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村三首
唐代杜甫诗作
《羌村三首》是唐代大诗人杜甫创作的一组五言诗。这组诗是唐肃宗至德二载(757)杜甫在左拾遗任上因上书援救房琯而触怒唐肃宗,被放还鄜州羌村(在今陕西富县北)探家时所作。第一首诗着重写诗人初到家惊喜的情况;第二首诗写诗人得还家以后的矛盾心情;第三首诗写邻人的携酒慰问,通过父老们的话,反映出广大人民的生活。三首诗内容各异,从三个角度展现了杜甫回家省亲时的生活片断,客观真实地再现了黎民苍生饥寒交迫、妻离子散、朝不保夕的悲苦境况,构成了一组“还乡三部曲”,也构成一幅“唐代乱离图”。全诗熔叙事、抒情、写景于一炉,结构严谨,语言质朴,集中体现了杜甫沉郁顿挫的诗风。
作品原文
羌村三首
其一
峥嵘赤云西,日脚下平地⑴。
柴门鸟雀噪,归客千里至⑵。
妻孥怪我在,惊定还拭泪⑶。
世乱遭飘荡,生还偶然遂⑷!
邻人满墙头,感叹亦歔欷⑸。
夜阑更秉烛⑹,相对如梦寐⑺。
其二
晚岁迫偷生,还家少欢趣⑻。
娇儿不离膝,畏我复却去⑼。
忆昔好追凉⑽,故绕池边树。
萧萧北风劲,抚事煎百虑⑾。
赖知禾黍收,已觉糟床注⑿。
如今足斟酌,且用慰迟暮⒀。
其三
群鸡正乱叫,客至鸡斗争。
驱鸡上树木,始闻叩柴荆⒁。
父老四五人,问我久远行⒂。
手中各有携,倾榼浊复清⒃。
苦辞“酒味薄⒄,黍地无人耕。
兵革既未息⒅,儿童尽东征”。
请为父老歌:艰难愧深情⒆。
歌罢仰天叹,四座泪纵横⒇。
注释译文
词句注释
⑴“峥嵘”二句:是未到时的远望。峥嵘,山高峻貌;这里形容高空云阵压来,气氛严峻。赤云,夕阳映照,满天红云。日脚,指透过云缝照射下来的光柱,像是太阳的脚。古人不知地转,以为太阳在走,故有“日脚”的说法。
⑵“柴门”二句:因有人来,故宿鸟惊喧。杜甫是走回来的,所谓“白头拾遗徒步归”,他曾向一个官员借马,没借到。柴门,一作“柴间”。归客,一作“客子”。千里至,夸张形容辛苦远归,实际不足五百里。这三字,辛酸中包含着喜悦。
⑶“妻孥”二句:杜甫的妻这时以前虽已接到杜甫的信,明知未死,但对于他的突然出现,仍不免惊疑,只是发愣,所以说“怪我在”。下句说,惊魂既定,心情复常,方信是真,一时悲喜交集,不觉流下泪来。妻孥(nú),妻子和儿女。惊定,一作“惊走”。
⑷“生还”句:杜甫陷叛军数月,可以死,脱离叛军亡归,可以死,疏救房琯,触怒唐肃宗,可以死,即如此次回鄜,一路之上,风霜疾病、盗贼虎豹,也无不可以死,现在竟得主还,的确是太偶然。妻子之怪,真不足怪。遂,如愿以偿。
⑸歔(xū)欷(xī):哽咽、悲泣之声。
⑹夜阑:深夜。更(gèng):夜深当去睡,今反高烧蜡烛,所以说“更”。这是因为万死一生,久别初逢,过于兴奋,不忍去睡,也不能入睡。
⑺“相对”句:因事太偶然,故虽在灯前,面面相对,仍疑心是在梦中。相对,夫妻俩对坐着。梦寐,瞌睡做梦。
⑻“晚岁”二句:晚岁,即老年。迫偷生,国难当头,却回家过日子,是苟且偷生;但这是唐肃宗下令让他回家的,本非自愿,可以说出于被迫。少欢趣,正因为杜甫认为当此万方多难的时候却待在家里是一种可耻的偷生,所以感到“少欢趣”。少字有分寸,不是没有。
⑼畏我:是说娇儿见我不高兴,有点怕我。复:又。却去:步步退却地离开,显出娇儿面对杜甫的害怕而不理解的神态。一说此句当在“畏”字读断,是上一下四的句法,“却”字作“即”字讲,却去,犹即去或便去,是说孩子们怕爸爸回家不几天就又要走了,因为他们已发觉爸爸的“少欢趣”。
