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娘
古龙小说《边城浪子》中的人物
沈三娘,古龙小说《边城浪子》中的人物。
人物经历
沈三娘一直崇拜白天羽,为了复仇委身马空群傅红雪到边城时,沈三娘夜里主动献身傅红雪。但傅红雪并不知道夜里是谁。
后马空群告知其早就识破了她的身份,但马空群没有杀沈三娘,甚至放沈三娘离开。沈三娘于是让傅红雪误以为翠浓才是一直接引他的人。
后来放弃自己的复仇信念将自己托负给马空群,而后马空群却只顾自己逃命而将她抛弃。
最后她为鼓舞傅红雪意志带着伤去会见傅红雪,为了寻求解脱而自尽,留下遗言不忍心看他们去杀马空群,同时也祝福叶开丁灵琳的爱情。
人物品读
古龙先生在《边城浪子》中塑造了众多女性形象。她们或大或小,或老或少。不管是精雕细刻,浓墨重彩的丁灵铃、翠浓、马芳龄、沈三娘,还是轻描淡写,仿佛信笔勾勒的丁白云花白凤桃花娘子,一个个风姿绰约,栩栩如生。其中悲剧色彩最浓的要数沈三娘。
十九年前梅花庵外那场血战,谁也不曾料到将多少家庭带入了血雨腥风,有多少人从此活在仇恨,惊恐,不得安宁的炼狱之中。男人的一半是女人,面对那场杀戮,女人又岂能袖手旁观,置身事外?
女人如花。不管是含苞待放,还是香满枝头,都离不开爱的滋润和抚慰。只有沐浴在爱的光辉里,承受着爱情雨露的女人花才能开的鲜艳,开的持久。心中无爱只有恨的女人,花季瞬间即逝,就像风中的残菊,只能在黄沙中翻滚、挣扎,凋零、飘落。没有爱但还懂得自爱的女人,就像一束干花,虽然色泽依旧,美丽依旧,却少了那份鲜活,不再娇艳。
女人如花。如果这花长在仇恨的土壤里,开在江湖恩怨的血雨中,就会像沈三娘那样,错过了花期,错放了人生,错托了终身。怎奈一个错!错!错!
【天皇皇,地皇皇,人如玉,玉生香,万马堂中沈三娘。】
古龙笔下的沈三娘【长身玉立,秀发漆黑,一张瓜子脸雪白如玉。她打扮得很素雅,一身白衣如雪,既不沾脂粉,也没有装饰,但却自有一种动人的风韵,令人不饮自醉。叶开看着她的时候,她一双秋水如神的明眸,也正向叶开瞟了过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还仿佛向叶开嫣然一笑。没有人能形容这一笑。令人销魂的一笑。马芳铃的笑是明朗的、可爱的,就好像是初春的阳光。她的笑却如浓春,浓得令人化不开,浓得令人不饮自醉。灯光照着她的脸,使得她看来更美,但却是种很凄凉而伤感的美,就像是夏日下的归鸿,残秋时的夕阳】
她本是花白凤身边的一位婢女,有幸识得白天羽的神武英俊,风流倜傥,便一见倾心,芳心暗许。正因为这份错爱,滋生了一段仇恨,就因为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让仇恨蹉跎了青春,也让自己万劫不复。
为了刺探仇人的消息,她心甘情愿到马空群身边做卧底,把自己如花般的十年青春献给她憎恶的男人。
【就是这个人,七年来,每个月她至少有十天要陪他上床,忍受着他那只没有手指的手笨拙的抚摸,忍受着他的汗臭。有时她甚至会觉得睡在她旁边的是一匹马,一匹老马。她忍受了七年,因为她总认为自己必有收获,这一切他迟早必将付出代价。现在她才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可笑,错得可怕。她忽然发觉自己就像是一条孩子手里的蚯蚓,一直在被人玩弄。马空群道:“我早已知道你是谁,但却一直没有说出来,你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沈三娘摇摇头。马空群道:“因为我喜欢你,而且很需要你这样一个女人。”沈三娘忽然笑了笑道:“而且还是自己心甘情愿地免费送上门来的。”她的确在笑,但这笑却比哭还要痛苦。她忽然觉得要呕吐。】
