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时期,
建州女真作为东亚朝贡体系中的一员,通过与明朝的朝贡活动获取一定的财物与生产资料。然而伴随明朝对建州女真朝贡的限制逐渐增加、以及来自朝鲜的侵犯,建州女真获取财物的正常通道受到阻塞,导致边境屡有摩擦。建州女真也屡屡对明朝在辽东的
卫所发起挑衅。在这种情况之下,明朝先后对建州女真发起了五次反击活动,建州月屠(也称
成化犁庭)是明朝对建州五次大反击中最激烈的一次。明廷声称要“犁庭扫穴”、“绝其种族”,对建州女真实施了残酷的民族报复活动,大规模屠杀持续一月之久。其行动本质和目的,是对建州女真的施压、反击与警告。是自
土木堡之变后明朝在北方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事件简介
建州女真对财富的需求,以及“多有不逞之徒,诡冒其间,引诱为非…所过凌辱驿传,骚扰军民,需索剽夺”进而 明廷对女真朝贡次数的限制是女真犯边的主要原因。明廷对女真的犯边行为,最初是以招抚为主,由于女真首领拒不接受,才决定以武力征讨。明廷对女真用兵致使强盛的建州三卫由盛转衰,但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女真与明廷的矛盾,反而激起女真更大的仇恨。(
爱新觉罗·努尔哈赤的五世祖即在建州月屠中被杀)
成化初年,明朝对建州三卫用兵是明史上的重大事件。清官修《明史》对此事件忌讳莫深,不予记载。
但查阅明代官私文献和朝鲜文献,可以对这次用兵的原因、过程及结果有所了解。
建州女真的财富需求
正统年间(1436-1449),建州三卫女真南迁到婆猪江、苏子河流域。这里有适合农业发展的土壤和气候,又临近明辽东与朝鲜,从而使其农业经济迅速发展。正统二年(1437),朝鲜派人前往建州女真李满住居地兀刺山北吾弥府调查,“见水两岸大野,率皆耕垦,农人与牛布散于野”;兀刺山南,婆猪江以东之地,“或耕或耘,放养牛马”。“婆猪江土地沃饶,(李)满住累岁住居,营建家舍,耕牧自在。”说明建州女真的农业有长足的发展。农业发展必然带来人口的增加。《李朝实录》载:“今年(李朝文宗元年,1451年)三月,还居兀刺山城瓮村,凡察子甫下吐则移居瓮村北十五里吾毛水之地,充尚(董山—— 引者)则移居瓮村上项,满住管下一千七百余户,充尚、甫下吐管下共六百余户。”合计二千三百余户,比当初迁来时的三百余户增加近七倍。农业的发展、人口的增加,刺激了建州女真向明朝以及朝鲜获取人口、财富的欲望。然而,明朝从宣德(1426—1435)末年开始,各种矛盾不断显现,在边疆治理上一改先前对女真广为招徕之策,而是采取收缩限制的政策。明朝建国之初,于女真地区设立卫所,进行有效管理。据《明史》载:“洪武、永乐间,边外归附者,官其长为都督、都指挥、指挥、千百户、镇抚等官,赐以敕书、印记,设都司、卫所。”明朝对女真首领委以各种官职,给予“敕书”和“印信”,表明朝廷承认其权力。女真首领“代朝廷守边”,“以时朝贡”。为此,从永乐(1403-1424)初年至宣德年间,明朝积极鼓励女真首领朝贡。朝贡对女真首领来说,是承认其对明朝的隶属关系,同时又可获取经济利益。有贡就有赏,有赏就有市。赏与市成为女真经济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成为女真首领扩充权柄、增殖财富的重要途径。宣德末年,明廷在边疆治理上开始收缩。宣德十年(1435)正月,明宣宗下令有关奴尔干都司“采捕、造船、运粮等事,悉行停止,凡带去物件,悉于辽东官库内寄存放,其差去内外官员人等,俱令回京,官军人等各回卫所着役”。并对女真的朝贡做出规定:女真等“远来朝贡,近奉敕撙节,止二三人,多不过二十人,其余从人,悉留关外”。正统二年(1437)十月,明廷始限制女真朝贡人数。《明实录》载:女直人等来朝贡者,进马或三五匹,动辄三四十人,有回至中途复来者。多有不逞之徒,诡冒其间,引诱为非,俱无公文照验,道经城镇关隘,总兵镇守等官略不过问,一概纵放。所过凌辱驿传,骚扰军民,需索剽夺,其害非一,乞禁止之。上是其言,仍敕辽东等处总兵等官,今后外夷来朝者,止许二三入或四五人,非有印信公文,毋辄令入境。然而,仅在女真朝贡人数上加以限制,收效并不明显,还必须在女真朝贡次数上予以限制。正统四年(1439),明英宗敕谕辽东总兵官曹义等:今辽东境外女直野人诸卫,多指进贡为名,往往赴京营私,且当农务之时,劳扰军民供送。今因其使臣回卫,已遣敕谕之,如系边报,不拘时月,听其来朝。其余进贡、袭职等事,许其一年一朝,或三年一朝,不必频数。其有市易生理,听于辽东开原交易,不必来京。如仍数遣使,尔等询察,即令退回,脱有违碍,仍奏定夺,庶几不扰军民,亦不失远人归向之意。