⑽忆昔:回想去年在此地安家时,正是暑夏六七月间。追凉:寻找凉快的地方。
⑾“萧萧”二句:杜甫回来在闰八月,西北早寒,故有此景象。萧萧,兼写落叶。抚事,思量当前国事。煎百虑,受种种忧虑的煎熬。
⑿“赖知”二句:赖字有全亏它的意思,要是再没酒,简直就得愁死。糟床,即酒醡。注,流也,指酒。
⒀“如今”二句:预计的话,因为酒还没酿出。足斟酌是说有够喝的酒。斟酌,酒倒在酒杯里慢慢喝。且,姑且。用,用来。迟暮,指老年。
⒁始闻:最初的叩门声为鸡声所掩,这时才听见,所以说“始闻”。叩:敲。柴荆:犹柴门,园子篱笆门。
⒂“问我”句:问是问遗、慰问,即带着礼物去慰问人,以物遥赠也叫做“问”。父老们带着酒来看杜甫,所以说“问我”。
⒃榼(kē):酒器。浊清:指酒的颜色。
⒄“苦辞”句:苦苦地以酒味劣薄为辞。苦辞,就是苦苦地说,一再说明,觉得很抱歉似的,写出父老们的淳厚。苦,一作“莫”。苦辞、苦忆、苦爱等也都是唐人习惯语,刘叉答孟东野》诗“酸寒盂夫子,苦爱老叉诗”都不含痛苦或伤心的意思。
⒅兵革:兵是兵器,革是皮革做的甲,兵革引申指战争。
⒆“艰难”句:这是歌词。艰难二字紧对父老所说的苦况。来处不易,故曰艰难。惟其出于艰难,故见得情深,不独令人感,而且令人愧。从这里可以看到人民的品质对诗人的感化力量。
⒇“歌罢”二句:杜甫是一个“自比稷与契”“穷年忧黎元”的诗人,这时又正做着左拾遗,面对着这灾难深重的“黎元”,而且自己还喝着他们的酒,不能不叹,不能不仰天而叹以至泪流满面。仰天叹,表示只有老天理解。涕纵横,形容热泪不绝,悲伤之甚。
白话译文
其一
西天布满重峦叠嶂似的红云,阳光透过云脚斜射在地面上。
经过千里跋涉到了家门,目睹萧瑟的柴门和鸟雀的聒噪,好生萧条啊!
妻子和孩子们没想到我还活着,愣了好一会儿才喜极而泣。
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能够活着回来,确实有些偶然。
邻居闻讯而来,围观的人在矮墙后挤得满满的,无不感慨叹息。
夜很深了,夫妻相对而坐,仿佛在梦中,不敢相信这都是真的。
其二
人到晚年了,还感觉是在苟且偷生,但又迫于无奈,终日郁郁寡欢。
娇小孩儿不离开膝下,一会儿就害怕地看着我,步步退却离开。
闲来绕数漫步,往昔追随皇帝的情景出现在眼前,可事过境迁,只留下遗憾和叹息。
一阵凉风吹来,更觉自己报国无门,百感交集,备受煎熬。
幸好知道已经秋收了,新酿的家酒虽未出糟,但已感到醇香美酒正从糟床汩汩渗出。
现在这些酒已足够喝的了,姑且用它来麻醉一下自己吧。
其三
成群的鸡正在乱叫,客人来时,鸡又争又斗。
把鸡赶上了树端,这才听到有人在敲柴门。
四五位村中的年长者,来慰问我由远地归来。
手里都带着礼物,从榼里往外倒酒,酒有的清,有的浊。
一再解释说:“酒味之所以淡薄,是由于田地没人去耕耘。
战争尚未停息,年轻人全都东征去了。”
请让我为父老歌唱,在艰难的日子里, 感谢父老携酒慰问的深情。
吟唱完毕,我不禁仰天长叹,在座的客人也都热泪纵横不绝,悲伤之至。
创作背景
唐玄宗天宝十四载(755)爆发的“安史之乱”,不仅使一度空前繁荣的大唐王朝元气大伤,更给天下百姓带来难以言喻的深重苦难。次年,长安陷落。诗人杜甫与平民百姓一样,不幸被战争的狂潮所吞噬,开始了辗转流离的生活,亲身体验了战祸的危害。