【就是这个人,欺骗了她,玩弄了她,但却在别人非杀不可的时候放过了她。也许并不是他要欺骗她,而是她要欺骗他。无论他以前做什么,但是他对她这个人,却并没有亏负。沈三娘心里忽然觉得一阵刺痛。她本不该有这种感觉,更从未想到自己会有这种感觉。但人总是人。人总有人的情感、矛盾、和痛苦。】
如果说,少女时期的情窦初开,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是沈三娘悲剧的开始,那么当她的身份被拆穿以后,对“自己还是不能了解,也许始终都没有真的了解过”的马空群所生出的、自己也未曾想到的那缕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则让她在悲剧的漩涡里无法自拔,永不超生了。
【一个人正从大门外慢慢地走进来,一个本来绝不可能在这里出现的人。一个女人,美丽得令人连呼吸都随时会停顿的那种女人。这地方叫龙虎寨,就在枫林后,四面群山环抱,奇峰矗立,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野兽,正张大了嘴在等着择人而噬。他们这些人,也正像是一群野兽。谁也不愿意被野兽吞下去,所以这地方非但很少看得见陌生人,连飞鸟都已几乎绝迹。但现在这地方竟来了个陌生的女人。她身上穿的是件质料极高贵的墨绿百褶裙,漆黑的长发,挽着当时最时髦的杨妃堕马髻,满头珠翠,衬得她的头发更黑,皮肤更白。她脸上带着甜蜜而成熟的微笑,莲步姗姗,慢慢地走了进来,就像是一个盛装赴宴的贵妇,正步入一个特地为她举行的宴会里。每个人的眼睛都直了。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过女人的男人,却实在没见过这种女人。】
这已不是叶开最初见到的不施粉黛的沈三娘,而是愿意与马空群同生共死,双宿双栖的沈三娘。看到重新回到马空群身边,陪他一起逃亡的沈三娘,我不知道她是认命了?堕落了?还是日久生情,迷失了自己?
沈三娘就在他对面,坐在一个很大的包袱上,也在喘息着。
她一向是个很懂得修饰的女人,但现在身上却到处都沾满了血污、尘土、泥沙,脚上的鞋子也快磨穿了,连脚底都在流着血。
她整个人都显得很虚弱,因为她刚才还呕吐过——她刚从头发里找出一个人的半边下颚。
有风吹过的时候,她身上就会觉得一阵寒意。
那并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
她前胸的衣裳已裂开,只差一分,独眼龙的刀就已剖开她的胸膛。
可是她心里并没有怨恨。
因为这本是她自找的,怨不得马空群,更怨不得别人。
他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她本是为了复仇,才将自己献给他的,但当他占有她时,她却忽然感觉到一种从来未有的满足和欢愉。
这种感觉她从未在别的男人身上得到过,“难道我就是因为这缘故,才跟着他走的?”
她从未这么样想过,现在一想到,忽然觉得全身发热。
沈三娘垂下了头,道:“是我自己要跟着你的,我本来已下了决心,无论你要到哪里去,我都会跟着你,你活着,我就活着,你死,我就死!”
她的声音已哽咽,泪已流下,接道:“我本来已决心把我这一辈子都交给了,因为我……我觉得对不起你,因为我觉得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事,你都是条男子汉,但现在……现在……”
马空群道:“现在怎么样?”
