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吉·马奇历险记
索尔·贝娄创作长篇小说
《奥吉·马奇历险记》是美国作家索尔·贝娄的第三部长篇小说,也是他的成名作。主人公马奇是来自贫民窟的犹太少年,自小起周围的各色人等都想支配他的命运,而马奇则持有一种强烈反抗态度。因为贫困,他从事过许多职业,但只要发现有被控制的危险,他便立即抽身走开。他虽然没有失去“自由”,但也找不到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他曾想到美丽的大自然中办一所孤儿院,把爱播向人间,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小说结束时,他成了倒卖战争剩余物资的掮客。
内容简介
《奥吉·马奇历险记》讲述了主人公奥吉从20世纪20年代到40年代的人生道路。从小时候起,劳希奶奶、艾洪、西蒙、伦林太太、女友西亚等周围各种人物就千方百计企图主宰奥吉的命运。为摆脱外界的控制,他经历了人世间的种种沧桑:他当过报童,做过杂役,参过军,在商船上做过水手,去墨西哥寻找机会甚至做过小偷,在不断漂泊的岁月里,他投身到一个又一个新行当之下,承受种种非礼的待遇。奥吉逐渐长大成年,他渐渐发现对于他这样的小人物来说,社会就像一张纷乱喧嚣的网,从观念到现实都荒谬且不合情理。他觉得自己处于一个隐隐约约的含有敌意的世界中,到处都是束缚他、制约他的各种因素,想要影响他、改变他的人们一直围绕在他周围,他们都试图把奥吉塑造成他们所希望的样子。
奥吉随同女友西亚踏上了通往墨西哥的旅程,然而驯鹰的失败、身体的重创和女友的背叛使他的梦想变成了泡影。墨西哥之行不仅使奥吉身体受了重伤,而且使他的精神陷入了无法愈合的痛苦之中。在情感上,奥吉成了一个孤独者,生活在一个与自己对立的、失望的世界之中。所有这一切,使得他似乎成了一个被随机地“抛”到这个世界上来的“边缘人”,被遗弃而且孤立无援。此时,世界对他来说是一片虚无。
创作背景
社会背景
《奥吉· 马奇历险记》发生在20世纪30年代世界经济大萧条至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在这一个时期,资本主义得到迅猛的发展,物质财富的积累并没有给精神世界带来多大的助力反而出现了个人的精神危机。信仰的缺失,表面的繁荣难以掩饰内心的不安,资本主义的各种弊病暴露无遗。即使这样,作者仍然对人类精神前途保持这信心。作者借助奥吉对自己想要的命运的探索来告诉人们:“尽管一个人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至少他能够把握自己面对命运的方式,有足够的力量来战胜丑恶的行为,并使自己的生活完满。”
人文背景
哲学背景
存在主义产生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是20世纪上半叶最具代表性的西方哲学思潮。存在主义自称以人为中心,是一种研究人的本质、人的选择以及人的自由等问题的哲学。其代表人物让·保罗·萨特的哲学思想大体可以总结为以下三点:一是世界是偶然的。世界上没有任何预先定义的规则,也没有任何根据某种观点、思想或精神而演绎出来的预先设定的意义。所以,存在是不确定的、偶然的。面对不确定的客观外界,人会感到荒诞、混乱,处处受到限制和阻碍。二是自由选择是人的本质。人在这个世界上是自由的,人的行动选择也是自由的,自由等于人的真正存在。人是自己行动的唯一指令者,人要认识自由选择的重要性,并按照自己的选择去行动和承担生活的责任。三是存在先于本质。人来到这个世界时没有任何本质可言。人的本质是通过自己的选择而创造的,而不是被给定的。要想确立自己的本质必须通过自己的行动,即存在来证明。人是在存在的过程中创造了自己。人不是别的,仅仅是他自己行动的结果。
工业社会物质文明在高速发展的同时, 也给人们带来严重的精神危机,这就是异化;异化已然成为工业社会一种重要的现代现象。社会物质化了,人成了物的奴隶,人与物质社会的关系发生异化。高科技产生的自动化加强了劳动分化,造成人与人之间的隔膜、疏离、陌生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异化。文明机器的运转将人格撕裂,人无法在对象上看到自己、承认自己,精神失去了依托,最终导致人与自我关系的异化。贝娄在小说中充分而深刻地展示了现代物质社会中人与物、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及人与自我的异化困境。
生态批评
