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霸论
儒家对王道政治和霸道政治的看法
儒家对王道政治和霸道政治的看法。亦称王霸之辩。
崇王道黜霸道
 春秋时期,周天子宗主地位丧失,诸侯称霸,被孔子视为天下无道。《论语·季氏》载:“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孔子所说天下有道和无道的区分,即是王道和霸道的区分。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是王道,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即是霸道。诸侯僭越,挟天子以令诸侯,天子威权丧失,所以说天下无道。孔子认为诸侯当道或大夫当道,甚至陪臣当权,将是一代不如一代。孔子主张恢复周天子的宗主地位,消除诸侯僭越,匡正天下,复兴周道。《论语·阳货》载:“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公山弗扰是鲁国大夫季氏家臣,他与阳货共同拘执季桓子占据费邑以叛。他召孔子去为他服务,孔子有意应召,子路不悦,不赞同孔子应召。孔子说他有意应召乃是抱着复兴东周的愿望。孔子周游列国,即是希望遇到有道之君,找到借助力量,以恢复周朝的兴盛局面。他说:“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论语·子路》)他如当政,一个月便可见成效,而三年工夫便可得到成功,说明他复兴周道的信心十足。孔子虽黜霸道,但他对管仲辅佐齐桓公尊王攘夷之功仍予以肯定。他说:“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论语·宪问》)这里所说“如其仁”是对管仲很高的评价。但是孔子不容忍管仲僭越诸侯之礼,如有人间孔子:“管仲知礼乎?”孔子说:“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论语·八佾》)管仲大夫僭越诸侯之礼,受到孔子的严厉批评。孔子还说:“管仲之器小哉!”(同上)这表明孔子对霸者事业评价是有限度的,亦表明儒家不学管仲。
《春秋》大义贵王贱霸
 史称孔子作《春秋》是贵王道贱霸道,谴责僭越。孟子说:“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惧,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孟子·滕文公下》)孔子作《春秋》即是正王道,反对僭越,反对臣弑君子弑父。而推行王道乃是天子之事,孔子并非王者,而肩负着王者之任,故他发出“知我罪我,其惟《春秋》”之叹。孟子又说:“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同上)《春秋》笔削,褒善贬恶,书之竹帛,传之万世,故为弑父与君之乱臣贼子所畏惧。关于《春秋》这种褒贬性质,《庄子·天下篇》亦说:“《春秋》以道名分。”即以褒贬善恶而定名分,挽救礼乐崩坏。这也证明《春秋》乃王者之事。宋儒朱熹说:“《春秋》大旨,其可见者,诛乱臣,讨贼子,内中国,外夷狄,贵王贱伯而已。”(《朱子语类》卷八十三《春秋·纲领》)这亦说明孔子作《春秋》在于崇王道黜霸道。
孟子和王霸之辨
 孟子更为明确地提出王霸之辨。《孟子·梁惠王上》载:“齐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孟子对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无以,则王乎?’”孟子所说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是说儒家主张王道而认为霸道不足称道。因此他拒绝与齐宣王谈桓文之霸道,而建议谈王道。孟子还说:“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孟子·告子下》)战国时期,大国称霸,大夫专权等僭越情况较之春秋时期更为严重,故孟子发此议论,以抨击当时的诸侯和大夫。孟子以实行王道为己任。王道倡导仁义而反对霸道之诉诸武力。孟子说:“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孟子·公孙丑上》)以力假仁,是借仁义之名,以武力推行其主张。以德行仁,是依靠仁义而不是炫耀武力,争取人心归向,所谓“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同上)。霸道依靠武力,因此说“霸必有大国”,大国实力雄厚,有条件进行兼并战争。而王道以仁义争取民心,不迷信武力,因此小国如“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亦可以统一天下。孟子反对当时诸侯兼并战争,并加以抨击:“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故善战者服上刑。”(《孟子·离娄上》)战国时代,战争规模日益扩大,人民饱受战争之苦,孟子愈益感到以王道拯救乱世之迫切,故极为痛恨霸道之诉诸武力。他还说:“春秋无义战”(《孟子·尽心下》),以正义和非正义区分战争性质,用以推崇王道反对霸道。孟子这些思想成为后儒提倡仁义反对穷兵黩武的理论根据。
