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风·风雨》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
诗经》中的一首诗。现代学者一般认为这是写一位女子与久别的丈夫(或情人)重逢的诗。在一个“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的早晨,这位苦苦怀人的女子,“既见君子”之时,那种喜出望外之情,溢于言表,难以形容,唯长歌之。全诗三章,每章十六字,诗境单纯,采用
重章叠句的形式,反复吟咏,造成一唱三叹的效果,使达情更为充分,诗味更为深长。
作品原文
郑风⑴·风雨
风雨凄凄⑵,鸡鸣喈喈⑶。既见君子⑷,云胡不夷⑸。
风雨潇潇⑹,鸡鸣胶胶⑺。既见君子,云胡不瘳⑻。
风雨如晦⑼,鸡鸣不已⑽。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注释译文
词句注释
⑵凄凄:寒凉。
⑶喈(jiē)喈:鸡呼伴的叫声。
⑷既:已经。
⑸云:语助词。胡:何,怎么,为什么。夷:平,指心情从焦虑到平静。一说同“怡”,喜悦。
⑹潇潇:形容风急雨骤。
⑺胶胶:或作“嘐嘐”,鸡呼伴的叫声。
⑻瘳(chōu):病愈。此指愁思萦怀的心病消除。
⑼如:而。晦(huì):昏暗,阴暗不明。
⑽已:停止。
白话译文
风雨交加冷凄凄,鸡儿寻伴鸣叽叽。终于看见君子归,烦乱心绪怎不息?
风狂雨骤声潇潇,鸡儿寻伴声胶胶。终于看见君子归,相思之病怎不消?
风雨连连天昏濛,鸡儿报晓鸣不停。终于看见君子归,心里怎能不高兴?
创作背景
关于《郑风·风雨》的意旨背景,古代学者多主张“思君子”说,如《
毛诗序》。
朱熹《诗序辨说》则认为每章末句语气“轻佻狎暖,非思贤之意”,《
诗集传》又说“君子,指所期之男子”。现代学者多从朱说而定为情诗,主张“夫妻重逢”说或“喜见情人”说,认为此诗是为一位女子等待丈夫或情人而作的。
作品鉴赏
整体赏析
《郑风·风雨》是一首风雨怀人的名作。在一个“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的早晨,这位苦苦怀人的女子,“既见君子”之时,那种喜出望外之情,真可谓溢于言表。难以形容,唯一唱三叹而长歌之。三章叠咏,诗境单纯。而艺术的辩证法恰恰在于愈单纯而愈丰富。从诗艺、诗旨看,此诗都具有丰富的艺术意蕴。
蕴涵性的顷刻,包前启后。在情境的选择上,诗篇不写未见之前绵绵无尽的相思之苦,也不写相见之后载笑载言的欢聚之乐,而是重章渲染“既见”之时的喜出望外之情。而这一顷刻,正是最富于蕴涵性的顷刻。这位女子难以形容的望外之喜,既表明了她在“既见”之前,白日的“愿言思伯,甘心首疾”、和夜间的“耿耿不寐,如有隐忧”之情;也说明了在“既见”之后,夫妇间的“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和“维士与女,伊其相谑”的融融之乐。以少许胜多许,以顷刻蕴过程,这是构思的巧妙。
哀景写乐,倍增其情。每章首二句,都以风雨、鸡鸣起兴。就怀人之情言是兴,就昏夜之景言是赋,就情景相融言又是对室外者心里的侧面刻划。这些兼有赋景意味的兴句,重笔描绘出一幅寒冷阴暗、鸡声四起的背景。当此之时,最易勾起离情别绪。赋景之句,也确成写情之语。风雨交加和夜不能寐之无聊;群鸡阵啼和怀人动荡之思;鸡守时而鸣与所期之人盼而不至,可谓契合无间,层层映衬。然而,正在这几乎绝望的凄风苦雨之时,怀人的女子竟意外地“既见”了久别的情郎;骤见之喜,欢欣之情,自可想见。而此时凄风苦雨中的群鸡乱鸣,也似成了煦风春雨时的群鸡欢唱了。这种情景反衬之法,恰如
