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晋西北苍凉的民歌传入了鄂尔多斯,尤其是鄂尔多斯东部,如闻名于民歌界的《走西口》、《五哥放羊》等等,已经深入鄂尔多斯大地,尤其是鄂尔多斯的东部准格尔旗和北部的达拉特旗,成为民间喜闻乐见脍炙人口的曲目。如《小西召》、《山头上》、《十五岁》等经典民歌。
长调歌曲是鄂尔多斯蒙古族民族的传统歌曲。曲调深沉古朴,舒缓悠长、跌宕起伏,高亢豪放。在其漫长的民间传唱过程中,形成了一种为大多数所公认或接受的演唱特点,即长音中间部分出现
颤音,且颤音的大幅度逐渐增大,使歌曲听来更加开阔、舒展。像《圣主的两匹骏马》、《六十棵榆树》、《班禅庙》等回肠荡气,让人百听不厌。这种
长调多在大型宴会、有长者参加的活动或比较慎重的场合首先演唱,因此也有人称这类歌曲为“国调”或“宫廷调”。
短调歌曲:结构短小巧玲珑精悍,节奏明朗有力,情绪欢快活泼,歌词言简赅,音乐形象鲜明,曲调优美动听。它在旋律的级进起向中经常采用反向转位的手法,在六、七、八九度远距离跳进现象十分常见。比如,《紫檀栗马》、《甘德尔梁》。另外,在传统的五度调试的民歌中加入七声调式的引子和过门,更别具一格。这些特点使“短调”民歌具有强烈的舞蹈性,比如《圆顶帽子》、《鄂托克的西部》等,使鄂尔多斯的歌和舞两朵并蒂花在高原上交相辉映。短调歌曲几乎没有不可以演唱的场合,因此也有称这类歌曲为“红调”。
不管是诉说苦难,还是控诉不平,或者赞美什么,很多鄂尔多斯蒙古族民歌中都有一种欢乐俏皮的调侃倾向。“把那七十斤重的大链,我整整戴了七十天呀。来到了达日罕庙以后,我就把它砸断啦。把那七十个环的大链,砸了个稀巴烂呀。从那达日罕敖包梁上,我终于逃出来了。”(《孟克巴音》)这是一个被王府抓住受酷刑的人所唱的歌。“把朝南的河湾,划出去安心了吧﹖饿死鬼乌力吉德力格尔,银子揣满了吧﹖把宝日陶劳盖的坟湾,划出去安心了吧﹖脖子的图门,肚子撑破了吧﹖”(《通嘎拉格河》)这是失去草场的牧人们所唱的歌。我们可以举出好多这样的例子来证明鄂尔多斯民歌的这种调侃特色的存在。而其他地区反映类似题材的民歌,更多的是表现一种悲愤的倾向。不仅是从上述反映控诉、反抗内容的歌曲中我们可以看到调侃倾向,就是从鄂尔多斯民歌中属于经典的爱情歌曲《诺门达来》、《森吉德玛》,赞美骏马的《乌仁唐乃》、《巴彦杭盖》等歌曲中我们同样可以看到这种明显的调侃倾向。以《诺门达来》为例:“歪戴着圆顶的帽子,胸怀着不满的心思,老实厚道的诺门达来,不声不响地过日子”是一种调侃,而它每首歌词结尾的重复“塞布儿龙堂花儿,何必要揭你的老底子﹖揭就揭了吧,唱着歌跳着舞,叫你满意”更是一种调侃。《森吉德玛》的曲调和歌词都十分抒情,但当唱到“从十里以外我跑来见你,围着你家的牛粪堆我转游了十天,你那牛粪脑袋的婆婆骂得不行。从二十里以外我跑来见你,围着你的羊圈我转游了二十天,你那羊粪脑袋的婆婆骂得不行”的时候,又变成了俏皮的调侃。《巴彦杭盖》从头到尾描述了一个人寻找丢失的骏马的过程,但歌词里没有惆怅与悲凉,有的却是欢乐的调侃。《乌仁唐乃》用十分夸张的手法塑造了一匹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神骏,歌词充满着欢乐明快的格调。其实不仅是民歌,当我们深入到鄂尔多斯蒙古族人民群众的生活里边的时候,我们就会发现,在他们的语言表达里也有很强的欢乐调侃的倾向。那么隐藏在这种倾向后面的是什么呢﹖是智慧﹖是乐观﹖是对苦难与不平的蔑视﹖或者是信念﹖这是值得我们认真思考的问题。
鄂尔多斯蒙古族民歌中充满着宽容精神,但那决不是无奈与被动的宽容,而是一种精明透彻前提下的宽容。以那些爱情歌曲为例,其中不少歌曲表达了对爱人“另有所爱”的宽容。“据说你在日夜思念着我,但我却知道还有很多人使你挂念。”(《城川滩》)“云青色的马呦,能够追上天上的流云,年轻可爱的情人呦,不一定能兑现你的誓言。”(《云青马》)等等。这些歌词没有对背叛的愤怒,也没有对不忠的谴责,更看不到一点被欺骗的悲哀,有的是一种理解的宽容。这在其他地区蒙古族民歌中是不多见的。不仅仅是爱情歌曲,在表现生活的苦难和离别之苦的鄂尔多斯民歌中也多有一种“想得开”的意味,其实也是一种宽容。鄂尔多斯蒙古人好象把好多“不合理”“不如意”看做一种必然,但又更加相信生活的美好与未来的光明。因此他们这种“宽容”是基于对事物的精明而透彻的理解之上的。笔者以为,宽容可以分为“积极的宽容”与“消极的宽容”。积极的宽容是自信、智慧和力量的表现,而消极的宽容只不过是一种“玩世不恭”,“看破红尘”之类的东西。鄂尔多斯民歌中表现所出来的,肯定是前者。
将深沉的内容用明快的形式表达出来,是鄂尔多斯蒙古族民歌的又一个鲜明的特色。鄂尔多斯民歌中有一些述说哲理的歌曲,比如有一首歌叫《高山巅》就属此类。但其歌词决不是死气沉沉的说教,而是一些明快活泼的对比句。“骆驼撒起欢儿来,就跟那尥蹶一样。和那傻瓜儿谈话,像跟你吵架一样。磨盘筛子驮起来,一个轻来一个重,贤人傻子聊起来,你说西来他道东。”这首歌的歌词很长,有几十段,从头到尾都是这样的格式,讲的都是生活的哲理,内容可谓深沉,但歌词却明快得很。还有一些思念父母,思念家乡的歌曲,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深沉内容与明快表达的奇特的结合,使我们不得不感到惊奇。
鄂尔多斯蒙古族民歌中的有些比喻十分夸张,几乎将比喻对象推向了极致,表现出了一种浪漫的理想化特色。“阿尔泰、杭盖是我们的家乡,那是金色须眉山的一个角落。”(《包头以北是阴山》)要知道须眉山可不是一般的山,那是宗教传说里才有的非常神圣的地方,鄂尔多斯人竟然把自己的家乡说成是它的一个组成部分。再来看看他们眼中美丽的姑娘:“襟边上绣着库锦花,袖口上绣着翡翠花,二十三岁的乌琳花,两只眼睛像桂圆花。”(《乌琳花》)他们甚至把心上人居住的房子比喻为跟“呼和浩特一样”,或者像“寺庙的大经堂一样”,把心爱的姑娘说成跟“皇帝的公主一样。”(《乌云达丽玛》)这样夸张的比喻也近似于调侃,但却与调侃存在着本质的差别。因为这里表现的是一种对美好事物的理想化的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