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古城街坊摭谭》从组织人员着手编写到今日付梓,前后历经八年。初衷是编一本《百年泉州》,在世纪之交,图说社会的变迁、城市的发展和民风世俗的承继与嬗变。也许是半封建半殖民地时期国弱民贫的缘故罢,虽经报纸宣传,收集到的清末民初的照片竟非常之少。那时泉州即便是富裕人家也几乎都没有照相机这种舶来品。结果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着重写城市面貌的过去和现在了。
古泉州曾经有过辉煌灿烂的历史,直到今天,人们还耳熟能详它是中世纪“东方第一大港”,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城市。遗存和研究考证,说明这并非虚言。198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郑重宣布,泉州是中国历史文化名城,在公布的24个城市中,泉州排在北京、西安、南京等古都之后,位列第九。“老九”自不简单,据说专家在研究排名榜时,对泉州的评价有“出类拔萃,当之无愧”之语。这当然颇值得泉人自豪。同时,也使历届市委、市政府引保护历史文化名城为己责,不仅制定了古城保护控制详规,而且成立了名城保护总指挥部,确定分层次保护的原则和重点。
上世纪泉州古城有过几次较大规模的城市改造。第一次是拆毁城墙,陈万里1926年到泉州考古,看到古城还完整,只是南门已拆一角。到抗战时“坚壁清野”,就荡然无存了;第二次是从洲顶到顺济桥头辟建“大马路”,也即后来的中山路,其间为政局牵动,为豪强所阻,到四十年代才成街。始建时间在1923年。第三次是1925年开始的拓展东西向的两条街道,即涂门街、新门街(当时叫民国东路、民国西路)和东街、西街(称中华东路、中华西路)。这两条路大约一直建到30年代初。宋元时期的十字形街坊结构演变为一纵两横的城市格局,交通畅达,搭寮成市进化成以“五脚架”为建筑特色的商业街,只是子城肃清门、丽正门、行春门等著名建筑和不少明清时期的当街牌坊,也弃如瓦砾了。这当然是十分可惜的。我曾陪同联合国教科文卫组织官员哈特考察南建筑博物馆,当他看到那些发黄的旧照片所显现的牌坊林立的景象时,十分惋惜地慨叹:如果保存至今,我想作为
世界文化遗产是毫无疑义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令人庆幸的是,八十年后中山路成了历史文化保护街区,修旧如旧的整治工作,获得联合国亚太地区文化遗产保护奖。建国后,泉州要变消费城市为生产城市,规划城西为工业区,1958年建了新华西路和北路。遗憾的是它从右侧与西塔擦肩而过,太逼近重要文物古迹开元寺,威胁到西塔的安全。1964年新建九一街,1984年再开辟东大路也即今日之温陵路,揭开了城市向东拓展的序幕,为老城压力的缓解创造了新的空间,这无疑是具有前瞻性的手笔。这是第四次。
实行改革开放后,泉州经济发展一日千里,上世纪90年代初,“大泉州”的规划构想开始浮现。那时全国有股“旧城改造”之风,泉州适逢其会。继1992年泉秀路西展对义全街的改造,1995年动迁涂门街,拓宽道路。1996年又拓改东街;1997年动新门街;1998年南俊路、2001年北门街、2002年五堡街,古城经历了阵痛和更新。主要街道除西街外都“旧貌换新颜”了。这些执行《泉州古城控规》所进行的“旧城保护与建设”,采取“一层皮”改造的方式,尽量地保存原来的城市肌理,体现“闽中红城”的建筑风格和特点,延续历史文脉。尽管如此,由于理念的差异、规划的滞后、思想准备的不足和资金的匮缺,仍然有不少值得我们认真总结的教训。而人们在接受似曾相识的新的城市意象时,陌生和怀旧也与之俱来。
城市是人民生活的载体。记录历史、承载文化,有战乱的灼痛,有经济的辉煌,有家庭乃至一代人的悲欢离合,有说不尽道不完的故事和信息。而泉州自唐宋开始,就有着梯山航海的传统,泉人足迹随着节令的季风,几乎遍布世界各地。台湾为泉州南安人氏郑成功收复和开发,入清后初属泉州府管辖,至今有九百万的台湾同胞祖籍泉州。先人墓庐所在,祖地的信息世世代代牵动着他们的心。当一条无名的小巷在“旧城改造”中消失,当一座残破的小寺香火熄灭,当一株长髯飘拂的老榕树为飘风所发,都会闪电般地从海峡西岸传到东岸,从大洋此岸传到彼岸,即使成了陈年记忆,故旧邂逅,班荆引觞,还时不时提及。便是一方被填掉的废塘,说不定也有着“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的刻骨铭心的忆念呢。
这《泉州古城街坊摭谭》记述了泉州古城街坊、山川、城郭、寺观等等的过去和现在,一册在手,上下千年,如在眼底。相信对于本乡本土的老大后生,对于祖籍泉州的游子,对于海峡彼岸的同胞,都足以作“枕友”而“备览”。黄梅雨同志文革前曾主持泉州报笔政,文革后撰写《话说泉州》连载于《泉州晚报》,颇受欢迎。我们请他主编这《泉州古城街坊摭谭》,参撰人员也都是熟悉小城历史掌故的专家学者,有五个同志已经年逾古稀。老照片则经多方征集,一些上了岁数的人看了,无不觉得恍若隔世,顿发沧海桑田的慨叹。为系文而拍的城市各角落的照片,多出自青年摄影家之手,弓高趴低,早出晚归,其辛苦自不待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