正统十四年(1449),瓦剌也先南犯,脱脱不花东侵。在这场事变中,建州三卫的朝贡受到严重影响。至天顺年间(1457—1464),三卫女真赴京朝贡者又络绎不绝。这对刚蒙受战乱的明朝,实在力不从心。天顺八年(1464),明朝再次限定女真朝贡人数。同年十月,会昌侯孙继宗、吏部尚书王翱等议奏日:自古抚驭外夷,来则嘉其慕义,固不厌其多而拒之,亦不病其少而招之。今野人女直僻在东荒,永乐间相率归附,时月有期,名数有限。近年络绎不绝,动以千计。彼所贪得者,宴赏之优厚,而豺狼之心,何厌之有哉?如不限其来数,中国劳费实多,限之太狭则失其向化之心。合酌量事体,建州、毛怜等卫,卫许百人;海西、兀者等卫,卫许三五人,不得重复冒名,审验然后入关。从之。
这里应当指出的是,明朝对女真朝贡的限定也含有防范之意。巡抚辽东副都御使滕昭曾说:“抚顺千户所,乃建州夷人人京朝贡之路,其来多或五六百人,少亦二百余人,俱于城中军民家憩宿。间有觇知边情虚实,或内应为奸者。”上述明朝对女真朝贡的限制与女真农业的发展,刺激了女真对人口、财富的渴求,必然引起女真对明朝的不满,导致女真不断犯边。
建州三卫犯边与明廷的对策
建州三卫女真朝贡受到明廷的限制后,为满足对人口、财物的需求,不得不从辽东地区掠夺人畜。时,建州卫李满住、建州左卫董山、建州右卫纳郎哈等对明廷“阳为效顺,阴为抄掠”。史载:“建州等卫女直都督李满住、董山等,自正统十四年以来,乘间窃掠边境,辽东为之困敝。”至成化年间,“一岁间,入寇九十七次,杀虏人口十余万”。(垒)成化二年(1466)五月,巡抚辽东左佥都御史滕昭等奏:“虏寇累人开原境抢掠人畜。”六月,镇守辽东太监李良等报:“虏入灰山等处剽掠人畜。”七月,兵部奏报:“辽东花儿营等处虏寇入境,按抚指挥张斌、分巡指挥毛钦、守堡百户胡荣防守失策”,请治其罪。九月,三卫女真“拥众六千,分掠开原、抚顺、沈阳、辽阳等处”。翌年三月,李良等又报:“达贼屡人边境,杀虏官军人畜及器械财物。”四月,建州左卫督董山等又“纠合毛怜等处夷人侵犯边境,虏掠人畜”。自开原至辽阳六百余里,“数万余家,率被残破”。建州三卫女真犯边行为,朝鲜文献也有载录。《李朝实录》载:“虏掠辽东、开元(原)等处军民男妇及本国(朝鲜)边民为奴使唤。” 甚至将掠来的汉人、朝鲜人转相买卖,获取厚利。成化三年(1467)~月,朝鲜世祖国王忧心忡忡地说:“今观毛怜、建州、海西之贼迭出剿掠中国,虽遣人寻问终不得要领”,“中国不靖,则我国亦不得宁矣,苟不预虑安能应猝”。告诫咸吉道节度使要加紧防备。《李朝实录》同年三月戊子条载:“海西卫千余兵屯于白塔,毛怜卫千余兵屯于连山,建州卫五百余兵屯于通远堡”, 杀掠甚众。明廷对建州三卫的犯边行为,最初仍以招抚为主。成化三年四月,遣使武忠前往建州三卫,向其宣布朝廷的诏谕。于是,三卫首领董山、李古纳哈、纳郎哈等听抚来朝。礼部官员向其宣读了成化帝的敕谕:尔等俱是朝廷属卫,世受爵赏,容尔在边住牧。朝廷何负于尔,今却纵容下人,纠合毛怜等处夷人,侵犯边境,虏掠人畜,忘恩背义。论祖宗之法,本难容恕。但尔等既服罪而来,朕体天地好生之德,姑从宽宥。今尔回还,务各改过自新,戒饬部落,敬顺天道,尊事朝廷,不许仍前为非。所掠人口,搜访送还,不许藏匿。若再不悛,必动调大军问罪,悔将何及。其省之戒之。三卫首领对成化帝的敕令,表面俯首称谢,但仍贪得无厌,在朝廷循例赏赐外,额外索赏。并口出詈骂,向明廷示威,扬言回卫后,纠合海西、野人女真,继续抢掠边境。《明实录》载:(五月)癸巳,遣行人送建州女直董山等还。时,董山与李古纳哈、纳郎哈等,听抚来朝。已降敕省谕,及赐之宴,朝廷大臣押宴。董山部下指挥有出谩骂语,及褫厨役铜牌者。事闻,诏切责之。既而给赐马值,并袭衣彩币如例。山与李古纳哈二人,复奏索蟒衣玉带金顶帽及银器非一,上命赐衣帽,人一具。山等又言,指挥使可昆等五人有劳效,乞赐服,复命与之袭衣靴帽,亦人一具,不为例,至是辞归。鸿卢寺通事署丞王忠奏:山等前以屡寇边方,蒙朝廷宥其罪恶,令革而入贡,乃敢骂坐不敬,贪求不厌。且扬言此还,即纠合海西、野人抢掠边境,语无忌惮。可见,三卫首领虽听抚来朝,但对其犯边行为,并无改悔之意。当朝廷所赐不能满足其欲望时,真相毕露,扬言仍欲犯边。董山等首领不思改过的行经,引起了明廷的高度重视。成化帝召廷臣议应对之策。礼部主事高冈上疏云:虏之来朝者略无忌惮,在边者寇无虚日,其情伪可知。若又待其既去复叛,而后征之,则失机会矣。今董山见来朝贡,宜命总兵官赵辅,拘留于辽东。遣译者诣虏营,省令还我所掠以赎之。因以观虏势之虚实,察地形之险易,而又遣使朝鲜,以伐其交。计划既定,即将董山等明正典刑,以徇诸夷。使大义昭明,人心奋发,然后举全胜之策而征剿之。其建议将董山等拘留辽东,待朝廷派人索回被其所掠人El财物后,将董山明正典刑。