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秸垛》是中国当代作家铁凝创作的中篇小说,1986年首次出版。
内容简介
《麦秸垛》十二部分内容集中写了几个女人的故事:知青杨青与沈小凤的故事,端村小池媳妇花儿的故事,大芝娘的故事。花儿从四川逃荒过来。原来有丈夫,来到端村又嫁给了小池,她的丈夫找到她并把她带回了四川,而此时的花儿留下了与前夫的孩子,却是怀着小池的孩子离开端村的。
杨青是一个城府较深的女孩,虽然陆野明对她表示好感,但是她很了解此时此地不能回应他的爱情,如果背离传统道德及政治上正确的路线,她将会惹一身麻烦。沈小凤则相反,狠狠地缠着陆野明。终于一天晚上,学生和村民一同看完一场并非有意的煽情电影后,陆野明和沈小凤不知不觉地同时放慢了脚步,离开众人,在月夜里的麦秸垛旁发生了关系。
农妇大芝娘,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太阳那里吸收的热量好像格外充足,吸收了又释放着。她身材粗壮,胸脯分外地丰硕,斜大襟褂子兜住口袋似的一双肥奶。每逢猫腰干活儿,胸前便乱颤起来,但活计利索。大芝娘年轻时嫁给了一位解放军。结婚的第四天,丈夫就出去打仗了。当丈夫胜利回乡时,立刻要求离婚,理由是他爱上了一个护士。大芝娘不懂什么叫做爱情,但她觉得自己应该顺应时代,就答应了离婚。当他们办完离婚手续的第二天,大芝娘却又到前夫城里的单位找他,要和他再睡一夜。她解释,她不能白做一回媳妇,她得生个孩子。丈夫想躲避,只是说不,但年轻的大芝娘产生了一种冲动的力量,她拉住“丈夫”的手腕,将饱满、坚挺,像要迸裂的胸脯挤压到“丈夫”的身上。大芝娘发动攻势并非为了性欲,而是为了要生一个孩子。
创作背景
创作灵感
《麦秸垛》的取材故事都发生在河北乡村,作者把表现女性的人性本原及女性的命运放在人类社会发展的自然、历史、经济和文化的大范畴中去加以考察。
铁凝在孩童时,其保姆奶奶对她无私的爱一直影响到铁凝的成年,从而形成作者对圣母形象终生的迷恋,例如《麦秸垛》中的大芝娘就是这样的形象。
人物介绍
杨青
杨青端庄、稳重,富有心计,以一种守望者的姿态默默爱着、控制着陆野明。以她的稳重和有分寸能煽起陆野明的爱火,又能够顺利地平息它,决不会让爱冲昏头脑,作出越轨的事。她的爱含蓄节制,与陆野明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正是她表面的雍容大度和得体内敛使她赢得了人们的信任和认可,即使在她佯装糊涂出卖了沈小凤时,也没有遭到任何的指责,也正是她的得体大度,进一步促成了陆野明和沈小凤在麦秸垛的交融,使陆野明 永远远离了沈小凤。更是她的宽容大度再一次牢牢控制住了“失足”后的陆野明。
沈小凤
沈小凤爱哭、爱笑、敢爱、敢恨,有着鲜活的生命力。她主动向陆野明展开爱的进攻,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欲渴求。“麦秸垛”事件后,她想到的是开脱、保护陆野明,而将责任揽到自己头上。她是真诚的,同时又是透明的。沈小凤的方式是以自 己作为女性的魅力和爱的无遮拦表露吸引着陆野明,不断升温的爱火终于燃烧了起来,她的种种举动都是讲究女性应该含蓄节制感情的传统道德所不允许的。
沈小凤带着对爱情的体验、对爱欲的渴望与陆野明偷尝了禁果。她要生孩子,是因为爱陆野明,在孩子身上延续对陆野明的情爱,当然最重要的也是她仅仅能抓住的把陆野明留在身边的救命稻草。孩子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只是负载爱情的工具而已。沈小凤的主动大胆、敢于冲破常规的恋爱方式是知青和端村人所不能接受的。沈小凤则是不顾廉耻的欲望的化身。沈小凤是轻浮、媚惑男性的“狐狸精”。