沈三娘悄悄地擦了擦眼泪,道:“现在你已变了。”
这句话说出来,她心里忽然一阵刺痛。
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马空群变了,还是她自己变了。
马空群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好,来,是你自己要跟着我来的,我并没有要求,现在你自己要走,我当然更不能勉强。”
沈三娘垂着头,道:“我也仔细想过,我走了,对你反而有好处。”
马空群淡淡地笑了笑,道:“谢谢你,你的好意我知道。”
“谢谢你”,这三个字虽然说得平淡,但沈三娘却实在受不了。
在这一瞬间,她心里忽然又充满了惭愧和内疚,几乎忍不住又要改变主意。
不管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也不管他做过多少对不起别人的事,却从来也没有亏负过她。
她总是欠他的,现在他若拉起她的手,叫她不要离开他,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走。
他挥了挥手,黯然道:“你走吧,赶快走,最好永远也不要让我再看见你,最好……”
他的声音突然停顿。
他忽然看见刀光一闪,从沈三娘背后飞来。
沈三娘的脸突然扭曲变形,一双美丽的眼睛也几乎凸了出来,眼睛里充满了惊讶,恐惧、痛苦。
她伸出手,像是想去扶马空群。
可是马空群却向后退了一步。
她喉咙“格格”地响,像是想说什么,可是她还没有说出来,就已倒下。
一柄飞刀钉在她背上,穿透了她的背脊。
一柄飞刀!
马空群看着这柄刀,开始时也显得愤怒而惊讶,但忽然就变得说不出的恐惧。
他本来是想去扶她的,却又突然退缩,头上的冷汗已雨点般流下来。
马空群一步步往后退,一张脸竟也因恐惧而变形,突然转身,一掠而起,越过了泉水,头也不回地冲了下去。
沈三娘伏在地上,挣扎着、呻吟着。
可是他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听着他的脚步声冲下山,她的心也沉了下去。
她知道他阴沉而凶险,有时很毒辣,残忍。
但她却从未想到他竟也是个懦夫,竟会眼看着她被人暗算,竟连问都不问就逃了。
她心里忽然觉得有种无法形容的悲哀和失望,这种感觉甚至比她背后的刀伤还强烈。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觉得自己这一生是白活了,因为她竟将自己这一生,交给了这么一个男人。
鲜血从她嘴角沁出时,她的泪也流了下来。
如果说,十年花季在马空群身边什么也没查到,而感叹“那几年白活了”,只能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技不如人而已。那么这一次“才真正觉得自己这一生是白活了”,却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明,有眼无珠,太不自知了。
女人最大的悲哀,也许并不是容颜的衰老,青春的逝去,而是爱上一个她本不该爱的人,把自己交给了一个不值得托付的人。人类的情感,本就是最难捉摸的,本就没有人能控制得住。也正因如此,所以人类才有悲哀,才有痛苦。
沈三娘的另一个悲哀便是他和傅红雪的一段隐情。为了复仇,她做了很多不情愿的事,包括把自己献给傅红雪。
这是他第一个女人,沈三娘远远地站着,看着,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表情。
因为她心里本就没有他那种情感。
她只不过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为了复仇,无论做什么她都觉得应该的。
但现在一切事情都已变得不同了,她已没有再做下去的必要。
她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和傅红雪之间的那一段秘密,更不能让傅红雪自己知道。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恶心。
正因为她知道已没有再做下去的必要,她尽力了,她不想再碰一碰她不喜欢的男人,才把翠浓推到傅红雪面前。其实她才是第一个理解傅红雪,懂傅红雪,知道傅红雪的孤独,脆弱和病痛的人。她的善解人意,温暖体贴,正如书中所写“她并不是那种令人一见销魂的美女,但一举一动间都充满了一种成熟妇人的神韵。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只要看见她立刻就会知道,你不但可以在她身上得到安慰和满足,也可以得到了解和同情。”只可惜这样一个温润如春的人不爱傅红雪。她对傅红雪的关照,叮嘱,甚至求叶开在旁边照顾他,仅仅是尽自己的本分,完成主人的使命?还是心底那缕看不见的情丝?
叶开目送着傅红雪瘦削孤独的背影,忍不住叹息,道:“他真的变了,不但变得更孤独,而且很消沉,再这样下去,我只担心……”
他没有说下去,他不忍说下去。
沈三娘却忽然问:“他怎么会变的?”
叶开黯然道:“他亲眼看着一个他惟一真心相爱的女孩子,死在他面前,却救不了她。”
沈三娘道:“翠浓?”
叶开道:“不错,翠浓。”
沈三娘眼睛里忽然又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过了很久,才轻轻叹息,道:“我实在想不到他竟会真的爱上了翠浓?”
