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君来自
台东,那儿有一大片台东平原,海岸边有连绵的山脉,纪晓君的族人是属于台湾卑南人的一系叫做南王。根据族里老人家的说法,他们最早的祖先是由南方来的,当时世界上下了很大的雨,洪水一天一天地涨起来。为了安全起见,祖先们做了一个很大的帆船,他们就在洪水中飘流了好久,有一天,发现了一个长的很像倒置的锅盖的都兰山,祖先们就定居於此。纪晓君从小接触的南王文化与精神,到她所唱的歌谣,纪晓君深深的以身为卑南人-南王的女儿为荣,尤其每当想到家人为她取名为Samingad,在南王的母语,它是“独一无二”的意思。
第一次听纪晓君的《复仇记》,就感觉很特别。我试着寻找歌词的汉语版,但一无所获。于是索性不去管这首歌的内容,就这样一遍遍地去听,居然也慢慢进入了歌曲的意境。不同于纪晓君大多数歌曲的悠扬、纯净,《复仇记》里她的声音高亢、愤激,分明有一种坚忍和不屈的感觉。
纪晓君拥有这种非常稀缺的能力:即使你不懂她在唱什么,她依然可以打动你。多年前,她去日本参加“爱与梦音乐节”,就曾经让台下的日本观众感动到落泪。这当然不是她第一次做到如此。16岁的时候,她偶然被逼着登台唱歌,结束之后,所有人都为之惊叹,更让纪晓君得意的是,她看到奶奶眼中有泪光在闪烁。
身为台湾少数民族,纪晓君大概也经历过所有台湾少数民族都曾经有过的内心体验:一方面为自己民族古老、独特的文化而自豪,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承受着这种文化在台湾商业社会中的边缘化带来的失落。在追求民族主体性建构的过程中,无奈的彷徨与抗争的呐喊从来都是交织在一起的。在诸多研究台湾少数民族文学的文章中,“悲情的山林”、“黄昏的部落”、“异端的系谱”这样的字眼时常出现在读者面前,从中不难管窥台湾少数民族心灵世界中辛酸的一面。当然,随着台湾少数民族文化的日益受到重视和保护,更由于台湾少数民族自身的乐天性格和不懈努力,台湾少数民族文化正为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和喜爱。
在多数情况下都坚持用母语演唱的纪晓君,更堪称传播台湾少数民族文化的一个有点另类的歌手。她的歌曲从所表达的情感来分类的话,大致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类表达对民族文化的自豪以及对故乡的赞美,比如《神话》中对民族文化源头的追溯和对古老文明焕发新生的向往,《散步歌》、《兰屿之恋》、《南王系之歌》、《
摇篮曲》、《美丽的稻穗》等则唱出了身在美丽故乡时的无忧无虑和自由自在;第二类则表达离开家乡之后的依依不舍以及因此引发的思乡之情。《故乡普悠玛》中一片离开故乡时的淡淡忧伤,《摇电话铃》中通过一个小细节唱出对故乡的思念,其中电话铃声与儿童呓语的交织足以催人泪下,《流浪记》则更进一步,忧伤愈加浓重,那是在离开故乡之后,经历了复杂社会的种种虚假与欺骗,对纯真往昔渐行渐远的一曲挽歌。与杨宗纬演唱这首歌时的高声质问和强烈不甘不同,纪晓君的演绎更多的是一种漫天而来的伤感和无奈。
纪晓君的独特之处是,她让自豪感和失落感在她的歌曲中融为一体:在自豪感洋溢的时候,总有一种隐隐的失落,而在失落感蔓延的时候,自豪感也总是呼之欲出,从而让失落不至于演变为绝望。
纪晓君不仅是台湾少数民族部落记忆的传承者,更是他们心灵中那一片山海世界的守望者。通过她的歌声,你能感受到这片世界的纯净和美好,也能感受到对这片世界或将消逝的隐隐的担心,更能感受到不得不离开这片世界时的心痛不已。这,大概是商业社会里每一个走出淳朴的山海世界的人都要经历的,所幸,纪晓君的歌为这一段从流放者到守望者的心路历程唱出了最好的见证,也让每一个不幸走失的孩子能从中得到慰藉并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