大芝娘
大芝娘四十多岁,她身材粗壮,胸脯分外地丰硕,斜大襟褂子兜住口袋似的一双肥奶。 每逢猫腰干活,胸前便乱颤起来,但活计利索。大芝娘有宽宏大度、忍让、以德报怨的性格特征,在她身上有种种传统的美德。她像大地一样丰满、结实、富有生命力。她本以为可以嫁夫随夫,但丈夫在部队提干后以“包办婚姻,没有感情”为由向大芝娘提出离婚。离婚后的大芝娘要求前夫给她“留”下一个孩子。本来母女俩可以有滋有味地生活,但不幸却再一次降临到她的身上。在 女儿离她而去的日子里,大芝娘以自然母性的胸怀接纳了五星、沈小凤。甚至在经济困难时,把前夫的一家大小接到农村,大芝娘的纯朴厚道和宽广胸怀得到了端村人的敬重。大芝娘是善良母性的象征。
作品鉴赏
主题思想
“麦秸垛”丰满结实,散发着原野的馨香
在《麦秸垛》里,女性有一种身体被悬置的状态。“麦秸垛”在某种意义上几乎成为性的禁忌的象征。“麦秸垛”这个意象,它是性的暗喻的同时,又在文本里充当了禁忌的角色。而禁忌之下,必有欲望。也就是说,“麦秸垛”是作为一个矛盾体存在的,是身体与性是否能够打破禁忌而获得实现,实现后又当怎样的隐喻。女性在走出身体解放这一步后,到底能获得什么?沈小凤这个形象给出了一个答案,她积极主动的性姿态,最后是失败的。她的失败,是女性争取身体自由的失败;她的失踪,成为一个悬疑,或者意味着女性身体的最终悬置,它的主动姿态没有获得外界环境的认同。
尽管她获得了一次性,但这个获得比起杨青的自我束缚更具悲剧性。它成了“在”而“不在”的“在场”,这种“在”是被剥夺的“在”,是实实在在的被缺席。而杨青更多的是在大芝娘那里获得一些女性的体认。大芝娘丰硕的胸脯能让她腿上生出许多劲来,这看起来有点荒唐的表述实际却是在那个无名时代,个体获得的一个外界参照物。知青是没有性别的,杨青对于大芝娘胸脯特殊的感觉,正是因为她从中有了一种身体的实在感。这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杨青身体的被悬置,她对沈小凤的报复,也证实了她对沈小凤获得性的嫉妒。乳房,是女性的第二性征,是哺育的象征,随着文明的发展,它又掺进了性的成分。丰硕的乳房,无论是作为哺育还是作为性观看的对象,它都是具有不容置疑的成熟性的。而《麦秸垛》,作者把它们放置在一个寂寞的视角里,观照着女性的身体,而仅仅是放置,并没有让它们获得实实在在的归宿,也即悬置。
一个人,如果拥有认同感,就相当于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中的存在获得了依据,他的一切思想、 言行都有了一个完整的“内在参照性”,对自我的需求、身份、所处环境都有一个明确的界定。因此,他的行动是富有指导性和目的性的。所以,一旦一个人失去了承诺和自我的确认,他就会感到不知所措,无法判断事物对他的意义。
就像《麦秸垛》里的沈小凤,她也会像大芝娘那样要求生一个孩子,这与其说是对大芝娘的认同,不如说是沈小凤存在着认同的危机,她在她自己的事件里处于一种无力的状态,并对事件缺乏判断的能力。她的消失是作为一种女性主体性的消失。无法获得的孩子,似乎隐喻了女性无法获得的自我认同感。
在《麦秸垛》中,作者通过大芝娘这一形象,书写了原始母性的震撼力以及女性在传统母性重负下女性生命意识的残缺与生存的窘境。作者把传统母性置于广阔的社会现实和女性的生命旅程中进行理性思考,揭示出女性生命在母性光环遮蔽下被压抑、遭损害的可悲现实。大芝娘似乎是个已经生活了一两千年的人物,她有着健壮、丰盈、瓷实的身体,“黑裤子里包住的臀部撅得挺高”,“胸脯分外地丰硕”,这些生理特征表现出女性旺盛的生命力,但却仅成为她生殖能力与母性价值的证明。她结婚三天丈夫就离开了她,苦等几年,等来的是丈夫对她的抛弃。但是,她并没有表示出对男人的怨恨,反而在与男人离婚后又追到城里,要求跟男人生个孩子。对她来说,能有一个孩子就不算“白做了一回媳妇”,就有了活着的希望和信心。