叶开道:“你是不是认为翠浓不值得他爱?”
沈三娘没有回答,她没法子回答。
叶开看着沈三娘,眼睛里也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缓缓道:“无论谁受了傅红雪那样的打击,都难免会跟他一样,一天天消沉下去的,只不过,这世上也许还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他。”
沈三娘道:“谁?”
叶开道:“你。”
沈三娘沉默着,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所以我不能死,我的确还有很多事要做……”
……
他静静地躺在黑暗里,他想睡,却已是睡不着。
他想的太多。
马空群严肃阴沉的脸,黑衣人流着血的脸,叶开永远都带着微笑的脸……
一张张脸仿佛在黑暗中飘动着,最后却忽然变成了一个人,美丽的脸,美丽的眼睛,正在用一种悲苦中带着欣慰的表情看着他。
——无论她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无论她是不是马空群的女儿,她总是为我而死的。
——若不是因为心里真的有真挚而强烈的感情,又有谁肯为别人牺牲?傅红雪心里刺痛着,他知道在自己这一生中,绝不会再找到一个能相爱如此深的人了。
他的命运中,已注定了要孤独寂寞一生。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一个人的声音,比缎子还温柔的声音。
“你几时来的?”
一个人突然地推开门,走了进来,就像是黑夜中的幽灵。
傅红雪虽然看不见这个人,却听得出她的声音。
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声音……
那寂寞的边城,阴暗的窄巷,那黑暗却是温暖的斗室。
她在那里等着他,第一天晚上,他记得她第一句说的仿佛也是这句话,
“你几时来的?”
“我要让你变成个真正的男人……”
他记着,她的手导引着他,让他变了个真正的男人。
“……因为很多事都只有真正的男人才能做……”
他忘不了她那缎子般光滑柔软的躯体,也忘不了奇异销魂的一刻。
翠浓!难道是翠浓?难道是他的翠浓?
傅红雪突然跳起来,黑暗中的人影已轻轻地将他拥抱。
她的躯体还是那么柔软温暖,她的呼吸中还是带着那种令人永难忘怀的甜香。
她在他耳边轻语:“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我会来?”
傅红雪连咽喉都似已被塞住,甚至连呼吸都无法呼吸。
“我知道你近来日子过得很苦,可是你千万不能灰心,你一定能找到马空群的,你若消沉下去,我们大家都会觉得很失望。”
傅红雪的手在颤抖,慢慢地伸入怀里。
突然间,火光一闪。
黑暗的屋子里忽然有了光明——他竟打起了那火折子。
他立刻看见了这个人,这个第一次让他享受到的女人。
这个改变了他的一生,也令他永生难忘的女人,竟不是翠浓。
是沈三娘!
火光闪动,傅红雪的脸更苍白,竟忍不住失声而呼:“是你!”
沈三娘的脸也是苍白的,苍白得可怕,却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她想不到这里会忽然有了光亮?
她身子半转,仿佛想用衣袖掩起脸,却又回过头来向傅红雪一笑,嫣然说道:“是我,你想不到是我吧?”
傅红雪吃惊地看着她,过了很久,才点头。
沈三娘道:“你以为是翠浓?”
傅红雪没有回答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甚至连看都不敢再看她。
沈三娘一双美丽的眼睛却盯在他脸上缓缓道:“我知道她已经死了,也知道这打击对你很大,我到这里来,只因为我希望你不要为她的死太悲伤。”
她咬着嘴唇,迟疑着,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了两句话:“因为你本该爱的是我,不是她!”
傅红雪笔直地站着,苍白的脸仿佛又已透明僵硬。
沈三娘叹息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一直都以为她就是我,一直都不知道世上还有我这么样一个人,所以你……”
傅红雪打断了她的话,道:“你错了!”
沈三娘道:“我错了?”
傅红雪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缓缓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却早已知道她并不是你。”
沈三娘怔住。
这次吃惊的是她,甚至比傅红雪刚才看见她时还吃惊。
过了很久,她才能发得出声音:“你知道么?你怎会知道的?难道她自己告诉了你?”
