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德之世是古代思想家所推崇的一种理想社会。
庄子最早提出“至德之世”并予典型描述。在庄子所推崇的“至德之世”里,人们“居无思,行无虑,不藏是非美恶”,“财有余而不知所自来,饮食取足而不知其所从”,社会富庶,生活安乐,人们无私无欲,不慕荣利;“不拘一世之利为已利分,不以王天下为己处显”(《庄子·天地》),人们友好相处,无意追求以自己的行为去适合道德规范,都具有“忘怀于物”、“清淡寡欲”、“不计生死”和“天人合一”的精神境界,人们的生活非常美好,“民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含哺而熙,鼓腹而游。” (同上书,《马蹄》) 虽然仍存在君臣、官民关系,但却“上如标枝”、“民如野鹿”(同上书,《天地》),即帝王就象生长在一棵树杪之枝一样,地位虽高,却无所作为,人民毫无利己之心,象野鹿一样自由自在到处游荡。庄子指出这样的社会“天地虽大,其化均也; 万物虽多,其治一也。”(同上)“其化均”即处理一切事情都均平而无私心,“一”即“道”,庄子要求以“道”治天下,以“道”来体现一切,衡量一切,这个“道”就是自然无为和放任。汉初陆贾接受先秦道家的无为思想,也描绘了“至德之世”。在他推崇的“至德”社会里,虽也有君臣、上下,尊卑之分,而且“上下有差”、“尊卑相承”,但这里的君只是虚君,“块然若无事,寂然若无声”(《新语·无为》),官府也空若无人。
纵然有政府法律和军队,但并不“恃坚甲利兵,深刑刻法” (同上书,《至德》) 来维持统治。在至德社会里,一切都顺其自然,自由和谐,“老者息于室,丁壮者耕耘于田,在朝者忠于君,在家者孝于亲” (同上),人们相互关怀照顾,里巷无争讼,社会生活宁静得“犬不夜吠,乌不夜鸣” (同上)。陆贾认为将“至德”社会的美好理想变成现实的关键,在于“据土子民,治国治众者”能否做到“闭利门”,存“道德”,行“仁义”。他认为君子应“笃于义而薄于利”,“先道而后利,近德而远色”,对于“不义而富且贵”,应该有“于我如浮云” (同上书,《本行》) 的态度。若人君果能做到存道义,行仁义,寡欲无为,顺应自然,让人民自由生息,则“至德之世”就可以实现。陆贾的社会思想对汉初制定无为而治的政策有一定影响,并为《淮南子》所继承发展。汉以后推崇“至德之世”的思想家仍不乏其人。魏晋时嵇康“托好老庄”(《嵇康集·忧愤诗》),也描绘了他所理想的“至德之世”。在他理想的“至德”社会里,也实行无为而治,没有剥削压迫,不存在“积学明经,以代稼穑” (同上书,《难自然好学论》) 的不劳而获者,人们在精神上也不受礼律等各种社会规范的约束,依自然之情自由自在地生活。与这种美好社会相适应,嵇康还为“至德之世”塑造了一个“至人”形象——“宏达先生” (同上书,《卜疑》),作为与魏晋之际的现实社会的对立物。后宋元之际思想家邓牧于元灭南宋后隐居于浙江余杭大涤山,著《伯牙琴》,书中也表达了他对古初“至德之世”的向往。邓牧认为“至德之世”存在于“生民之初”的远古时代,在“至德”社会里,不存在阶级剥削压迫,人人自食其力,各司其职。担任公职的“君”“吏”与普通人民一样过着简朴的生活,没有任何特权,他们“饭粝粱,啜藜蕾,饮食未侈也;夏葛衣,冬鹿裘,衣服未备也;土阶三尺,茆茨不剪,宫室未美也”(《伯牙琴·君道》);其所以成为君主和官吏,完全是因为自身才干出众,被大家公推出来的。邓牧在赞美古初“至德”理想社会的同时,对他所处的时代予以激烈的批判。他痛斥秦汉以后的历代君主和大小官吏为“夺民食”、“竭民力”的盗贼虎狼,指出被压迫人民的反抗斗争都是君主、官吏的残酷剥削所造成的:“彼所谓君者,非有四目两喙,鳞头而羽臂也; 壮貌咸与人同,则夫人固可为也。今夺人之所好,聚人之所争……欲长治久安,得乎?” (同上)“夫夺其食,不得不怒。人之乱也,由夺其食; 人之危也,由竭其力。而号为理民者,竭之而使危,夺之而使乱。” (同上书,《吏道》)邓牧及他以前的思想家所推崇的“至德”理想社会当然只是一种空想,但邓牧以“至德之世”与其所批判的现实剥削制度相对立,把批判矛头直指封建朝廷的君主和官吏,的确是很可贵的。后明末黄宗羲著 《原君》、《原臣》,一定程度上受到邓牧《君道》、《吏道》的思想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