唐肃宗至德二载(757)五月,刚任左拾遗不久的杜甫因上书援救宰相房琯,触怒唐肃宗,下狱查问。幸亏新任宰相张镐营救,杜甫得以免罪并复职。但从此肃宗便很讨厌他,两个月后,便命他离开朝廷。闰八月,诗人离开凤翔回鄜州羌村探望家小,这倒给诗人一个深入民间的机会。乱离中的诗人历尽艰险,终于平安与家小相聚,此事令他感慨万千,于是写下了组诗《羌村三首》。
作品鉴赏
整体赏析
这三首诗蝉联而下,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展现了杜甫回家省亲时的生活片断,构成了一组还家“三部曲”。
第一首写刚到家时合家悲喜交集的情景,真实描写了乱离生还的意外惊喜。
前四句叙写在夕阳西下时分抵达羌村的情况。迎接落日的是满天峥嵘万状、重崖叠嶂似的赤云,这绚烂的景色,自会唤起“归客”亲切的记忆而为之激动。“日脚下平地”一句,既融入口语又颇有拟人化色彩,似乎太阳经过一天奔劳,也急于跨入地底休息。而此时诗人恰巧也结束漫长行程,到家了。“白头拾遗徒步归”,长途奔劳,早巴望着到家休息。开篇的写景中融进了到家的兴奋感觉。“柴门鸟雀噪”是具有特征性的乡村黄昏景色,同时,这鸟儿喧宾夺主的声浪,又反衬出那年月村落的萧索荒芜。写景中隐隐流露出一种悲凉之感。“归客千里至”一句,措语平实,却极不寻常。其中寓有几分如释重负之感,又暗暗掺杂着“近乡情更怯”的忐忑不安。
后八句写初见家人、邻里时悲喜交集之状。这里没有任何繁缛沉闷的叙述,而简洁地用了三个画面来再现。画面一是与妻孥见面的情景。乍见时似该喜悦而不当惊怪。然而,在那兵荒马乱的年月,人命危浅,朝不保夕,亲人忽然出现,真叫妻孥不敢信,不敢认,乃至发愣(“怪我在”),直到“惊定”,才“喜心翻倒极,呜咽泪沾巾”(《喜达行在所三首》)。这两句写得极深刻生动,是一个绝妙的镜头。这反常的情态,曲折反映出那个非常时代的影子。写见面毕,诗人从而感慨道:“世乱遭飘荡,生还偶然遂。”这两句是上两句的说明,下四句的引子。“偶然”二字含有极丰富的内容和无限的感慨。杜甫从陷叛军之手到脱离叛军亡归,从触怒肃宗到此次返家,风波险恶,现在竟得生还,的确是太偶然了。妻子之怪,真不足怪。言下大有“归来始自怜”意,刻画患难余生之人的心理极切。
画面二是邻里围观的情景。消息不胫而走,引来偌多邻人。古时农村墙矮,所以邻人能凭墙相望。这些邻人,一方面是旁观者,故只识趣地远看,不忍搅扰这一家人既幸福而又颇心酸的时刻;另一方面他们又并非无动于衷地旁观,而是人人都进入角色,“感叹亦歔欷”,是对之羡慕,或为之心酸,或是勾起自家的伤痛,短短数语,富于人情味,又含蓄蕴藉。
画面三是一家子夜阑秉烛对坐的情景。深夜了,最初的激动也该过去了,可杜甫一家还沉浸在兴奋的余情之中。“宜睡而复秉烛,以见久客喜归之意。”(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六)这个画面即成为首章摇生姿的结尾。
第二首写还家后心中仍然忧虑国事,烦闷不安却又无可奈何的矛盾苦闷心情。