提督军务左都御史李秉上奏说:奉敕议得,建州三卫虏寇,悖逆不道,累次犯边,罪不容诛。皇上量同天地,遣使招抚,而董山等自知罪大,赴京谢罪。皇上不咎既往,厚赐而还。若复拘留不遣,彼得藉以为词,欲将董山厚加款待,宣布恩威,令其还境,毋再为非。又议得,董山在京日久,知我出师,及广宁拘留,又生愤恨,言悖气傲,谋不可测。况其部落,今复蹂躏边境,荼毒生灵,天地不容,神人共怒。若纵使还,则又启外夷之侮,绝生民之望,边境厉阶,岂有穷矣。今若遣其同来家属十余人,令归谕其部落,使革心向化。若在彼者执迷背约,不还所掠,在此者反侧不安,复怀异志,即具奏擒治,速兵征剿。奏至,成化帝令廷臣参酌之。太保会昌侯孙继宗、吏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陈文等,不同意李秉前议,赞同其后议。他们认为:王者之于夷狄,虽以不治治之,然亦未尝纵其为恶。今董山等虽称谢罪来朝,尚而桀骜无礼,且有各持佩刀,一齐杀出,还匿妻子,据险拒战之言,是其稔恶不悛之情,昭然可见矣。若遽纵遣,益无忌惮,揆之事势,实有未宜。秉之前议不可用,宜用其后议。上从之。于是,明廷命靖虏将军总兵官赵辅拘留董山等于广宁,令先遣家属还,归还其所掠人口。董山等得知朝廷用意后,逞凶肆詈,并刺伤通事,致使事态扩大。《明实录》成化三年八月庚子条载:靖虏将军总兵官赵辅等奏:奉命拘留董山等于广宁,谕令先遣家属数人,还告部落,归我所掠人口,毋再犯边,已各遣还。至七月二十七日,取董山等一百十五人至帅府,宣敕旨戒谕未毕,山等即逞凶肆詈,袖出小刀刺伤通事人等。臣等见其势恶,即令甲士擒之。其在驿夷人哈塔哈等一百一人闻知,亦各持刀,乱刺馆伴兵卒。臣等俱即擒捕,当时格杀二十六人,余党囚之以俟命。征剿之势,必不容己。成化帝得报后,才痛下决心,对建州三卫用兵。
明廷对建州三卫用兵过程
明廷对建州三卫犯边,初以招抚为主,因三卫首领拒不受命,才决定以武力征讨。成化三年(1467)五月,明廷命左都御史李秉提督军务,武靖伯赵辅配靖虏将军印,充总兵官,往辽东调兵。七月,“命都督佥事王瑛充副总兵官,都督佥事王铨充游击将军,都指挥使黄钦协同游击,统兵赴辽东,会总兵赵辅等,征剿建州虏寇”。明朝在对三卫用兵前,进行周密部署。同年八月,遣使告谕毛怜、海西女真,毋与建州女真结盟,协助朝廷征建州女真。敕谕云:祖宗以来,设立建州三卫,俾其近边居住,管领部属,为我藩屏,授之爵秩,锡以冠带,及其朝贡,屡加宴赏。朝廷推恩于彼,亦已厚矣。乃者都督董山等,忘恩悖义,辄率丑类侵犯我边,杀掠人财,不可胜计。朕体天地之量,不即加诛,遣使诏谕,令还所掳人口,赴京谢罪,与其自新。彼来朝贡,待之加厚。岂期各虏阳为顺从,阴怀不轨,与其党类,意图内外应援,侵扰边方,为恶愈甚。似此谲诈反复,神人共怒,天地不容。朕不得已,遣将率师,往正其罪。重念尔等素守臣节,今又遣入随都督武忠来朝,朕甚嘉悦。自今建州三卫逆虏,或使人许引尔等为恶,或奔窜尔处藏匿,尔即尽数拘执送来。若能统率尔众,与我大军相应,彼此夹击,克期剿灭,则朝廷大加赏赉,必不尔吝。尔等其省之图之。故谕。九月,又遣使敕谕李朝出兵相助。成化帝给朝鲜世祖的敕书中云:建州三卫董山等,本以藩臣,世受朝恩。近者阳为朝贡之名,阴行盗边之计,朕宥之而愈肆,不得已用兵致讨。惟尔朝鲜国王,世守礼义,忠于我国家,有加无替,朕甚嘉焉。若我兵加于彼逆虏,王宜闭绝关隘,使彼奔进无所入,以就擒殄。若王能遣偏师,与我军遥相应,伺便而蹙之,则彼之授首尤易。而王之功愈茂,忠愈昌矣。朕岂无以报王哉。勉树勋名,时不可失。钦此。其实,在成化帝敕谕送到之前,朝鲜进鹰使成允文,八月从辽东归国,就带回李秉、赵辅的二封咨文。咨文中预告,将于九月初征建州。咨文中说:“朝鲜与建州,素有世仇,复仇之议,诚不可缓,亦当乘此,大举共图剿灭。”当朝鲜接到明朝的敕谕后,世祖国王立即召集群臣商议。认为:“皇帝不鄙类小邦,令出兵助战,感戴无已。初因总兵官文移,知有征讨之举,已令边将勒兵河上。今闻帝命,即令领精兵一万,于本月二十七日,依约人攻..期尽灭贼,以报帝恩。”成化三年(1467)九月,明三路大军进攻建州。由李秉、赵辅所率一路为中军,自抚顺,经薄刀山、鲇鱼岭,过五岭,渡苏子河,至建州左卫居地;右翼军由总兵官韩斌率领,从鸦鹘关、喜昌口,过凤凰城、摩天岭,至婆猪江,经连山关,攻建州居地;左翼军由武忠率领,从铁岭方面进入女真居地。这次战役,明军生擒女真97名,斩首638名,俘获男妇510名,夺回被女真所掠的男妇1165名。九月,朝鲜援军由中枢府知事康纯任统帅,鱼有沼、南怡为两翼大将,统兵1万,渡鸭绿江向建州卫进军,突袭李满住等居所。关于朝鲜援军征战情况,《李朝实录》有详细记载:主将康纯奉书于承政院,以启曰:臣领兵九月二十六日,与右厢大将南怡,自满浦入攻泼猪江,斩李满住及古纳哈、豆里之子甫罗充等二十四名。