命运,抛下武器向征服者投降。甚至有部分头脑灵活的见风使舵之徒,调头向西部僭帝所在的山上跑来。他们用最初准备抓获提奥多西的枷锁,反过来套在禁卫军长官大尼科马科斯·弗拉维尼鲁斯身上。这位原本信心满满的西部统帅,就这样被当做投名状,押解到东部皇帝面前。
战役之后,尤吉尼厄斯被抓获并送到皇帝的面前。狄奥多西对他的哀求置若罔闻,并下令将他斩首。而
阿波加斯特逃到了深山之中,但在几天的逃亡之后,他发觉难以逃过追捕,于是自己结束了生命。
战役影响
对于狄奥多西,这是一场决定性的胜利。然而对于那些元老们,这是一次灾难性的失败。西方诸省很快便向狄奥多西投降,罗马帝国再一次却是最后一次统一了。
更重要的是,对基督教化的最后一次阻挠最终失败了。西部帝国的教会命运随之尘埃落定。是役的意义可以与
米尔维安大桥战役相提并论,因为这不仅仅是一次内战的胜利,更是基督教的胜利——罗马这些信奉异教的菁英再也不可能对基督教构成任何严重的威胁,到了晚古时代,他们甚至成为教皇忠实的子民了。
然而,这次战役也加速了西部军队崩溃的速度。军团这一名词在西部几乎失去了它的意义。由于训练以及装备的整体下滑和这次战役的失败严重地削弱了西方军。—要知道,西部军团抵抗蛮族入侵的任务要比东部繁重得多。罗马军人素质的下降意味着不得不雇用更多蛮族雇佣兵(也就是所谓的辅助军团),这些人被证明并不可靠,甚至性好背叛。
该战役也是一个由步兵军队转型为骑兵军队的转折点,以骑兵为主的军队组织一直延续到中世纪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