果然,当女儿大芝出生后,大芝娘一颗心“彻底踏实了”,她不要男人分文,没命地劳作,一手将孩子拉扯大。可不幸的是大芝死于非命。在此后的日子里,她又以博大、宽厚的母性情怀接纳了本村孤儿五星、知青沈小凤,给她们以母爱的滋养、安抚。她的纯朴厚道和地母般的情怀得到了全村人的敬重。然而,赢得了“母亲”的地位,并不能掩埋她作为女人的真实需求。从一而终的贞操观使她失去了追求正常婚姻生活的勇气,却使她养成整夜不停地纺线和亲近一个在被窝里被磨得发亮的布枕头的习惯。大芝娘对生命欲望决然拒斥的生活方式,极度地抑制了她自己正常的生命欲望,她只能通过非正常的渠道寻找慰藉。显然这是人的本性的异化,是一种极为残忍而非人道的异化。这暗示了大芝娘在母性光环下被迫以劳作和物恋替代、发泄自身生命欲望的畸变人生。
大芝娘就像原野上挺立的“麦秸垛”一样,丰满、结实,富有生命力,散发着原野的馨香,包容着大地的苦难,表现出自然母性的震撼力。父权社会中的妇女,也仅仅是在母亲的意义上,才能得到家庭的认可和社会尊重。
对于大芝娘这类传统母亲来说,丈夫是她们从一而终的依靠,生儿育女是她们全部的人生意义。当这依靠失去,能够使她们坚韧地活下去的动力就只剩下无私、崇高的母性了,而在“母亲”这一光环束缚下,她却常常无法抵达通向妻性的幸福和自我身份确认的道路。大芝娘人生的残缺,体现出传统神圣化的母性是对女性自然生命的背离,其中隐藏着对女性残酷训练的文化布置,传播的是一种扭曲的、畸形的母性意识。因而,铁凝没有赋予大芝娘真实的姓名,暗示她看似有名,实则处于“无名”的生存状态,表达出对传统母亲不合理生活方式的否定态度。
作者以《麦秸垛》呼唤自然母性的回归,张扬健康的、美好的母性意识和母性情怀,从而显露出重建母性的希冀,以捍卫人类的精神健康和心灵高贵。
在父权制社会里,女性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都处于一种被放逐状态,是被由男性创造的男性体制所强迫放逐的。女性是作为“物”而存在,是去思想化,去主体化的。在传统的男女两性分化中,女人只不过是男人的一种隐喻手段;只有男人才有性别特征,女人永远只是男人的一种比喻化的替身。 因此,这种放逐充满了压抑的质地,一旦这种压抑到达了一定的限度,女性便开始具备了反抗的愿望。在意识到这种压抑之后,女性开始思考自身的存在,并努力寻找存在的意义和存在的合理依据。
艺术特色
镜像叙事
《麦秸垛》在叙事过程中,一方面让那些“旧事”和“新事”转换成一种形象化的存在,通过形象之间映照、折射来表现意义;另一方面,由于有了映照和折射,“旧事”和“新事”就都被纳入统一的叙述空间,加以戏剧化的对比和流转性的观照,从而推动了叙事节奏不断向前发展。
《麦秸垛》主要写一男二女的爱情故事,这是该小说叙述的现在时态。《麦秸垛》还讲述了在麦秸垛旁发生的过去的事情,栓子大爹和老效媳妇、老效的故事,这是《麦秸垛》呈现的旧事。旧事和新事处于同一叙事空间中,致使该文本呈现两组同比性镜像关系:一组是沈小凤与大芝娘之间的关系,一组是小花、小花丈夫、小池与栓子、老效媳妇与老效之间的关系。在“昨天”,大芝娘结婚三天,丈夫就离家参战,最后盼来的是与她离婚,并要生养个孩子;在“今天”,沈小凤为留住陆野明的爱想跟他生个孩子。在“昨天”,老效为换皮鞋不惜将自己的妻子作为筹码,女人只是男人的被捆绑的工具;在“今天”,四川姑娘小花为躲避贫穷与挨打,怀着孕来到端村与小池结婚,后又挺着肚子被四川丈夫带走。
