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是“性灵说”的倡导者,此书贯穿了他的论诗主张。他说:“诗之为道,标举性灵,发舒怀抱。”“从《三百篇》至今日,凡诗之传者,都是性灵,不关堆垛。” “性灵”一字昔人早用以论文,如刘勰《文心雕龙·情采》言“综述性灵,敷写器象”。颜之推《颜氏家训·文章篇》:“标举兴会,发引性灵。”《南齐书·文学传叙》:“大则宪章典诰,小则申述性灵。”《周书·王褒传论》:“陶铸性灵,组织风雅。”古代所谓“性灵”都是指人的性情,袁氏所说“性灵”,虽然包括性情之意(《随园诗话》涉及“性灵”这个词也有许多是单指性情而言的),但作为能概括一种诗学理论的用语,“性灵”是应指性情和由性情出发的机敏机灵而言的。这种机敏和机灵就是诗人进行诗歌创作时所具备的灵感。 性情之真是“性灵”的基础。他说:“熊掌豹胎,食之至珍贵者也,生吞活剥,不如一蔬一笋矣;牡丹芍药,花之至富丽者也,剪彩为之,不如野蓼山葵矣。味欲其鲜,趣欲其真,人必知此,而后可与论诗。” 袁氏把“言志”与“缘情”等同起来,“千古善言诗者,莫如虞舜,教夔典乐曰:‘诗言志’。言诗之必本乎性情也”。他还特别重视男女之间、父子之间、兄弟之间、朋友之间的普通情感。他说:“诗者,人之性情也。近取诸身而足矣。其言动心,其色夺目,其味适口,其音悦耳,便是佳诗。”人的这种性情只要不被尘俗所尘翳,不被现实所扭曲,遇有机缘,自然会迸发出诗的灵感。所谓“兴会所至,容易成篇”。书中批评了王士祯的“神韵说”、沈德潜的“格调说”、翁方纲的“肌理说”。 针对“神韵说”中的“以禅喻诗”驳斥说:“毛诗《三百篇》,岂非绝调?不知尔时禅在何处,佛在何方?”针对王氏口头禅“味外味”驳斥说:“味内味尚不能得,况味外味乎?”他认为王士?论诗是“主修饰”,言其性情之不真,他的诗是假诗。这和赵执信对王士祯的批评是一致的。对于“格调说”,他引杨万里的话说:“从来天分低拙之人,好谈格调而不解风趣,何也?格调是空架子,有腔口易描;风趣专写性灵,非天才不办。”又解释说:“余深爱其言。须知有性情,便有格律,格律不在性情外。《三百篇》半是劳人思妇率意言情之事,谁为之格、谁为之律?而今之谈格调者,能出其范围否?况皋、禹之歌不同乎《三百篇》,国风之格不同乎雅颂,格岂有一定哉?许浑云:‘吟诗好似成仙骨,骨里无诗莫浪吟。’诗在骨不在格也。”针对“肌理说”,他说:“考据之学,离诗最远。”“经学渊深,而诗多涩闷,所谓学人之诗,读之令人不欢。”他所提倡的是富于才情,有鲜明个性,从中能见真实的自我的清新活泼的诗歌。 书中还记录了乾隆间大量诗事,有助于了解认识当时文坛风尚。 此书在袁氏生前就已刊行,随编随刻,在诗坛上产生了很大影响。钱锺书在《谈艺录》中言:“此书家喻户晓,深入人心,已非一日。自来诗话,无可比伦。”道咸之世,坊间有三大畅销书即:《红楼梦》、《聊斋志异》和《随园诗话》。《随园诗话》后来还有批本行世。
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出版了顾学颉校点本,后附伍拉纳之子(可能为仲山)之批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