擒满住、古纳哈等妻子,及妇女二十四口。射杀未斩头一百七十五名。获汉人男一名,女五口,并兵仗器械牛马,焚家舍积聚。退阵以待辽东兵,累日无声息。故本月初二日还师,初三日渡江。左厢大将鱼有沼,自高沙里入攻兀弥府,斩二十一级,射杀未斩头五十,获汉女一口。并兵仗器械牛马,焚家舍九十七区。由此可知,朝鲜援军突袭建州卫首领李满住居地,李满住家族或被杀或被生擒。班师后,世祖国王亲自设宴嘉奖出征将士。成化三年(1467)十二月下旬,朝鲜征建州卫的战捷报告由陪臣高台弼送至北京,成化帝阅后甚喜,嘉奖世祖国王说:向者朕命诸将率师,致讨建州逆虏,俾王协助天兵。王遣中枢府官康纯统众万余入虏地,斩虏酋李满住、古纳哈父子等,斩获其部属头畜。焚其庐舍积聚,得其所掠我东宁卫人口,遣吏曹参判高台弼来献。已将王所献贼属,依例处置,人口给亲完聚,牛畜给军屯种。良由王世笃忠贞,故朕以尺札命王,而王国之众,响应于海东,朕之将士,雷厉风驱,内外合势,逆虏瓦解,王可谓能副朕所命矣。朕与王君臣同心,岂不美哉。今遣内官金辅至王国,赐王采段、白金、锦绮,其康纯、高台弼亦各有宴赐,以旌其劳,王共钦承之。此敕谕由明敕谕使太监姜金、金辅二人赴朝鲜宣旨。翌年四月九日,姜金等到朝鲜王京,世祖国王率百官在慕华馆接受敕谕。
明廷处死董山与建州三卫的复仇
李秉、赵辅征建州三卫大获全胜后,奉命将拘留广宁的董山处死。关于董山被处死的时间,《明实录》漏载,明私家文献也语焉不详。如何乔远《名山藏》云:“辅、秉言董山复归,苦边必大,奏朝廷诛之。安置其降人于安庆、福建。”郑晓《今言》云:“董山降,送京师,放归广宁。赵辅、李秉日:‘山不可宥,请诛山’。”马文升《抚安东夷记》载:“辅等既降董山,则逮赴京师,而山仍桀骜。比行至广宁,辅等以为山若复归,贻患必大,奏朝廷遂诛山。”翻检谈迁《国榷》,则明确记载董山被处死的时间。该书载:“成化三年十一月乙酉,召提督军务左都御李秉还朝,董山伏诛。”董山被处死后,对其他女真首领的处理,据《明实录》载:建州女直董山余党开原保等四人,法当凌迟;知其谋者纳郎哈等六人,并贼弟马毋都,俱当斩;幼男十二人当为奴;无罪当留内地者七人。狱具,大理寺详审以闻。上以山即诛,原保等十人,姑送锦衣卫狱;马毋都并幼男,俱发充广东边卫军;无罪七人,听留内地。文中纳郎哈为建州右卫凡察之孙,凡察故,袭为右卫都督,他虽参与董山之谋,但属于从犯,入锦衣卫大狱;董山弟马毋都及幼年男子俱发配广东边卫充军。至此,建州三卫中,建州卫著名首领李满住父子死于是役,左卫首领董山被处死,右卫首领纳郎哈入锦衣卫大狱。建州三卫遭受难以估量的损失,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李朝实录》载:三卫女真“疑大国再征,鼠伏山谷,牛畜为半冻死,于大国来路,三处令壮男各十人把截,昼夜登山侦候,拟于秋人寇”。李秉等对建州三卫用兵后,深知三卫女真必欲复仇。同年十一月,上奏朝廷加强辽东东部地区的防务,以备女真复仇。奏疏云:建州三卫结掏诸夷,剽掠边方,朝廷已命将出师,捣其巢穴,苟不乘胜立为经久之计,恐班师后,遁逃余贼,复为边患。臣今会总兵官赵辅等,议得辽阳迤东,自凤凰山北抵奉吉堡四百余里,山险林密,而辽阳城去凤凰城,仅五日程,守备官军,止有千人,兵寡力弱。乞取回往年调去广宁二千四百人操守地方,则虏贼畏威,边境无虞矣。又辽阳迤东,凤凰山、鸦鹘关、抚顺所、奉吉堡诸处,皆通虏大路,往因无事,不为设备。今贼既探知虚实为寇,请相地远近,筑立千户所城堡,以腹里盖州、复州、广宁左屯三卫,各摘二所官军,每所指挥Z-员统领,诣彼操守,仍增置驿道墩台,以便往来,以通边报,则边方有备,遇警无虞矣。又开原极临虏境,三面受敌,辽阳密迩建州,地理广阔,须分守副将得人,则缓急之间,庶不误事。今左参将孙瑕病故,副总兵都指挥使裴显生长开原,游击将军署指挥使韩斌累经战阵。乞敕显代琚,分镇开原、铁岭诸处,斌代显分镇辽阳、沈阳、海州诸处,操练军马,整饬边备,则委任得人,边方宁静矣。成化帝阅此奏后,极为赞同。在奏疏上批示:“秉等所拟良是,其悉从之。”于是,明廷遂在辽东东部增兵筑堡。整个工作由李秉主持,韩斌具体负责,至成化六年(147)基本完成。
