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扆常游江淮间,自称野客,落托有大志。郑匡国为海州刺史,扆往谒之。匡国不甚礼遇,馆于
外厩。
一日,从匡国猎。匡国之妻因诣厩中,觇扆栖泊之所,弊榻完席竹笼而已。笼中有锡弹丸二颗,余无所有。扆厉还,发笼视之,大惊曰:“定为妇人所触,幸吾摄其光芒,不尔,断妇人颈矣!”圉人异之,闻于匡国。匡国密召扆,问曰:“先生其有剑术乎?”扆曰:“素所习也。”匡国曰:“可一现乎?”扆曰:“可。当斋戒三日,趋近郊平旷之地,请试之。”匡国如期召扆,仅至东城。扆自怀中出二锡丸,置掌中。俄有气二条,如白虹微出指端,须臾旋转,绕匡国颈,其势奔掣,其声挣纵。匡国据鞍危坐,神魄俱丧,谢曰:“先生神术,固已知之,幸收其威灵。”扆笑举一手,二白气复贯掌中。少顷,复为二锡龙。匡国自此礼遇愈厚,表荐于烈祖。
潘扆者,大理评事潘鹏之子也。少居于和州,樵采鸡笼山以供养其亲。尝过江至金陵,泊舟秦淮口。有一老父求同载过江,扆敬其老,许之。时大雪,扆市酒与同饮。及江中流,酒已尽,扆甚恨其少,不得醉。老父曰:“吾亦有酒。”乃解巾,于髻中取一小葫芦子倾之,极饮不竭。扆惊,益敬之。及至岸,谓扆曰:“子事亲孝,复有道气,可教也。”乃授以道术。扆自是所为诡异,世号之为“潘仙人”。能掬水银于手中,接之即成银。尝入人家,见池沼中有落叶甚多,谓主人曰:“此可以为戏。”令以物漉取之,置之于地,随叶大小,皆为鱼矣。更弃于水,叶复如故。有蒯亮者,常至所亲家,同坐者数人,见扆过于门,主人召之,乃至。因谓扆曰:“请先生出一术以
娱宾。”扆曰:“可。”顾见门前有
铁砧,谓主人曰:“得此铁砧,可以为戏。”因就假之。既至,扆乃出一小刀子,细细切之至尽,坐客惊愕。既而曰:“假人物不可坏之也。”乃合聚之,砧复如故。又于袖中出一幅旧
方巾,谓人曰:“勿轻此,非一人有急,不可从余假之,他人固不能得也。”乃举以蔽面,退行数步,则不复见。能背本诵所未尝见书,或卷而封之,置之于前,首举一字,则诵之终卷。其点窜涂乙,悉能知之。所为多此类,亦不复尽纪,后亦以疾卒。
《潘扆》,吴淑著。宋代文言武侠小说,出自北宋马令《南唐书》卷二十四。托名
段成式的《剑侠传》亦载。剑侠潘扆寄居海州刺史郑匡国处,匡国对潘扆不甚礼遇,让他住在外院。一天,潘扆跟从匡国去打猎,匡国妻便去潘扆住处查看,见破旧的床上只有草席、竹笼,笼中有二颗锡弹丸。潘扆回来后,打开竹笼一看,非常吃惊道:“一定有女人动过了,幸亏我摄其光芒,否则,那女人的头就会断了。”看院子的人很奇怪,禀告匡国。匡国请潘扆试演剑术,潘扆从怀中拿出二颗锡丸,放在掌中。不久,有二股气像白虹一样从指端冒出,速度很快,声音很大,绕着匡国脖子飞行,匡国吓得魂魄俱丧。从此后,匡国对待潘扆十分优厚。
据《南唐书》载,潘扆常在江淮之间往还,自称“
野客”,曾投靠海州刺史郑匡国。郑匡国对他不大重视,让他住在马厩旁的一间小屋子里。有一天,潘扆跟了郑匡国到郊外去打猎。郑匡国的妻子到马厩中看马,顺便到潘扆的房中瞧瞧,见房中
四壁萧然,床上只有一张草席,床边有一个竹箱,此外便一无所有。郑妻打开竹箱,见有两枚锡丸,也不知有甚么用处,颇觉奇怪,便盖上箱子而去。潘扆归来,大惊,骂道:“这女人是甚么东西!竟敢来乱动我的剑,幸亏我已收了剑光,否则她早已身首异处了。”有人将这话去传给郑匡国。郑匡国惊道:“恐怕他是剑客罢!”求他传授剑术。潘扆道:“姑且试试。”和他同到静院之中,从怀中摸出那两枚锡丸来,放在掌中,过得不久,手指尖上射出两道光芒,有如白虹,在郑匡国的头颈边盘旋环绕,铮铮有声不绝。郑匡国汗下如雨,颤声道:“先生的剑术神奇极了!在下今日大开眼界,叹观止矣。”潘扆哈哈一笑,引手以收剑光,复成锡丸。郑匡国上表奏闻南唐国主
李璟召见潘扆,命他住在紫极宫中。潘扆过了数年,死在宫中。吴淑的《江淮异人录》中,也记有潘扆的故事。潘扆是大理评事潘鹏的儿子,年轻时住在和州,常到山中打柴贩卖,奉养父母。有一次过江到金陵,船停在秦淮口,有一老人求他同载过江。潘扆见他年老,便答应了。其时大雪纷纷,天寒地冻。潘扆买了酒和老人同饮。船到长江中流,酒已喝完了,潘扆道:“可惜酒买得少了,未能和老丈尽兴。”老人道:“我也有酒。”解开头巾,从
发髻中取出一个极小的葫芦来,侧过小葫芦,便有酒流出。葫芦虽小,但倒了一杯又一杯,两人喝了几十杯,小葫芦中的酒始终不竭。潘扆又惊又喜,知道这位老丈是异人,对他更加恭敬了。到了对岸,老人对他说:“你奉养父母,身上又有道气,
孺子可教。”于是授以道术。潘扆此后的行径便甚诡异,世人称他为“潘仙人”。有一次他到人家家中,见池塘水面浮满了落叶,忽然兴到,对主人道:“我玩个把戏给你瞧瞧。”叫人将落叶捞了起来,放在地下,霎时之间,树叶都变成了鱼,大叶子成大鱼,小叶子成小鱼,满地跳跃,把鱼投入池塘,又都成为落叶。他抓一把水银,在手掌之中捏得几捏,摊开手掌,便已变成银子。有一个名蒯亮的人,有一次到亲戚家作客,和几个亲友一起同坐聚谈。潘扆经过门外,主人识得他,便邀他进来,问道:“想烦劳先生作些法术以娱宾,可以吗?”潘扆道:“可以!”游目四顾,见门外铁匠铺中有一铁砧,对主人道:“用这铁砧可以变些把戏。”主人便去借了来。潘扆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刀子,将铁砧切成一片一片,便如是切豆腐一般,顷刻间将一个打铁用的大铁砧切成了无数碎片。座客尽皆惊愕。潘扆道:“这是借人家的,不可弄坏了他。”将许多碎片拼在一起,又变成一个完整无缺的大铁砧。宾主齐声喝彩。他又从衣袖中取出一块旧的手巾来,说道:“你们别瞧不起这块旧手巾。若不是真有急事,求我相借,我才不借呢。”拿起手巾来遮在自己脸上,退了几步,突然间无影无踪,就此不见了。一本书他从未看过的,却能背诵。又或是旁人作的文稿,包封好了放在他面前,只要读出文稿的第一个字,他便能一直读下去,文稿中间有甚么地方涂改增删,他也一一照样读出来。诸如此类的行径甚多,后来却也因病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