前八句写无聊寡欢的情状。杜甫这次奉旨回家,实际上无异于放逐。对于常人来说,“生还偶然遂”自是不幸中之大幸;而对于忧乐关乎天下的诗人,适成为幸运中之大不幸。居定之后,他即时就感到一种责任心的煎熬,觉得值此万方多难之际守着个小家庭,无异于苟且偷生。可这一切又是迫不得已的。这样一种缺乏欢趣的情态,连孩子也有所察觉:“娇儿不离膝,畏我复却去。”金圣叹云:“早见此归不是本意,于是绕膝慰留,畏爷复去。”对于“生还对童稚,似欲忘饥渴”的诗人,没有比这个细节更能表现他的悒郁寡欢的了。
于是他回忆前一年六七月间纳凉“池边树”的往事。那时他对在灵武即位的肃宗和自己立朝报国寄予很大希望,故而多少有些“欢趣”。谁知事隔一年,却遭到如许失望,不禁忧从中来,百感交集,备受煎熬。叙事抒情中忽插入“萧萧北风劲”的写景,又大大添加了一种悲凉凄苦的气氛。
末四句写到秋收已毕,虽然新酒未曾酿出,却计日可待,似乎可感到它从糟床汩汩流出。“赖知”“已觉”均属料想之词。说酒是因愁,深切表现出诗人矛盾苦闷的心理——他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三首写邻人来访,共谈世事,感叹战乱造成田园荒芜,生活艰难。
前四句先安排了一个有趣的序曲:“客至”的当儿,庭院里发生着一场鸡斗,群鸡乱叫,于是主人把鸡赶到它们栖息的庭树上。养鸡之法,今古不同,南北亦异。《诗经》说“鸡栖于埘”。汉乐府却说“鸡鸣高树颠”,又似栖于树。石声汉《齐民要术今释》谓“黄河流域养鸡,到唐代还一直有让它们栖息在树上的,所以杜甫诗中还有‘驱鸡上树木’的句子”。杜甫《湖城东遇孟云卿复归刘颢宅宿宴饮散因为醉歌》末云“庭树鸡鸣泪如线”,湖城在潼关附近,属黄河流域,诗作于将晓时,而云“庭树鸡鸣”,尤足为证。驱鸡上树,等于赶鸡回窝,自然就安静下来。待到院内安静下来时,这才听见客人叩柴门的声音。这开篇不但颇具村野生活情趣,同时也表现出意外值客的欣喜。
来的四五人全是父老,没有稍为年轻的人,这为后文父老感伤的话张本。这些老人都携酒而来,酒色清浊不一,各各表示着一家心意。在如此艰难岁月还这样看重情礼,是难能可贵的,表现了淳厚的民风并未被战争完全泯灭。紧接四句以父老不经意的口吻道出时事:由斟酒谦称“酒味薄”,从酒味薄的缘故说到生产的破坏,再引出“兵革既未息,儿童尽东征”。时世之艰难,点明而不说尽,耐人寻思。
末了写主人致答词。父老们的盛意使他感奋,因而情不自禁地为之高歌以表谢忱。此外言“愧”,暗中照应“晚岁迫偷生”意。如果说全组诗的情绪在第二首中有些低落,此处则由父老致词而重新高涨。所以他“请为父老歌”,一来表示感谢,二来宽解父老。但因为是强为欢颜,所以“歌”也就变成了“哭”,“歌罢”终不免仰天长叹。所歌内容虽无具体叙写,但从“艰难愧深情”句和歌所产生的“四座泪纵横”的效果可知,其中当含有对父老的感激、对时事的忧虑、以及身世的感喟等等情感内容。不明写,让读者从诗中气氛、意境玩味,以联想作补充,更能丰富诗的内涵。写到歌哭结束,语至沉痛,令读者三复斯言,掩卷而情不自已。
安史之乱给唐代人民带来深重苦难。“儿童尽东征”“黍地无人耕”的现象,遍及整个北国农村,何止羌村而然。《羌村三首》就通过北国农村之一角,反映出当时社会现实与诗人系心国事的情怀,具有很高的典型意义。
这组诗,每章既能独立成篇,却又相互联结,构成一个完整的统一体。第一首写初见家人,是组诗的总起,三首中惟此章以兴法开篇。第二首叙还家后事,上承“妻孥”句;而说到“偷生”,又下启“艰难愧深情”意。第三首写邻人的交往,上承“邻人”句;写斟酒,则承“如今足斟酌”意;最终归结到忧国忧民、伤时念乱,又成为组诗的结穴。这样的组诗,通常又谓之“连章体”。诗人从还家情事中抽选三个有代表性的生活片段予以描绘。不但每章笔墨集中,以点概面,而且利用章与章的自然停顿,造成幕闭幕启的效果,给读者以发挥想象与联想的空间,所以组诗篇幅不大而能含蓄深沉。