《全辽志》载:“自抚顺而南四十里设东州堡,东州之南设马根单堡,马根单堡之南九十里设清河堡,清河之南七十里设碱场堡,碱场堡之南一百二十里设瑗阳堡,烽堠相望,远近接应。”贺钦所撰韩斌墓志铭也云:“缘边自抚顺关抵鸭绿江,相其地势创东州、马根单、清河、碱场、瑷阳等五堡。后又设凤凰、镇东、镇夷等三堡。广袤千余里,立烽堠,实兵马。”成化五年(1469)六月,明辽东都司宣慰使金有礼与李朝使臣交谈中,谈及明朝当时筑堡增兵的情况。《李朝实录》载:都司言:自今年四月去辽东五十里松鹘山东,自抚顺千户所筑长墙至贵国(朝鲜)碧潼江边而止。每三十里营一大堡,常令军马三四百戍御。又于十里设烟墩,候望贼变。朝鲜国王听到使臣的汇报后,不曾相信,特遣大臣李淳叔为平安道敬差官,渡过鸭绿江实地考察。李淳叔在呈给国王的报告中云:臣领军三百渡江至也郎洞,见长墙之界川溪则以木石交构作沟墙,高六尺,广四尺。平地则以木交置,广百余尺。南距十余里高峰筑烟台,用木交积,高八尺,四面各十三尺,台上造板屋,高五尺。烟台相距,或二十余里或十五余里。自长墙东距昌城府云豆伊烟台百余里,南距仇宁口子六十余里。可见,明朝在鸭绿江流域新增修的城堡边墙是辽东地区与女真的分界线,完全是为防备建州女真寇扰而增设的。如前所述,建州三卫遭受明朝与李朝的重创后,时时不忘报仇雪恨。《明实录》载:“建州虏纠合朵颜三卫,寇辽东开原等处边境。报至,上敕镇守总兵、巡抚等官防御之。”成化八年(1472),巡抚辽东右副都御史彭谊等奏:“九月间,虏寇掠定远堡境内,右参将都指挥周俊等率军追之,虏弃所获牛畜三十余以去。旬日复纠众二千余人寇。”十二月,彭谊等奏:“八月间,虏众杀掠剌榆埚并核桃山等处修筑边墙军士一百六十余人。”成化十三年(1477),巡抚辽东右副都御使陈钺奏:“十月中,建州虏寇清河、瑗阳堡。副总兵韩斌逗留不进,虏大掠而去。”,建州三卫女真也屡攻鸭绿江流域的朝鲜边镇。《李朝实录》载:“海西指挥你拖哈言,李满住子娶妻居海西卫,请本卫及毛怜卫兵,要往朝鲜报复。”“李满住子甫,以贵国杀其父,征聚管下人,具请兵于火刺温兀狄哈,待冰合,将寇于闾延、江界等处。”成化十年(李朝成宗五年,1474年)建州卫女真“约三千余骑,来围理山(今朝鲜楚山)”,朝鲜国王得知后,令北道节制使鱼有沼:“今闻理山贼变甚紧,理山虽与六镇地势悬绝,然诸种野人彼此煽动,理或有之。防御诸事更加严备。理山之贼其数三千,非但建州之人,诸中野人亦必有从往者。”翌年正月,建州女真围攻朝鲜昌洲镇,二十五日,女真四千余人又围碧团镇。建州女真围攻朝鲜边镇,使朝鲜不知所措。朝鲜国王十分惊恐地说:女真“或日三千余骑,或日四千余骑,或日八千余骑,以此观之,虽不至八千,亦不下三四千,实非小贼”。同年二月,朝鲜国王在给明礼部的咨文中云:此贼世扰本国边境,又自成化三年,本国奉敕攻斩李满住父子等后,满住党类,谋欲报复,窥觎间隙。今者啸聚同恶,诳诱火刺温、毛怜卫诸种,众至数千,恣行凶犷,非徒凌蔑本国,亦是不敬朝廷。窃计此贼,为谋既久,鸠合亦广,势不便止,烦为闻奏,明降戒饬本贼,戢兵守分。刷还所抢人畜,倘或不悛,似前寇盗,当职欲要著令边将,相机乘势,出兵追讨。直捣追巢穴,以惩奸猾。朝鲜希望明朝出兵援助,然而朝鲜国王岂知,建州女真围攻朝鲜鸭绿江流域边镇的同时,明辽东地区也同样遭受建州女真攻掠。直到成化十五年(1479年),明宪宗令命太监汪直监督军务,抚宁侯朱永为靖虏将军总兵官讨建州女真,并再次命朝鲜国王一起出兵夹击,再次大破建州女真,此后建州女真对明朝侵扰逐渐减少。直到万历时期,建州女真才再度崛起。
战后结果
建州三卫犯边的原因:一是建州女真正处于靠掠夺来扩大财富的历史阶段。建州女真自明初就对明朝及朝鲜不断进行抢掠人畜,明廷为了阻止其掠夺,不得不对建州三卫用兵。可是,建州女真所居之地山高林密,明廷派兵进攻,仅能击溃,不能聚歼;一旦明廷撤兵后,建州女真又重新聚集,犯边不断。二是明朝及朝鲜视女真为“犬羊之辈”。建州女真的民族复仇心理诱发其人边抢掠,使明、朝鲜与女真之间形成敌视仇杀关系。三是明廷在朝贡贸易上,为防患于未然,严格限制女真朝贡人数,禁止女真购买铁器和耕牛,严重地影响了女真的生产与生活。加之明边官边将在建州女真朝贡验关之际,对其凌辱、勒索等,也是激怒建州女真犯边的重要原因。成化初年,明廷对建州三卫用兵,致使强盛的建州三卫由盛转衰。当时有威望、有号召力、能统辖建州各部行动的首领,或死于是役,或下锦衣卫大狱,或发配边远烟障之地充军。此后,直到万历初年,建州王杲、王兀堂勃兴之前,建州三卫始终处于分散、衰弱的状态。
简要记载
成化三年正月,总督辽东军务
左都御史李秉奏:辽东夷人入贡,往年不限人数,其有来者俱赴抚顺关验收,方物转送京师,近日供费浩繁,减限人数。而建州三卫多冒毛怜卫人,以矢见赏赐,及毛怜人至,而守关者以数足不容入,致毛怜人怨恐,生边衅。宜敕建州头目,毋更诈冒。及明谕毛怜头目,俾知此意。
事下礼部,以诈冒有禁旧例也,而守者不遵当行究理。但边事方殷姑从宽贷宜如秉言,请敕以谕建州毛怜二卫,从之。
成化三年二月,总督辽东军务
左都御史李秉奏:海西建州等虏,入鸦鹘关,抄掠佛僧洞等处,副总兵施英等分兵御之,遣都指挥邓佐率军五百前哨,至双岭遇伏战死,一时陷没者余百人。
成化三年四月,建州左卫直都督董山等接受招抚入京朝贡马匹貂皮,皇帝以女直犯边事申斥之。
成化三年八月,靖虏将军赵辅奉命拘留董山
