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诗人海啸主编的《朦胧诗精选》日前由
黑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北岛、舒婷、顾城、杨炼、江河、芒克、多多等为代表的一批“新”诗人,率先冲破旷日持久的文化“冻土”,将诗歌直面时代,指向内心。他们的集体崛起与繁衍,在中国近百年的新诗史上镂刻成了一段永恒的文化记忆。那些灿若星辰的美丽诗篇,至今仍在影响着我们。
经典是经得起重复的,至少,从目前的文化语境,到诗歌快车键般的随意轻怠,我们有必要重温感动,回到经典。编选《朦胧诗精选》,其实就是对目前“快餐式”阅读提供一本可以“慢”下来的读本。它的意义不在于一本诗集的问世,而是通过另一种方式,让我们在诗歌中“返乡”,追寻那些渐行渐远,甚至日益模糊起来的名字,感受着我们坚持的位置,和脚下的这片土地。海啸在序言中的这段文字,阐明了编选这本诗集的初衷和意义。除了遴选出在读者心目中早已根深蒂固,并且被各种选本及教科书不断重复的“经典诗歌”,也对那段诗歌史中,曾被各种原因所遮蔽,至今仍鲜为人知的优秀诗人和作品进行“候补性”的编选。
《朦胧诗精选》为精装本,定价29.8元,全国书店统一发行。可以说这本诗集的出版,是为这个诗歌日益边缘的时代,再度呈现一段辉煌的诗歌记忆,传递一种伟大的诗歌传统与精神。
给诗歌做“减法”,而且必须要对列队整齐、体态统一的朦胧诗人方阵来进行一次所谓筛金拣珠般的“精挑细选”,其实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面对业已被载入“史册”,在读者心目中早已根深蒂固,并且被各种选本,乃至教科书一再重复与强调的“经典诗歌”,在此似乎理所当然仍要保留其应当的位置。无论是阅读习惯或者经验,每个人都存在着一定的分歧。毕竟那个时代已是昨日,遥远的如同过去的世纪。
中国新诗至今已走过近百年的历程,对于个体生命来说,可能早就步履蹒跚,或者干脆已命寿终寝。而在漫长的文化河流中,在我们那条以“诗经”涓淌下来,乃至汇集成唐宋元明的汪洋波涛,不足百年的中国新诗,或曰中国
现当代诗歌,无疑还是一个呀呀学步的孩子。就是这样一个先天
营养不良,堰苗助长的孩子,到了工业文明与信息文明高速发达的今天,被无端遗弃在“十字”的荒原。但诗歌毕竟是不死的“琥珀”,是我们时代必须葆有的情感动力与精神原乡。如同艾略特所说,诗人与生俱来的任务并非操作美丽的语言,而是透视美丑的根底,观察倦怠、恐怖与荣兴。2008年5月的汶川大地震,在巨大的精神创痛下,诗歌曾一度成为我们排遣心忧,缝补伤口的一剂苦药。时隔一年之后,国内有家出版社在北京发布《中国文情报告(2008-2009年)》指出:“汶川大地震引发的网络诗歌风潮,使诗歌这一日见寂寞的文学样式一夜之间回归了民间性和草根性,让一场意外的灾难意外的拯救了中国诗歌”。我姑且不去论证这场“意外”引申为“拯救”的合理性与准确性,不过,我以为,在这里所指的“诗歌”,也就是这场“意外灾难”所拯救的“中国诗歌”,其实是一场狂欢(狂悲)式的集体“无意识”文字表达方式。诗歌再次被推到社会舞台和“集体意志”的前台,进而扮演起心灵“止痛膏”的角色。我的一位挚友,美国科罗拉多矿业大学(Colorado School of Mines)教授、诗人西风(当时还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博士后)对我本人的一篇访谈中,针对他“当代诗歌究竟应该承担什么,不应该(不必要)承担什么?”曾做了一个简要的阐述:“我觉得承载可能更恰当些。承担更侧重于诗歌外的‘重量’,古往今来,中国诗人已承担够多的了。诗歌的写作应该注重于心灵,向‘内’,而不是向‘外’。把诗歌当成武器、工具、教义或准则,都是不正常的,只能代表那个时代的疯狂与变态。如果必须要承担,就去承担那些该承担的:光明、梦想和黑夜。”
与当前喧闹嘈杂,野草疯长的诗歌现场不同的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朦胧诗人”的集体崛起与繁衍,归功于政治、文化、社会,以及经济的裂变与转型。朦胧诗群体的发展,是从诸多自由、松散的“诗歌群落”中形成的,最具代表性的是“白洋淀诗歌群落”等一批“知青”构成的作群体,尽管绝大部分人返城后远离文学、远离诗歌,但他们中间仍有一些诗人迅速托颖而出,成为日后的诗坛主将。以北岛、芒克等人在1978年底编印的民间刊物《今天》,最早以“群体”的身份向世人亮相。第二年春天,《诗刊》公开发表了北岛的《回答》,终于奏响“朦胧诗”的号角,从而使这一诗歌群体迅速引起广泛关注和强烈反响。
尽管中国诗歌历来有“我手写我心”的传统,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想要冲破内心的樊笼,遵循自我的情感抒发何其困难。于是,他们在诗歌写作上,便大量运用了隐喻、暗示、旁白、通感等表现手法,习惯于口号性诗歌语言的读者,顿时觉得茫然失措,不知所云。回到今天,当我们再次面对这些文本,可能会觉得一点也不“朦胧”。他们的作品,与“五四”时期中国新诗的发端有着本质的区别,更与“革命”时期的诗歌标语、墙报不同,朦胧诗的风行,无疑为当时迷茫、困惑的文学(文化)现状找寻到一个自由的出口,新时期文学也为此迎来了一次意义深远的变革。当然,在诗歌中,除了张示内心所经历过的“伤痕”,更多的则是反思、追问和光明。诗人食指的《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相信未来》、《热爱生命》,北岛的《回答》,顾城的《一代人》,舒婷的《致橡树》,梁小斌的《中国,我的钥匙丢了》等作品,如同一道道乌云乍开的诗歌追光,穿越一扇扇蒙尘、迷惘的心门。从手抄本珍藏,“地下”读本的传播,到公开刊物的粉墨登场,朦胧诗人们终于迎来了他们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