王夫之所说,“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
姜斋诗话》)。这一手法,确实不唯见诸《
小雅·采薇》,而是《诗经》中诗人的常用之法。
炼词申意,循序有进。诗篇的结构是单纯的,三章叠咏;诗人的易词写景却是讲究的,它细腻地表现出了人的不同感受。凄凄,是女子对风雨寒凉的感觉;潇潇,则从听觉见出夜雨骤急;如夜的晦冥,又从视觉展现眼前景象。易词写景的这种微妙性,
姚际恒《
诗经通论》曾有精到的分析。诗篇在易词申意的同时,对时态的运动和情态的发展,又有循序渐进的微妙表现。民间有“鸡鸣三遍天将明”之说,《郑风·风雨》的三章相叠,或许正是以此习惯规律为基础的。随着时态的发展,怀人女子“既见君子”时的心态也渐次有进。“云胡不夷”,以反诘句式,语气热烈,言其心情大悦;“云胡不瘳”,言积思之病,至此而愈,语气至深;末章“云胡不喜”,则喜悦之情,难以掩饰,以至大声疾呼了。天气由夜晦而至晨晦,鸡鸣由声微而至声高,情感的变化则由乍见惊疑而至确信高呼。
此诗发端即带出一片氛围,不仅具整夜怀人之理,且风雨交加和夜不寐之无聊,群鸡阵啼和怀人动荡之思;鸡守时而鸣与所期之人盼而不至,无不相互映衬,契合无间。写女子的思致,情意直切,肺腑全呈,一片心底全盘托出,其间直中有曲,却非率尔而言。“既见”一句,三章三见,既有悒郁思念,又有热烈设想。怀望——失望——期望,在交融中转化,在起伏中延展,于幻化骤见之喜中衬出深切怀人之忧,在张口见喉嚧的言词中渗透悠悠不尽之心曲。因此,
方玉润赞誉此诗为“千秋绝调”。
名家点评
清代姚际恒《诗经通论》:“‘喈’为众声和;初鸣声尚微,但觉其众和耳。再鸣则声渐高,‘胶胶’,同声高大也。三号以后,天将晓,相续不已矣;‘如晦’正写其明也。惟其明,故曰‘如晦’。惟其如晦,‘凄凄’‘潇潇’时尚晦可知。诗意之妙如此,无人领会,可与语而心赏者,如何如何?”
清代方玉润《
诗经原始》:“此诗人善于言情,又善于即景以抒怀,故为千秋绝调。”
清代陈震《读诗识小录》:“‘凄凄’第动于气,‘潇潇’则传于声矣。‘喈喈’犹清音乍引,‘胶胶’则长吭迭赓矣。‘夷’则惬怀人之素愿,‘瘳’则愈忧世之深衷矣!妙!”
后世影响
《郑风·风雨》的诗旨,汉代经生主张“乱世思君”说,这一观点对后世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毛诗序》曰:“《风雨》,思君子也。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焉。”《
郑笺》申发之曰:“兴者,喻君子虽居乱世,不变改其节度。……鸡不为如晦而止不鸣。”这样,“风雨”便象征乱世,“鸡鸣”便象征君子不改其度,“君子”则由“夫君”之君变成为德高节贞之君子了。这虽属附会,却也有其文本依据。因为在周代,“君子”,可施诸可敬、可爱、可亲之人,含义不定。所以,把赋体的白描意象理解为比体的象征意象,就可能生发“乱世思君”的联想;而把“风雨如晦”的自然之景,理解为险恶的人生处境或动荡的社会环境,也符合审美规律。故后世许多士人君子,常以虽处“风雨如晦”之境,仍要“鸡鸣不已”自我激励。南朝
梁简文帝《幽絷题壁自序》云:“梁正士兰陵萧纲,立身行己,终始如一。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郭沫若创作于五四运动退潮期的诗《星空·归来》中也写道:“游子归来了,在这风雨如晦之晨,游子归来了!”由此可见此诗影响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