成化三年九月,宁锦官兵两万九千余,并朝鲜将领康纯、南怡自满浦入猪婆江,斩李满住。
成化三年十一月,明朝处死董山。
史料分析
正统年间(1436—1449),建州三卫同明廷之间仍保持着正常的朝贡关系,三卫对北京连年朝贡,明廷对三卫首领们不断封赏。正统二年(1437)十一月,已经故去的建州卫都督猛哥帖木儿的儿子董山刚被人从野人女真手中赎回来,明廷封他为凡察执掌的建州左卫指挥使。正统三年六月,建州卫掌卫事都指挥李满 住派人奏报明廷,“旧住婆猪江,屡被朝鲜国军马抢杀……今移住灶突山东浑河上,仍旧与朝廷效力,不敢有违”。明廷批复:“浑河水草便利,不近边城,可令居住”。正统二年至正统五年(1440),在建州左卫向明廷请求从朝鲜北部迁回辽东,同建州卫一起居住的问题上,明廷最终也批准了左卫的行动,决定让左卫的 凡察和董山在浑江和三统河迤西,与桓仁的 黛龙江之间的范围内,同李满住的建州卫一起居住。左卫到达苏子河后,凡察与董山叔、侄之间为争夺左卫的领导权,争掌卫印的时候,明廷又妥善地将左卫一分为二,分设了右卫,让叔、侄各掌一个卫,解决了纷争。正统六年(1441)正月,明廷晋升董山为建州左卫都督佥事。正统七年(1442)正月,明廷晋升李满住为建州卫都督佥事。正统七年二月,明廷又敕谕李满住:“尔祖宗李诚善、尔父释加奴皆善事朝廷,宣力效劳,守御边境,安享禄秩。迨尔继承,益修臣职,以绍 前人。今复远来朝贡,特升尔为都督佥事,仍掌卫事,尔宜益顺天心,永坚臣节”。正统九年(1444)十二月,根据李满住的奏请,明廷授李满住的次子都喜 (豆里)为副千户。正统十年(1445)十二月,又授凡察的三子卜花秃为百户。
正统十二年(1447)正月,升建州卫都督佥事李满住为都督同知。建州三卫不断进京朝贡,明廷又累次对进贡人员予以升职和赏赐,表明建州三卫对明廷臣属关系的正常。
正统十二年(1447)秋七月,明廷敕谕海西女真的几个卫分首领以及建州三卫都督李满住、凡察、董山等。告诫说北方的蒙古瓦刺要来劫掠,应诫告“所属头目、 人民,如有虏寇来盅惑者”,即行擒捕,送交官方处置,有来侵犯的即应协同剿杀。同年十一月,瓦刺的官员带领人马驻扎在北山,意欲胁迫女真使之听从调迁。正 统十三年(1448)正月,明廷敕谕建州等七十五个卫所李满住等:“比闻北虏屡遣人来尔处怵诱”,如果再来鼓动,应对其明说女真是朝廷开设的卫分,受朝廷 节制,不敢擅自行动。如果还是不听,即应设法捕捉送交辽东总兵官处置。并警告海西、建州女真,若有轻听诱引、私通来虏、引寇为患的必调军马剿杀。海西建州 女真对明廷的一再告诫并未十分在意,终于景泰元年(1450)五月,在瓦刺威逼利诱下,参与了瓦刺对明朝汉人居住区掳掠。明廷在敕谕朝鲜国王时说:据镇守 辽东总兵官奏报,蒙古已从开原、沈阳等处入境,抢掠人畜,并攻围抚顺千户所的城池。得知参与抢掠的乃是建州、海西的女真头目李满住、凡察、董山、剌塔 (海西女真)被北虏胁迫,率领一万五千余人来抢掠,已被驻守的官军追逐出境。警告朝鲜加以防范。主管辽东军务的王翱根据明廷指示,在景泰二年(1451) 五月之前派人去建州,劝谕李满住等送还所掳人口。去建州后发现李满住等为躲避瓦刺、脱脱不花王兵马的纠缠已从苏子河上“远遁”逃走。独有其部指挥佥事佟火 你留守。在佟火你带领下,在婆猪江见到了李满住。李满住知道自己有错,并退还了掳来的三百二十人。佟火你又带着土特产去明廷朝贡,明廷将他由都指挥佥事, 升为都指挥使。景泰二年(1451)冬十月,主管辽东军备的明廷左都御史王翺, 因建州卫都督李满住、董山等自正统十四年(1449)以来“乘间窃掠边境”,派遣指挥王武,经历佟成去招抚,才归还了一些掠去的男女,并且自身入朝北京贡 马谢罪。景泰三年(1452)四月,明廷辽东都指挥佥事王武,去建州卫领取原抢人畜,并捕捉了卜花秃,招降了建州右卫都督纳郞哈 等五十一人去北京朝贡。景泰六年(1455)十二月,明廷命令李满住的长子古纳哈代替李满住执掌建州卫卫事。
天顺二年(1458)二月,明廷升
建州左卫都 督同知董山为右都督,天顺三年(1459)三月,明廷敕谕建州左卫右都督董山、
建州卫都督同知古纳哈、右卫都督同知纳郎哈,责备他们私自结交朝鲜,去朝见
朝鲜国王,从朝鲜得赏而回。让他们自己反省,应“速改之”。六月,董山、古纳哈、纳郎哈三人上奏明廷乞请升职。明廷因董山、古纳哈接受朝鲜厚赏,不加罪已 属幸事,又乞求升官,不予批准,惟纳郎哈未受朝鲜赏赐,准予升为右都督。
成化六年(1465)二月,董山、古纳哈等自陈防边有功乞请升职,明廷又未批准。 古纳哈和董山连续两次申请明廷提升官职都未批准。又加当时明廷礼部规定,女真入贡的贡品貂皮必须纯黑,马匹必须肥大,才能放行进关。貂又产于黑龙江迤北, 建州、毛怜根本不产貂,也使女真人与明廷离心。还有,辽东的女真进贡原来不限人数,有人朝贡,到
