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路威(1883-1957),美国著名人类学家,曾对北美平原印第安人做广泛研究,其中对克劳族印第安人的研究堪称典范,著有《克劳族印第安人》一书,还汇编三册克劳语教科书。其他重要著作有:《文化与民族学》、《初民社会》、《初民宗教》、《国家之起源》、《文明与野蛮》、《社会组织》等。
您征求我对远征
中国的意见.您认为这次远征是体面的,出色的.多谢您对我的想法予以重视.在您看来,打着维多利亚女王和拿破仑皇帝双重旗号对中国的远征,是由法国和英国共同分享的光荣,而您想知道我对英法的这个胜利会给予多少赞誉?既然您想了解我的看法,那就请往下读吧: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一个世界奇迹。这个奇迹叫圆明园.艺术有两个来源,一是理想,理想产生欧洲艺术;一是幻想,幻想产生东方艺术.圆明园在幻想艺术中的地位就如同巴特农神庙在理想艺术中的地位.一个几乎是超人的民族想象力所能产生的成就尽在于此.和巴特农神庙不一样,这不是一件稀有的.独一无二的作品;这是幻想的某种规模巨大的典范,如果幻想能有一个典范的话.请您想象有一座言语无法形容的建筑,某种恍若月宫的建筑,这就是圆明园。请您用大理石,用玉石,用青铜,用瓷器建造一个梦,用雪松做它的屋架,给它上上下下缀满宝石,披上绸缎,这儿盖神殿,那儿建后宫,造城楼,里面放上神像,放上异兽,饰以黄金,施以脂粉,饰以珐琅,饰以琉璃,请同是诗人的建筑师建造一千零一夜的一千零一个梦,再添上一座座花园,一眼眼喷泉,加上城群的天鹅.朱鹭和孔雀总而言之,请假设人类幻想的某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洞府,其外貌是神庙.是宫殿,那就是这座名园.为了创建圆明园,曾经耗费了两代人的长期劳动。这座大得犹如一座城市的建筑物是世世代代的结晶,为谁而建?为了各国人民。因为,岁月创造的一切都是属于人类的.过去的艺术家、诗人、哲学家都知道圆明园伏尔泰就谈起过圆明园.人们常说:希腊有巴特农神庙,埃及有金字塔,罗马有斗兽场,巴黎有圣母院,而东方有
圆明园。要是说,大家没有看见过它,但大家梦见过它.这是某种令人惊骇而不知名的杰作,在不可名状的晨曦中依稀可见,宛如在欧洲文明的地平线上瞥见的亚洲文明的剪影.这个奇迹已经消失了。有一天,两个强盗闯进了圆明园。一个强盗洗劫,另一个强盗放火.似乎得胜之后,便可以动手行窃了.对圆明园进行了大规模的劫掠,赃物由两个胜利者均分.我们看到,这整个事件还与额尔金的名字有关,这名字又使人不能不忆起巴特农神庙.从前对巴特农神庙怎么干,对圆明园也怎么干,只是更彻底,更漂亮,以致于荡然无存.我们所有大教堂的财宝加在一起,也许还抵不上东方这座了不起的富丽堂皇的博物馆。那儿不仅有艺术珍品,还有大堆的金银制品。丰功伟绩!收获巨大!两个胜利者,一个塞满了腰包,这是看得见的,另一个装满了箱箧,他们手挽手,笑嘻嘻地回到了欧洲。这就是两个强盗的故事.我们欧洲人是文明人,亚洲人在我们眼中是野蛮人,这就是文明对野蛮所干的事情。将受到历史制裁的这两个强盗,一个叫法兰西,另一个叫英吉利.不过,我要抗议,感谢您给了我这样一个抗议的机会。治人者的罪行不是治于人者的过错;政府有时会是强盗,而人民永远也不会是强盗。法兰西帝国吞下了这次胜利的一半赃物,今天帝国居然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就是真正的物主,把圆明园富丽堂皇的破烂拿来展出。我希望有朝一日,解放了的干干净净的法兰西会把这份战利品归还给被掠夺的中国。我证实,发生了一次偷窃,有两名盗贼。先生,以上就是我对远征中国的全部赞誉.
作为一本著名的人类学著作,本书对人类文明文化史的描绘和阐述可谓通俗易懂,深入浅出,
吕叔湘先生之称为“外行内行都能欣赏的科普读物”。它从人最日常的吃饭穿衣说到弹琴写字,从中亚土人一分钟捉89个虱子说到法国国王坐在马桶上见客,从马赛伊人拿太太敬客说到巴黎医院里活人和死人睡一床,可谓上下古今,无一不谈,又无谈不妙。但本书带给人的不只是有趣而已,读者还能由此认识到“所谓文明人有时很野蛮,而所谓野蛮人有时候倒很文明,认识到文明不是哪一个或哪几个民族的功劳,而是许多民族互相学习、共同创造的;认识到文化的宝贵遗产里掺杂了许多渣滓,要时时提高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