20世纪60年代以来,在世界范围内愈演愈烈的生态危机迫使文学家们自主地将生态责任感与人类终极关怀相结合,生态文学乃至生态思潮应运而生。随着生态批评走向更深入、更广阔的领域,生态批评家们普遍认为生态批评并非是生态学与文学的简单相加,也不是套用自然科学术语的批评,而是“吸取生态学的基本思想——主要是整体观、联系观、和谐观等”,“生态批评是在生态哲学思想指导下的文学批评。”它把文学批评放在地球生物圈这个广阔的语境下,立足生态哲学整体与联系的观点,以生态整体主义为基本指导思想,反对长期占据统治地位的“人类中心主义”,关注文本中体现的生态关怀,结合切实的生态问题和文学文本来探讨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揭示生态危机之思想文化根源,同时也要探索文学的生态审美及其艺术表现”,唤醒人们的生态保护意识,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
创作来源
人物经历
贝娄于20世纪初期出生于加拿大,上中学前跟随父母迁至美国芝加哥,成为犹太裔美国人,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身份,才给予了贝娄创作《奥吉·马奇历险记》的灵感,他凭借对犹太移民后代和美国现实社会的双层了解来塑造人物形象,主人公奥吉·马奇具有犹太民族的典型特征和性格,渴望成就美国梦,却一直过着压抑的生活,但却从未忘记过烙印在心的犹太民族身份,在现实社会和生活中不断成长和领悟。
人物思考
存在主义是索尔·贝娄创作思想的一个重要方面,它来自贝娄对那个时代现实的深邃洞察和冷峻思索。贝娄受到了许多存在主义哲学家和文学家深刻影响,所以他在刻画奥吉·马奇这个人物时,充分体现了主人公对自由的追求以及不断碰壁后的困惑和迷茫、对自我价值和人生意义的思考,强调了“人”在荒诞的世界里的自由选择和真实存在。
创作取材
《奥吉·马奇历险记》取材于美国现代社会生活,主人公在小说开篇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是个美国人,出生在芝加哥”。美国元素成了该小说发展的不可或缺的元素, 芝加哥更成了故事发展的大舞台。但马奇又作为一名犹太人,不可避免地承袭了某些犹太文化特性,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存有一种内在的犹太文化情感积淀,所以在其游历和历险中,他显得如此的与众不同。
主要人物
奥吉·马奇——“我”
主人公奥吉·马奇是一位出生在芝加哥的犹太孩子。奥吉·马奇三兄弟自小遭受父亲遗弃,由性格软弱的母亲抚养。热爱生活、内心纯洁且崇尚自由的奥吉在当代城市生活中苦苦追寻人生的意义,但却深陷自我与现实、个人与社会的矛盾之中,遭遇着现代人的精神危机。最后奥吉在不断流浪的生活中发现了一条生命的轴线,这就是“真理、爱情、和平、慷慨、有益、和谐”。
劳希奶奶教导奥吉:“想在这个世界上存活,就要狠心使用任何手段,包括撒谎和偷窃,那都不算什么。”奥吉从小就被这种“畸形”教育所渲染和压迫着,他感觉到自己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都处于“寄人篱下”的状态。
劳西
劳西奶奶是一个明显被社会所异化的人物。她奉行“人性恶”的信条,把社会关系当成为人处世最重要的基点,一切利益至上。到了晚年,劳希奶奶的儿子们虽各个成才与发迹,却无人愿意看望与照顾她,最后她被送进了养老院。当她拿出五角钱给奥吉当作送她到养老院的车费时,演绎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异化所造成的悲剧。可悲可叹的是,人类最珍贵的亲情也没有例外。
奥吉的父母辛苦赚取的房产却由寄膳房客劳希奶奶掌管,一家人都要听命于她并为其提供服务,奥吉曾讲述过:“自从劳希奶奶到家后妈妈就变成了十足的佣人,全部权利都交付于她,妈妈辛苦操劳的结果都由她来享受,而‘我’和哥哥也得服从劳希奶奶的决定。”造成这种局面的真正原因是劳希奶奶美国白人(WASP)的身份,而奥吉一家为了融入美国社会不得不忍辱吞声。
艾洪
艾洪是个残疾人,他是一家地产公司的老板。奥吉在地产公司打工并寄宿在老板家。艾洪嫖妓的时候都会要求奥吉帮忙,他对奥吉的教育不同于劳希奶奶,总是用足够的利益来诱惑和教导奥吉为人处事的道理,而这并未让奥吉感到尊重。艾洪夫妇经常算计着一切,任何行为都会刻意提醒奥吉要注意自己犹太移民的低等位置。
西蒙
西蒙是主人公奥吉·马奇的哥哥。西蒙一直是奥吉的偶像,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西蒙都用行动来证明着美国梦是光鲜的,他工作回来总会谈论到自己遇到的名流,并夸夸其谈功利社会所带来的巨大机遇。
作品赏析
主题思想
《奥吉·马奇历险记》主题思想:在荒谬、不确定的现实世界中,探索人类存在的价值并追求自由。
《奥吉·马奇历险记》展现了美国现代人精神与灵魂的斑驳陆离,对美国社会状况和时代风貌进行了淋漓尽致的艺术再现。在荒诞的社会里,所有的一切均与奥吉的愿望大相径庭——作为个体的“人”被忽略,人的欲望被压制,人的生命在贬值。但是奥吉不愿受制于人,拒绝做出改变。因此,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以逃避来与强大的现实对抗,一次又一次地独自面对这个无意义的世界,荒谬且没有尽头。