王夺之人霸夺之与
 战国末年,荀子亦提倡王霸之辨。他说:“仲尼之门,五尺之竖子,言羞称乎五伯。是何也?曰:然,彼非本政教也,非致隆高也,非綦文理也,非服人之心也。”(《荀子·仲尼》)儒家以王道政治为高,而黜霸道。因此,言羞称乎五伯。王道和霸道是两种不同的政治学说。儒家视霸道非本政教、非綦文理,不合仁义,故说它非服人之心。荀子亦是以仁义或武力区分王霸,他说:“王夺之人,霸夺之与,强夺之地。夺之人者臣诸侯,夺之与者友诸侯,夺之地者敌诸侯。”(《荀子·王制》)王道以仁义服人之心,故说“王夺之人”。霸道以实力结盟诸侯,故说“霸夺之与”。而最坏的是以武力兼并邻国土地,即“强夺之地”。荀子和孟子有所区别,他没有完全否定霸道,而是认为霸道仅次于王道。他说:“故用国者,义立而王,信立而霸,权谋立而亡。”(《荀子·王霸》)予霸道以“信”的评价。霸道讲信,自不同于尚权谋者,尚权谋者不讲信用,是要招致败亡的。不过,荀子的基本思想仍在于崇王道黜霸道。他说:“彼王者不然,仁眇天下,义眇天下,威眇天下。仁眇天下,故天下莫不亲也。义眇天下,故天下莫不贵也。威眇天下,故天下莫敢敌也。”(《荀子·王制》)所谓仁眇天下义眇天下,是指天下列国皆比不上王者行仁义,所谓威眇天下,是指其实力强大亦列国所不及。荀子与孟子不同,他既倡导仁义,又强调要有强大的实力,仁义加实力才能无敌于天下。他说:“以不敌之威,辅服人之道,故不战而胜,不攻而得,甲兵不劳而天下服,是知王道者也。”(同上)不敌之威即指实力,仁义加实力即可不战而胜,不攻而得。这里,荀子的王道思想包含有实力威摄,此即他所说“是知王道者也”。这表明荀子的王道思想杂有霸道因素,由此使荀子受到后儒的非议。
王道出于天理仁义霸道任用私心权谋
 先秦儒家王霸之辨以孟子一派学说对后来影响为大。后儒多以仁义和权谋区分王道霸道,如宋儒程颢上宋神宗皇帝书说:“得天理之正,极人伦之至者,尧、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义之偏者,霸者之事也。”(《河南程氏文集》卷一《论王霸劄子》)程颢所说尧、舜之道即王道,是得天理之正,极人伦之至,是天经地义之道。而霸道则用其私心,出于智谋,非仁义之正。这是以天理和私心严格区分王霸,在王霸问题上再没有任何调和余地。程颐亦说:“尽天道者,王道也。后世以智力持天下者,霸道也。”(《河南程氏粹言》卷二《君臣篇》)这是以奉天道和恃智力区分王霸,与上述程颢见解一致。朱熹继承二程思想,进一步以义理和智谋区分王霸。他说:“管仲资禀极高,故见得天下利害都明白。所以做得许多事。自刘汉而下,高祖太宗亦是如此,都是自智谋功力中做来,不是自圣贤门户中来,不是自自家心地义理中流出。”(《朱子语类》卷二十五《论语七·八佾篇》)朱熹认为管仲做出许多事功,是由其天赋聪明,善于运用智谋。汉高祖和唐太宗取得成功与管仲相同,都是靠聪明智谋,而不是靠圣贤义理。因此皆非出自圣贤门户,不是正路得来。这样,朱熹便将三代以后,如汉唐盛世都统统归人霸道了。明代儒家王守仁更进一步区分王霸。他说:“五霸攘夷狄,尊周室,都是一个私心,便不当理。人却说他做得当理,只心有未纯,往往慕悦其所为,要来补面做得好看,却与心全不相干,分心与理为二,其流至于霸道之伪而不自知。故我说个心即理,要使知心理是一个,便来心上做工夫,不去袭取于义,便是王道之真。”(《传习录》下)王守仁这个议论推翻了孔子对五霸尊王攘夷的肯定评价。他批评的分心与理为二,是指向程朱的理学,他强调心理为一即心即理,要求专在心上做功夫,这样区别王霸较之程朱更为严格。王守仁还批评程朱推崇三代政治的思想,说:“专事无为,不能如三王之因时致治,而必欲行以太古之俗,即是佛老的学术。因时致治,不能如三王之一本于道,而以功利之心行之,即是伯者以下事业。后世儒者许多讲来讲去,只是讲得个伯术。”(《传习录》上)这是说讲太古无为而不讲因时致治,便会流入佛老异端;讲因时致治而不本于道,计较功利便是霸道而非王道。朱熹以汉唐以下皆为霸道;而王守仁则认为后儒所讲皆为霸术。在王霸之辨上,王守仁较之朱熹更为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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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修订时间:2024-11-10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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