《羌村三首》以白描见长。虽然取材于一时见闻,而景实情真,略无夸饰。由于能抓住典型的生活情景与人物心理活动,诗句表现力强,大都耐人含咀。写景如“柴门鸟雀噪”、“邻人满墙头”及“群鸡正乱叫”四句等,“摹写村落田家,情事如见”(申涵光)。写人如“妻孥怪我在,惊定还拭泪”,“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均穷极人物情态,后一联竟被后世诗人词客屡屡化用。如司空曙“乍见翻疑梦,相悲各问年”;晏几道“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陈师道“了知不是梦,忽忽心未稳”等。又如“娇儿不离膝,畏我复却去”,写幼子倚人情状,栩栩如生。恰如前人评赞:“一字一句,镂出肺肠,才人莫知措手;而婉转周至,跃然目前,又若寻常人所欲道者。”(见《杜诗镜铨》引王慎中语)这种“若寻常人所欲道”而终使“才人莫知措手”的描写,充分体现作者白描之功力。总之,由于这组诗语言平易,诗意凝炼,音韵谐调,抒情气氛浓郁,在杜诗中占有重要地位。
名家点评
宋代杨万里诚斋诗话》:五言古诗,句雅淡而味深长者,陶渊明、柳子厚也。如少陵《羌村》、后山《送内》,皆是一唱三叹之声。
明代钟惺谭元春《唐诗归》:此三诗似咏生还之乐耳,以为偶然,以为意外,……流离死亡反是寻常事也。
清代何焯义门读书记》:俱似脱胎于陶。叙述家人及乡邻情景……弥哀婉而弥深厚。
清代仇兆鳌杜诗详注》:杜诗每章各有起承转阖;其一题数章者,互为起承转阖。此诗首章是总起;次章上四句为承,中四句为转,下四句为阖。三章,上八句为承中四句为转,下四句为阖。
清代张谦宜《茧斋诗谈》:《羌村》只是一真,遂兼众妙。
清代浦起龙读杜心解》:三诗俱脱胎于陶。
清代王尧衢《古唐诗合解》:三首哀思苦语,凄恻动人。总之,身虽到家,而心实忧国也实境实情,一语足抵人数语。
清代施补华《岘佣说诗》:《羌村》三首,惊心动魄,真至板矣。陶公真至,寓于平澹;少陵真至,结为沈痛;此境遇之分,亦情性之分。
其一
明代高棅唐诗品汇》:刘云:当时适然。千载之泪,常在人目,《诗三百》不多见也。
明代钟惺、谭元春《唐诗归》:钟云:“怪”深于喜,又在喜前(“妻孥”句下)。钟云:五字却藏有喜在内(“惊定”句下)。谭云:光景真(“邻人”句下)。谭云:住得妙,再添一二句,不惟不佳,且不苦矣(末二句下)。
明代王嗣奭杜臆》:起语写景如画。“妻孥怪我”二句,总是一个喜。……“生还偶然遂”,正发“怪我在”之意,见其可喜。“邻人满墙头”,乡村真景;而“感叹歔欷”,却藏喜在。
明代桂天祥《批点唐诗正声》:全首珠玑。末句是耶非耶,极佳。
清代黄周星《唐诗快》:《羌村》诗三首俱佳,而二、三之娇儿父老,此首足以兼之。宛然如见(“邻人”句下)。
清代沈德潜说诗晬语》:《羌村》首章,与《绸缪》诗“今夕何夕,见此良人”“见此粲者”、《东山》诗“有敦瓜苦,烝在栗薪”同一神理。
清代朱之荆《增订唐诗摘钞》:不曰喜,而曰“怪”,情事又深一层。只作惊怪、疑惑之想,情景如画。