傅红雪道:“她并没有告诉我,我也没有问,但是我却能感觉到……”
他并没有再解释下去,因为这已不必解释。
相爱的男女们在“相爱”时,有些甜蜜而微妙的感觉,本就不是第三者能领会的。
沈三娘是很成熟,很懂事的女人,这种道理她当然能明了。
她忽然心里起了种很微妙的感觉,也不知为了什么,这种感觉竟仿佛令她很不舒服,过了很久,才勉强点了点头,轻轻道:“原来你并没有爱错人。”
傅红雪道:“我没有。”
他的态度忽然变得很坚定,很沉静,慢慢地接着道:“我爱她,只因为她就是她,我爱的就是她这么样一个人,绝没有任何别的原因。”
沈三娘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明白。”
现在她的确已明白,他纵然已知道她才是他第一个女人,可是他爱的还是翠浓。
爱情本就是没有条件,永无后悔的。
她忽然又想起了马空群,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爱他?是不是爱错了人。
傅红雪忽然道:“叶开呢?”
沈三娘道:“他……他没有来。”
傅红雪道:“你来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他的意思呢?”
沈三娘道:“我来告诉你,只因为我觉得你有权知道这件事。”
傅红雪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但我却希望能将这件事永远忘记。”
沈三娘勉强笑了笑道:“我,现在已经忘了。”
傅红雪道:“那很好,很好……”
他们互相凝视着,就好像是很普通的朋友一样。
当他们想到在那黑暗的小屋中所发生的那件事,就好像在想别人的事一样。
因为那时他们的肉体虽已结合,却完全没有感情——这种结合本就永远不会在人们心里留下任何痕迹的。
就在这时,傅红雪手里的火折子忽然熄灭。
小室中又变成一片黑暗。
虽然是同样的黑暗,虽然是同样的两个人,但他们的心情已完全不同。
在那时,傅红雪只要一想起她发烫的胴体和嘴唇,全身就立刻像是在燃烧。
现在,她虽然就站在他面前,但他却已连碰一碰她的欲望都没有。他们都不再说话,因为他们都已无话可说。
然后沈三娘就听见傅红雪那奇特的脚步声,慢慢地走了出去。
“我并没有爱错人——我爱的就是她,绝没有任何别的原因。”我不知道沈三娘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感受,我知道她错过了他,错过了一个虽不懂爱,却可以记住她一辈子的真君子。只因为她不明白自己,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书中的沈三娘曾对叶开说“我这一生中,从未有过我真正喜欢的男人,你信不信?”我不相信。如果说沈三娘对白天羽的仰慕是少女的情窦初开,她对马空群的依恋是一种习惯和愧疚,那么面对叶开则是一种朦胧的怦然心动。这种心动可能源于叶开的阳光、聪颖,也可能源于其眉宇间透出的故人风采。正因为这种怦然心动,她才不愿意在她中刀的时候遇见叶开,一旦从笑声中想起了这个人是谁,她的心跳立刻加快,看见了他,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他冲过来,抱起这女人,突然失声而呼道:“沈三娘!”
沈三娘笑了,笑得说不出的悲哀凄凉。
她本来实在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看见叶开,但是看见了他,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她呻吟着,忽然曼声而吟:
“天皇皇,地皇皇。人如玉,玉生香,万马堂中沈三娘……”
她笑得更凄凉了,轻轻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这歌?”
叶开当然记得。
这本是那天晚上,他在那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中,看到沈三娘时,随口唱出来的。
他想不到沈三娘直到现在还记得。
沈三娘凄然道:“你一定想不到我还记得吧,那天晚上你……”
叶开笑了,笑得也很凄凉,道:“我只记得那天晚上陪我喝酒的不是你。”
沈三娘嫣然道:“我也记得,那天晚上你根本没有到那里去过。”
挣扎着说完了这句话,鲜血立刻又从她嘴角涌出。
沈三娘这次没有看错人,没有爱错人。真爱面前,谁也克制不了,真爱来了,谁也抵挡不住。只可惜这份真爱,又错了时空。
沈三娘垂着头,凝视着手里的酒杯,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事?”
