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猥以草茅,荷蒙作养三朝,叨列谏垣,殊惭尸位。前年怔忡病剧,蒙恩赦放归田一饭,未敢忘君。二竖交侵为祟,虽幸视息犹存,却己鬓髩半白矣。本年四月,接得邸报,蒙圣恩起臣礼科都给事中,闻命自天,感恩无地,苦旧疴之未复,惧新任之难胜,方于七月内拜疏告致,何知疏方在途,未及上达而新命已下,再擢今衔,切念。
臣粗知君臣大义,敢怀规避,私心未入除书,原不萌嗜进之念,再临君命,实自激效忠之思,况国家多事之时,岂臣子爱身之日?无奈心与身违,病忽时会造物,格人仕路,臣亦无如命何为?此冒昧吁天恳休致,伏乞圣恩怜准。自此以往之年,皆天地再生之赐矣。臣不胜悚惶待命之至,为此,具本专令义男杨裕齎捧谨具奏闻。
臣本庸才,智力浅短,邀时之福,尘忝梧垣,碌碌负官,无与臣比。臣于庚申之岁因病乞归,自分得为太平之民,力田奉母,于心满分足矣。天慈滥被,起补礼科,复除太常清秩。狗马病躯不堪驱策,仍具疏陈情。奉旨:“杨涟著遵旨前来供职,不准辞。”臣扶掖望阙叩头谢恩,外随有部咨催臣赴任。前病未痊,即拟再申前请,因念内察在迩,当静矣。幽黜不敢烦渎天听,今计典告竣,罪戾如臣复逃幽黜,义当束装就道,矢竭忠贞,仰报高厚于万一。乃小人禄薄命蹇,旧病日益缠廷。臣继母宋氏,年七十有四,素弱多病,气息奄奄,不能离臣朝夕。臣虽年初逾艾,而蒲柳早衰,鬓发半白,杜门山居,药不离口,母子二人更相为命,况止足之分,臣所宜守。
古人有言,德未为众所服,而受高爵,则使才臣不进功;未为众所归而荷厚禄,则使劳臣不劝。臣既无德可称,又无功可记,偃卧田里,冒非次之荣,循省怀惭,辱恩是惧,且有人言侵及不敢琐琐渎辩,仰烦天听,今九列济济,振鹭充庭,去臣一人,如邓林飘一叶耳,是以万不得已,哀恳圣恩,敕下该部察臣病苦,真情别无规避,容令致仕,即母子相保,得尽天年,犬马衔结,期之,世世矣。
杨涟(1572——1625),字文孺,号大洪,明代晚期著名谏官、
东林党人、政治家,万历三十五年(1607)进士。初任常熟知县,举全国廉史第一。天启五年(1625)任
左副都御史,因弹劾魏忠贤24大罪,被诬陷,惨死狱中;后平反昭雪,谥号“忠烈”;有《
杨忠烈公文集》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