清代翁方纲石洲诗话》:“归客千里至”五字,乃“鸟雀噪”之语,下转人妻子,方为警动。鸟雀知远人之来,而妻子转若出自不意者,妙绝!妙绝!……苏诗“塔上一铃独自语,明日颠风当断渡”,下七字即塔铃之语也,乃少陵已先有之。
其二
明代钟惺、谭元春《唐诗归》:谭云:写娇儿缠绵光景透彻。钟云:写自家儿女性情无馀矣,又代人家写儿女性情(“娇儿”二句下)。
明代王嗣奭《杜臆》:久客以归家为欢。今当晚岁,无尺寸树立,而匆迫偷生,虽归有何欢趣?此句含有许多不平在。……“赖知”转下、黍收酒熟,聊慰目前;而“且用”:字,无限含蓄,非知止知足语也。
明代金圣叹《杜诗解》:首四句总是曲写万不欲归一段幽恨。
清代仇兆鳌《杜诗详注》:“不离膝”、乍见而喜;“复却去”,久视而畏:此写幼了情状最肖。
清代浦起龙《读杜心解》:“不离”、“复却”,眼前态拈出如生。中四,天然波致。
清代杨伦《杜诗镜铨》:此抵家稍自宽慰之景。写出孩稚依依景象(“娇儿”二句下)。
其三
明代钟惺、谭元春《唐诗归》:钟云:描写村落小家光景如见(开头二句)。谭云:便将父老口中语入诗,妙!妙(“苦辞”二句下)。谭云:“艰难”二字即指所送酒也,妙!妙(“艰难”句下)!
明代王嗣奭《杜臆》:起语,钟云:“描写村落小家光景如见。”但他人决写不到此,入词却妙,……至“歌罢仰天叹”,则公与老父各有其悲,而无复吹趣。此句又三首之总结也。
清代仇兆鳌《杜诗详注》:再叙饮中问答,皆乱后悲伤之意。
清代沈德潜《唐诗别裁》:荒乱景,从父老口中传出(“苦辞”四句下)。“酒味薄”四句,以父老语入诗;“艰难”句,少陵歌也。
清代浦起龙《读杜心解》:兴体起,朴而隽。“苦辞”四句,借风生浪。末四句,两答两推开,才喜又悲矣。
清代杨伦《杜诗镜铨》:张云:亦偶然事,写出便的真。村景如绘(“群鸡”四句下)。虽述父老厚意,而时事艰难已带出(“苦辞”四句下)。李云:叙事之工不必言,尤妙在笔力高古,愈质愈雅,司马子长之后身也。
作者简介
杜甫(712—770),字子美,自号少陵野老,世称杜少陵。生于河南巩县(今河南省巩义市)。天宝(唐玄宗年号,742—756)中到长安,仕进无门,困顿了十年,才获得右卫率府胄曹参军的小职。安史之乱开始,他流亡颠沛,为叛军所俘;脱险后授官左拾遗。后弃官西行,入蜀定居成都,一度在剑南节度使严武幕中任检校工部员外郎,故又有杜拾遗、杜工部之称。晚年举家东迁,途中留滞夔州二年,出三峡,漂泊鄂、湘一带,贫病而卒。杜甫生活在唐朝由盛转衰的历史时期,其诗多涉笔社会动荡、政治黑暗、人民疾苦,被誉为“诗史”;其人忧国忧民,人格高尚,诗艺精湛,被奉为“诗圣”。他善于运用古典诗歌的许多体制,并加以创造性地发展。他是新乐府诗体的开路人。他的乐府诗,促成了中唐时期新乐府运动的发展。他的五七古长篇,亦诗亦史,展开铺叙,而又着力于全篇的回旋往复,标志着诗歌艺术的高度成就。他在五七律上也表现出显著的创造性,积累了关于声律、对仗、炼字炼句等完整的艺术经验,使这一体裁达到完全成熟的阶段。杜甫是唐代最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与李白并称“李杜”。存诗1400多首,有《杜工部集》传世。
参考资料
最新修订时间:2023-12-27 17:49
目录
概述
作品原文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