叶开笑了笑,道:“因为我是个懂事的男人?”
沈三娘柔声道:“你也是个很可爱的男人,若是我年轻,一定会勾引你。”
叶开凝视着她,道:“你现在也并不老。”
沈三娘也慢慢地抬起头,凝视着他,嘴角又露出那动人的微笑,幽幽地说道:“就算还不老,也已经太迟了……”
她笑得虽美,却仿佛带着种无法形容的苦涩之意。
一种比甜还有痴味的苦涩之意。
一种凄凉的笑。
然后她就忽然站起来,转过身,又取出一樽酒,带着笑道:“所以现在我只想你陪我大醉一次。”
岁月无情,造化弄人,一醉解千愁。除了醉,沈三娘还能干什么?只有醉,才能暂时忘却“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的惆怅与悲凉。
叶开道:“这件事我本不愿告诉你的,但又不想欺骗你,你总算一直对我不错。”
他的表情很严肃,声音也很冷淡。
这不像是平时的叶开。
丁灵琳已笑不出了,仿佛已感觉到他说的绝不是件好事。
她勉强笑着,道:“不管你要说什么事,我都不想听了。”
叶开道:“可是你非听不可,因为我不等天亮就要走的。”
丁灵琳失声道:“你要走?刚才为何不告诉我?”
叶开道:“因为这次你不能跟我走。”
丁灵琳道:“你……你一个人要到哪里去?”
叶开道:“我也不是一个人走。”
丁灵琳叫了起来,道:“你难道要带沈三娘一起去么?”
叶开道:“不错。”
丁灵琳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我喜欢她,我一直都喜欢她,你只不过是个孩子,但她却是我心目中最可爱的女人,为了她,我可以放弃一切。”
丁灵琳吃惊地看着他,就像是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个人一样,颤声道:“她……她难道也肯跟着你走?”
叶开笑了笑,淡淡道:“她当然肯,你也说过我是个很可爱的男人。”
丁灵琳脸色苍白,眼圈却已红了,就仿佛突然被人狠狠地掴了一巴掌,掴在脸上。
她一步步往后退,泪珠一滴滴落下,突然转过身,冲出去,用力撞开了沈三娘的房门。
叶开并没有阻拦,因为他知道沈三娘也会跟她说同样的话。
沈三娘已答应过他。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沈三娘屋子里发出了一声惊呼,就像是有人突然看见了鬼似的。
惊呼声却是丁灵琳发出来的。
屋子里还燃着灯。
凄凉的灯光,正照在沈三娘惨白的脸上,她脸上的神色很平静。
她的人却已死了。
一柄刀正插在她胸膛上,鲜血已染红了她的衣裳。
可是她死得很平静,因为这本是她仔细考虑过之后才决定的。
除了死之外,她已没有别的法子解脱。
孤灯下还压着张短笺:“丁姑娘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看得出她很喜欢你,我也是个女人,所以我虽然答应了你,却还是不忍帮你骗她,我更不能看着你们去杀马空群。”
这就是沈三娘最后的遗言,她相信叶开已该明白她的意思。
爱已逝,春已老,花亦残。沈三娘终于放下了多年的重担,放下了复仇,放下了对马空群纠结不清的情感。也放开了叶开和丁灵铃,觉得他们才是真正幸福的人。因为他们敢去爱,而且爱得真诚。只有真心的爱,永远不会错!
沈三娘走了,给我们留下了不尽的沉思,她的故事还没有结束。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沈三娘的悲剧仍在纠缠着痴男怨女,演绎着一幕幕悲欢离合。希望天下的有情人能从这古老的故事中见仁见智。更希望花一般的女人能睁开智慧的双眼,用一颗充满爱的心打理好自己的婚姻和爱情。
女人如花,花季短暂。愿每一个如花的女人身旁都有一个懂花,惜花,赏花之人。当你含苞待放时,他用一双温柔手轻抚花枝。当你花满枝头时,他有一颗赏花心伴你入梦。春老花残时,摘花人轻拾落红揽你入怀。……女人这一生若能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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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修订时间:2024-08-23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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