抚顺关验收贡物即转送北京。又减限人数,致使有些人不能去朝贡,也引起女真人的不满,所以,董山为首的建州女真即“屡为边患 ”。成化三年(1467)二月,海西、建州等女真,进入
鸦鹘关,抄掠了佛僧洞等处。驻守辽东的明军,派都指挥邓佐率兵五百,至双岭遇到女真人的埋伏,邓佐 战死,同时陷没者百余人。这次抄掠的女真人是建州女真为首,聚结
海西女真中靠近建州的兀者、肥河等三个卫“党比为冠”。明廷事后即严厉斥责了建州和海西三 卫,并命令辽东的都督
佥事武忠去招抚。同年三月,建州、海西女真又入连山关、通远堡、开原、抚顺抢掠。四月,建州左卫都督董山等以听从招抚的名义到北京贡 马及貂皮。皇帝因为他们纵容部下犯边,而召集朝贡的人至宫阙之下,亲自对他们敕谕不应忘却世受国家恩赏,纵容部下侵犯边境掳掠人畜,本应治罪,姑从宽宥, 应改过自新,送还所掠人口,若再犯法,必调动大军问罪。事后,决定派人送还来听抚的董山、李古纳哈、纳郎哈等人。在送行宴上,有押宴大臣在场,董山部下的 一个指挥对传递厨役铜牌者就出口谩骂,皇帝知道后,下令给以深责。在赐给贡马的赏银和袭衣、彩币时,董山和古纳哈还要求赏给蟒衣、玉带、金顶帽及银酒器 等。皇帝答应每人赐衣帽一套,董山等又说指挥使可昆等五人有功劳,也请求赏给衣服。又赏给指挥使每人袭衣、靴袜一套。辞行后,有官员上奏皇帝说董山等已蒙 朝廷宽宥其罪恶。入贡后,还敢对朝廷“笃坐不敬,贪求无厌”,声言,回去后还要纠合海西女真侵犯明边。因此,请求派遣官员把董山等押送到
辽东都司发落,遂 派了官员押送他们到辽东。六月,辽东总兵官又奏,“建州女真数寇辽东”。镇守辽东的太监也奏:“辽阳以东一带地方,屡被建州女真纠合毛怜等卫贼徒抢掠。” 形势非常紧张。
七月,明廷决定对建州出兵征剿,任命都督佥事王瑛为副总兵,都督佥事王铨为游击将军,都指挥使黄钦协同游击将军,统兵开赴辽东,会同总兵官赵辅等征剿建州。
《明 实录》中记载,八月,辽东总兵官赵辅等奏称,奉命拘留董山等于广宁,允许先遣送与董山等同来的家属数人,回去转告其部落,归还所掠人口,不再犯边。七月二 十七日,提取在广宁拘留的董山等一百一十五人,至总兵官帅府。宣读明廷决定征剿的敕旨未毕,董山等即逞凶肆骂,从袖中抽出小刀刺伤通事(翻译)。见其架势 恶劣,即下令军士擒捕。正在驿站里的女真一百零一人听到消息后,也持刀乱刺驿站里的伴卒,随即都加以擒捕。格斗中杀死了董山、纳郞哈等二十六人,其余都囚禁起来。明廷接到奏章后,命令副总兵王瑛统兵速赴辽东,并下令稳住海西、毛怜等卫,表示这次征讨与他们无关,以离间其与建州三卫的关系。
十月,提督辽东军务左都御史李秉向明廷奏报,他同辽东总兵官赵辅统帅征剿大军分为左、右哨掖,中军于九月二十四日,从抚顺出境。一路经薄刀山、过五岭,渡苏子河至虎城。虎城也被贬称为“建州老巢”。当路经张打必纳等寨时,各寨俱空。二十九日了见女真人百余,俱在薄刀山屯聚,进攻时,女真人占领大山, 据险迎战,官军攻退了女真人众。日暮屯兵时,女真人又乘机来袭,被官军用“神枪”打退。次日督兵追袭,女真人又聚集在五岭及迤东密林的隘口阻截官军。官军 选派三千精骑,直追女真人屯聚之处。至十月初四、初五,官军才到达虎城。女真人已先将妻、子隐藏,以精壮二百人迎战,与官军相战数十余合,女真人溃败。官 军生擒二十七人,斩首五十六级,俘获男、妇二十四人,夺回被掳男、妇二百五十二人,并获牛马器械,烧其庐舍。左哨右监丞韦朗,九月二十九日,也抵戴咬纳等 寨,在朗家等寨相战十余回合战败了女真人,也有斩获。左掖副总兵王英、游击将军王铨等督兵由浑河口出境,一路渡浑河越石门至分水岭,路上嘹哈等寨皆空,女真人则聚在深山中迎敌。九月三十日至次日,追至五岭等处与女真人交锋,二十余合后,女真人溃败,有斩获。搜出朝廷发给的敕书和朝鲜国贴文及番书数件。右哨 一路度鸦鹘关,逾凤凰城、摩天岭至婆猪江。九月二十九日,历经宋产八、李唉赤、 马木冬等寨与女真人大战三十余合,也有斩获。至十月初七日,连日搜捕至摩天岭、松林子等处。副总兵都指挥同知裴显等,于九月二十九日,攻耿冬火你、赤王 马、伐苦如等寨,有斩获。自十月初一,各军分搜剿捕至张亦升哈、黑松林等处,杀败女真人,也有斩获。依据《明实录》中记载,这次对建州左卫、右卫驻地的征 剿共生擒108人,斩首541级,俘获男女151人,夺回被女真人掳去的人口1165人。官军一路所到之处,将女真人庐舍、仓储全烧净光,牛马器仗全被抢 走。其情景正像统率明军的辽东总兵赵辅,在其《平夷赋》中所说,发现女真人即“强壮就戮,老稚尽俘”,一个人也不放过,发现女真的庐舍就让它“若土崩而火 灭,犹瓦解而冰消;空其藏而猎其它;杜其穴而空其巢”。简直是寸物不留。
