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轺古镇,即今
泽州县晋庙铺镇之一部分,治拦车村。距晋城37.7公里,辖境相当今晋庙铺镇和大箕镇一部分。原为太行道一驿,镇制约形成于唐,概因玄宗御临而嘉其德者。宋金沿之。《金史·地理下》曰:“晋城有太行山、丹水、白水、天井关。镇二:周村、巴公。旧又置星轺镇。”《清史稿·地理七》:“凤台:冲,繁,难。倚。南:太行山,其巅黑石岭,其北天井关;西南,小口,即太行陉马牢。……镇三:横望、拦车、周村。驿二:太行、星轺。丞兼巡司驻星轺。”由此观之,晋城之广,何言“镇二、镇三”?盖此为边境重镇、交通枢要,特列以彰之矣!清雍正后称星轺里,辖于凤台县移风乡感义都。
星轺,缘于天节八星主使臣之事,因称帝王使者为星使,星使所乘之车曰星轺。因此,以星轺名驿镇,除用典嘉德外,又显示了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春秋以降,古太行道在中原逐鹿的历史进程中,起着重要的军事作用。星轺驿位当陉中,“与天同党”,俯瞰中原。左控商都朝歌与东京汴梁;下瞰东都洛阳;后有上党雄藩;右连晋南古都群(尧都平阳、禹都安邑、舜都蒲坂、晋都曲沃和绛邑),因此,号称“晋南屏翰”。
拦车之名,见于明代陈棐《孔子回车庙解》一文:“至于拦车之名,果俗因回车之妄附会之,而狼车则又拦车流讹也,今直名天井可矣。拦车、狼车名宜尽革削,以绝谬传。”清光绪版《凤台县志》因袭明制载:“《金志》曰:‘晋城镇二,周村、巴公。旧又置星轺镇’曰拦车。”拦车北阁外西侧墙中,至今镶有清光绪间郡庠生韩识荆于光绪十九年(1893)书写的“拦车镇”三字。其实,《金史》并无“曰拦车”三字,显然是清人引述前人基础上加的。陈公之辩荐,理确词严,但未引起清人重视,以致“讹传”至今。留恋之情,堪称挚诚。何以然哉?崇德尚智之谓也。其初衷,并非想告知后人一个准历史故事,而是闲侃神聊式的一种自豪而已。此举之结果,使原本虚妄的“孔子回车”故事,成为“真实”,令后人永辩不清。其实,孔子回车,确有其事,但不在此地,而在河南濮阳之西一个古名“棘津”的地方。此地之传,源于天井关文庙沿革及其旁深及寸许的辙印。这种传说,类似于皇城编的“康熙骑驴访皇城”的故事。
客观地讲,否认孔子回车故事,并不影响星轺镇历史地位的重要。历史上,因各种原因而经过此地的帝王有11位:“夏桀(履癸)所居,左天门之阴,右丹溪之阳”;周穆王姬满于公元前922年“癸酉,天子命驾八骏之乘,赤骥之驷,造父为御,□南征,翔行径,绝翟道,升于太行,南济于河。驰驱千里,遂入于宗周”;东汉章帝刘炟于公元85年巡幸东阿(今山东阳谷境内),北登太行,至天井关;魏武帝曹操于建安年间由此北上太行,写下了“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崔嵬。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的诗句;北魏明元帝拓跋嗣于公元422年御驾亲征,出天门(一说在今太原市西北),逾恒岭;公元423年闰四月,后魏明元帝刘彧北上太行,幸高都县过此;公元606年,隋炀帝杨广过太行,幸榆林郡(今内蒙古准葛尔旗东北、黄河南岸十二连城)。返回时,炀帝下太行,开直道九十里到御使大夫张衡家;公元723年正月,唐玄宗李隆基率大队侍从、兵卒从东都洛阳出发,登上太行山,巡幸潞州、并州,在星轺驿写下了《
早登太行山中言志》一诗。同行的张九龄、苏頲、张说、张嘉贞、苗晋卿等五人都有和诗。公元732年冬十月,唐玄宗再次北巡,沿前次巡行路线,从东都上太行过此;公元908年三月,后梁太祖朱温经星轺驿至泽州,四月,离开泽州,原路返回汴梁;公元954年三月十一日,后周世宗柴荣兵发大梁,十八日,经星轺驿抵泽州,十九日,前锋与北汉军遇于巴公原,展开一场激战,史称“巴公之战”(《山西通史》称“
高平之战”);公元960年四月,泽潞节度使李筠反宋。六月,宋太祖赵匡胤离开汴梁,御驾亲征。至碗子城,因道路险仄,亲自下马负石,以平山道,群臣六军皆负石,不日而大道平,君臣浩荡过星轺驿、天井关至泽州,与李筠部将会战于茶碾(即碾子谷),李筠退保城内,城破,自焚而死。
帝王的踪迹,使这个通衢大驿增辉不少,而文人的题咏又是这个两千年古镇一道靓丽的风景。从西汉刘歆的《遂初赋》、西晋刘琨的《扶风歌》,到唐代上自明皇下至诗仙李白,以及李贺、白居易、韩愈、柳宗元等,再到宋代司马光、徐范,金代李俊民、元好问,明代王国光、王世贞、于谦、谢肃,清代陈廷敬、赵执信、顾贞观、朱樟等煌煌上百首诗词文赋,足以构成星轺驿一道独特的文化长廊。从这些信息中,我们可以感受到星轺驿那早已埋入历史烟尘中的昔日风华。唐明皇李隆基“不因今展义,何必冒垂堂”的政治英明;明万历间吏部尚书王国光“夜宿星轺浑不寐,月明槐影乱疏窓”的切身感受;景泰少保于谦“十六年来成一梦,后人谁为继新题”的人生感慨等等,使星轺驿承载了片言难尽的民族兴衰。这些,远比孔子回车的虚诞故事有着强大的说服力。如果说前者是一种人生大智慧的话,那么后者仅仅是一时的小聪敏。
星轺镇之价值,一不在于项橐难倒孔子的所谓聪敏,二不在于曾经的“
绿树村边合”,三不在于“驿楼高架与云齐”以及一街两厢那曾经的店铺林立,而在于它的历史承载力和文化包容性,以及村居七百而从教一百五十有奇的光荣。如此村庄,试问天下有几?
所谓历史承载力,自是那些身肩民族大任的君臣吏庶。他们指点江山,激扬智慧,凭借小镇的特殊地位多少次扭转了民族乾坤!所谓文化包容性,就是那些青史留名的诗人学者,都能在这里碰撞出灵感的火花而留下华章;同时,星轺居民由历代驿臣后裔、商贾后裔和其它原因流徙此地者共同组成。他们同耕共织,休戚相承,缔造着星轺古镇的历史与今天。若非包容,何至于此!至若一百多位教育工作者,默默耕耘终生,不仅继承着华夏人文的历史传统,而且塑造着村庄的未来以及中华文化的一角。这,才是星轺镇的真正价值。(郭学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