虽然时代在不断向前发展,人们的思想还是没有变化。如果说栓子大爹、大芝娘一代被作为旧事,沈小凤等接受过现代文明教育的一代是新事的话,旧事和新事并没有本质的不同,女人永远只是男人思想的附庸,永远是作为物而存在。如果作者不叙述大芝娘离婚后的举动,仅仅写到沈小凤为留住陆野明的爱而想生个孩子这一层,虽然也能看出沈小凤身上潜藏的传统奴性,却无法将女性整体的命运深入地揭示出来。正是因为有了关于大芝娘的叙事,旧事和新事之间相互映照,从而揭示了两代女人悲惨命运的永恒轮回,产生了叙事张力,这种镜像关系的内涵,才变得更丰富了。另外,大芝娘在离婚后仍然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即使在大芝死后,她把自己关在屋里调整好心绪之后又出来做事,从此浑身仍然洋溢着生命的光彩,而沈小凤在寻爱而不得后就消失了,二人在存在相同命运的同时,又因不同的性格特点和文化因袭而选择了不同的生活方式。作者把大芝娘作为民族生命力的象征,在批判她保守的同时给予了更多的尊重与理解。作者借大芝娘这一母亲形象,传达了对女性内在精神匮乏和对传统文化的双重质疑。而大芝娘这一母性形象,也以 其独特的性格魅力丰富了新时期文学史的画廊。
词语意象
1、麦秸垛:“麦秸垛”具有浓厚的象征意蕴,它既是历史的见证者,又是悲剧的衍生地,它记载着过去、现在和未来。“麦秸垛”作为一个无所不在的存在物,实际上无形中已成了端村人心目中的“图腾”,只不过在种族无意识的“遗传”过程中已变相移植。它和原始图腾的人类学涵义的区别在于外观形式的变化:端村人并不象原始人那样虔诚地在它面前举行最庄严、神圣的仪式,载歌载舞,以祭祀祖先不朽的在天之灵,祈祷上苍对子民的慷慨恩赐,以此来获得一种虚假的力徽和安慰,在祖先魂灵的庇佐下确保部落的安宁。可它和远古的图腾崇拜另一类涵义却是不谋而合——对生命本能、生命之力的迷狂和崇拜。虽然该小说中活动着的当事人并没有任何一个直接在观念意识中确认“麦秸垛”的“图腾价值,可在无意识中“麦秸垛”已幻化为端村人种族记忆、生命绵延的见证及“神”。在“麦秸垛”这位无形之神的保护与遮蔽下,种种撩人心魄的“故事”就在这里发生了——所有的疯狂和痛苦、所有的喜悦和绝望以及种种坎坷,种种辛酸,种种令人恐惧的生命之轮回。
2、太阳:在《麦秸垛》中,该文本四次提到“白得发黑”的太阳,作者赋予太阳以象征的意义,象征那遥不可及、那神圣、耀眼、绚烂的爱情,人们为了追求爱情,上演了一幕幕爱情悲剧,使绚烂的爱情罩上了暗淡的色彩。在苍天之下,厚土之上,爱情无处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作品评价
《麦桔垛》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悲剧作品。
《麦秸垛》有寻根文学的文化语境的折射。
——王宁宁(北京广播电视大学文法部副教授)
作者简介
铁凝,中国当代作家,1957年9月生于北京。祖籍河北赵县。1975—1979年,在河北省博野县张岳大队插队。1979—1980年,河北省保定地区文化局创作组创作人员。1980—1983年,在河北省保定地区文联《花山》编辑部编辑工作。1983—1986年,成为河北省文联创作室专业作家。1986—1992年,任河北省文联副主席、省作协副主席。1992—1996年,任河北省文联副主席,省作协主席。1996—2001年,任中国作协第五届副主席,河北省作协主席,省文联副主席,中国作协第六届副主席。2006年1月,当选为中国作家协会第七届主席。作品有《
铁凝日记》、《
大浴女》等。二十届中央委员,第十四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国作家协会主席、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