这仅是明廷官军对左卫、右卫所居苏子河两岸和浑江下游的洗劫惨状。战前明廷在决定直接攻袭建州的同时,又与其藩国朝鲜磋商,让朝鲜也派兵配合征剿。成化三年八月,明辽东总兵赵辅向朝鲜发出咨文,声称即将统调大军对建州三卫进行征剿,考虑到建州后路与朝鲜相连,恐有“残贼”遁入朝鲜逃命。希望朝鲜必能“拒而擒 捕”。接着,辽东的官员又带着明廷的敕书到朝鲜,敕书中称,建州三卫董山等“世受朝恩,近者阳为朝贡之名,阴行盗边之计”,“不得已,用兵致讨”,希望朝鲜“闭绝关隘,使彼奔进无所入,以就擒殄”,“若王能遣偏师,与我军遥相应,伺便而蹙之,则被之授首尤易,而王之功愈茂,忠愈昌矣”。实际上是让朝鲜出兵 攻袭建州卫。朝鲜当局对明廷使臣表示,“皇帝不鄙夷小邦,令出兵助战,感戴无已,初因总兵官移知有征讨之举,已令边将勒兵江上。今闻帝命,即令领精兵一万 于本(九)月二十七日依约入攻”。其后,朝鲜主抓此次军事行动的左参赞尹弼商报告称,参战的康纯、南怡等带领军队于九月二十四日渡过鸭绿江,二十五日与鱼 有沼率领的军队在皇城平会师,二十七日分兵两路进攻建州。皇城平是朝鲜当时对今吉林省集安市的称呼。
七月壬寅,朝鲜军主将康纯向朝鲜报告称,九月二十六日,与右厢大将南怡,从满浦入攻婆猪江(浑江),斩李满住及古纳哈、豆里之子甫罗充等二十四名;擒李 满住及古纳哈等妻子及妇女二十四**杀未斩头一百七十五名,获汉人男一名,女五口并兵仗器械牛马,焚家舍积谷。左相大将鱼有沼,自高沙里入攻兀弥府,斩 二十一级,射杀未斩头五十,获汉女一口,并兵仗器械牛马,焚家舍九十七区。关于擒、掳人数,朝鲜在这里大打折扣,李满住之孙完者秃弘治年间说,只在李满住 一家朝鲜就掳走了五十多口。
朝鲜军突然入攻,建州卫毫无戒备,因为建州卫李满住1451年重返婆猪江后,调整了与朝鲜的关系,他的八个儿子多数都去过朝鲜献土物,送情报,其二子都喜 (豆里)又是他专跑朝鲜的大使,与朝鲜关系和谐。都喜被朝鲜封为二品官员,经常穿梭于朝鲜,朝鲜也一再对都喜表示,既或出兵攻打岐州卫,也不攻击建州卫。 李满住1445年,从瓮村迁入新居,距朝鲜满浦更近了,只有百里,同朝鲜的关系更密切了,不担心朝鲜会再出兵攻袭。结果是明廷令朝鲜出兵,朝鲜既不怕得罪 建州卫,又可借机除掉身边使其提心掉胆的心腹之患,还可表明他对明廷的忠心。因此,爽快的出兵,并把矛头对准李满住。李满住虽于景泰六年(1455)已退 休,但他影响力还很大,仍是重点目标。所以,朝鲜军主将康纯亲自率兵在婆猪江上把他杀了。李古纳哈是李满住长子,已经承袭了李满住的建州卫都督职务,管理 建州卫。此前他同董山、纳郎哈等一起于成化三年(1467)五月,去北京听抚和朝贡。八月庚子,董山和纳郞哈 等在广宁被明军格杀时,李古纳哈没在场。李古纳哈八月未死于广宁,九月在婆猪江上的家中,同已经退休的父亲李满住和其二弟都喜的儿子甫罗充一起被朝鲜军杀 了。李满住的次子都喜(豆里),在此前三月,同他的小儿子雪胡赤去朝鲜寻找逃出的奴隶时,归途中被找回的奴隶夜间杀死。
成化三年(1467),建州三卫首领李满住、李古纳哈、董山、纳郎哈先后被杀之后,短时间内建州女真的领导曾形成空虚。征讨中,建州三卫虽被杀、被俘那么多 人,遗留下来的部众,仍需有人统御。明廷于成化五年(1469)七月,根据建州左卫都指挥佟那和札等的奏请,任命原建州左卫都督董山之子脱罗,建州卫原都 督古纳哈之侄完者秃各袭其父、伯之职。授脱罗为建州左卫都指挥佥事,完者秃为建州卫都指挥佥事,照其父辈的原职,都降了级,令其统领本卫人民,依前朝贡。
当左卫和中卫的脱罗、完者秃袭职时,建州右卫尚无人被批准袭职,人选还未确定。时隔一年,成化六年(1470)七月,建州右卫都指挥使卜花秃去北京贡马及貂 皮,明廷赐给金织衣和彩缎等,但明廷未令其承袭世职。八月,建州三卫的都指挥恼里呵等共同向明廷奏称,被杀的建州右卫原右都督纳郎哈无子,请求任命其叔卜 花秃袭职。明廷认为,纳郎哈叛逆朝廷已伏诛,卜花秃是参与谋划叛逆的“亲党”,罪在不赦。此时能悔过来朝贡,三卫又共同保奏袭职,所以,在完者秃和脱罗之 后,对卜花秃降级,授给都指挥同知,给与印敕。卜花秃终于承袭其侄纳郎哈世职,降级当上了执掌右卫卫事的首领。
成化三年,除建州左卫的主体部分已迁回苏子河外,建州卫、建州右卫,仍活动在以今桓仁县境为中心的浑江中下游一带,建州右卫的卜花秃的卫址,在吾乙面江 的下游。同建州三卫活动在浑江流域的还有一个诞生于今桓仁县境的栋鄂部。栋鄂部原是瓦尔喀地方(今吉林省珲春)的一个小部族。到达栋鄂河后,以地为姓,称栋鄂氏,稍事发展后,称栋鄂部。这个部一直活动在今桓仁县境的大雅河流域和六道河流域。其部族所处的地理位置,使栋鄂部在丁亥之役的战争中,并未受到伤 害,这也是后期栋鄂部所以在建州女真中称强的一大因素。这次战争,因为发生在成化三年,历史上称为成化之役,成化三年属于丁亥,又被确切地称为成化丁亥之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