奥吉·马奇的自由选择
奥吉有着一套自己对生活的理解,他反对别的人物或事件掌控他的命运,对生活进行着不受他人干涉的自由追求。自儿时起,奥吉一直在面对想要影响、改变他的顽固人物和难以理喻的荒谬事件,正是这些人物和事件帮助奥吉认识了世界的荒谬和混乱。周围的各色人等都想支配他的命运,而他则持有一种强烈的反抗态度。当他周围的人试图把他塑造成他们所希望的样子时,奥吉坚定地对想要塑造、改变他的人说“不”,不断地坚持自我选择,努力地把握自己的命运。在此过程中,他从事过许多职业,但只要发现有被支配或控制的可能,他便立即抽身走开。他宁愿像个流浪汉一样不断地去漂泊、做各种苦工,甚至参与犯罪活动,也不愿屈服于现实的压力,受社会环境的限制和人与事的束缚。奥吉在追求个人自由、漂泊历险的同时,也在进行着精神探索,寻找他可以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世界里漫游,奥吉与荒谬的生存环境搏斗着,抗拒着压抑自己的外部力量,试图找到一个他可以赖以生存的立足之地。同时,他也在执著地忠实于自己的内心真实需求和渴望,寻找自己的位置与归属,寻找自身存在的意义,并在此过程中实现对自身价值的追求和对人生意义的探索,达到他所希冀的理想境界。
尽管奥吉没有失去“自由”,尽管一路遭遇的重重挫折和失败使他孤独失落、困惑迷茫,但是奥吉对自由的选择、对自我的追寻如此强烈,以至于任何“阻逆”因素都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在到达死亡的终止线之前,人生是一个无尽的探索过程。只要人的生命没有走到尽头,其本质的积累就不会完成,精神求索的旅程就不会结束,自由选择的过程也就会依然继续下去。奥吉所经历的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旅程、竭力对生命本质与意义的追寻,都强调了人类的自由选择。这正体现了存在主义哲学的精华:人在这个世界上是自由的,人的行动选择也是自由的。这种自由赋予人面对荒诞世界进行选择和行为的权利。所以,人要认识自由选择的重要性,敢于进行自由选择,通过行动创造自我本质。
奥吉·马奇的真实存在
存在主义认为存在先于本质。人刚一出生时,没有任何本质可言,人的本质是后天通过人的意识自由选择而形成的。孤立的个人的非理性意识活动才是最真实的存在。人不是别的东西,而仅仅是他自己行动的结果。人在无意义的宇宙中生活,没有任何本质可言。所以说人的本质是通过自己的选择而创造,通过自己的行动来证明。奥吉的漂泊旅程实际上是一个寻找的过程——他所寻找的是一个证实自己真实存在的过程。虽然这个探索的过程充满困惑和无奈,同时他也被自己内心无限的不安与焦虑所折磨、纠缠,但他始终是一个坚定的灵魂安顿的追寻者,坚持通过自己的行动来证明自己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中,为追寻真实存在而不停地探索。从童年到中年,奥吉一直努力地抗拒外界干扰,对自我价值和人生意义进行着思考。
身处世界的荒谬混乱之中,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巨大的差距使得奥吉不能停止流浪和四处漂泊,完成根据自己的意志进行自由选择以获得本质的过程。此时,他内心充斥着一种对自我身份、对现实和未来命运的不确定。所以说奥吉所经历的与其说是身体上的流浪,还不如说是意识上的流浪——他在追寻自己内心的渴望,安顿自己失落的灵魂。只有藉不断的历险和探索来实现真正的自我,他才能确定自己是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因为人必须通过自己的选择来决定自己的存在方式,人对自己的存在是负有责任的。所有这些都在奥吉寻找自我本质的过程中得到反映和体现。
在现实生活中,人的思想和行动不能不受外部世界的约束,绝对的真正的存在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奥吉在追寻内心世界的过程中,对外部世界也在逐渐包容和接纳并与之日趋和谐,他逐步地学会了如何处理个体与外部环境之间的关系,如何适应外部世界而不是试图逃离它。如何处理个体与外部环境之间的关系,如何适应外部世界而不是试图逃离它。
《奥吉·马奇历险记》是索尔·贝娄从存在主义出发,对人类外部世界与内心意识之间冲突的洞察,它着墨于自我意识和社会荒诞性,关心人的生存状态和生存心理,阐释了自我本质与生存环境之间的矛盾这一美国当代小说的重要主题。
贝娄通过分析美国底层小人物在现代社会中的生存状态来探索人类存在的价值及意义。在奥吉对充满偶然性的世界的探索过程中,虽然现实的荒谬使得他不可抗拒地感到疑惑、失落和疏离,但是奥吉仍然不断探索着存在的意义和生命的价值。对于奥吉而言,他在进行艰难的个体选择,在寻找自己的位置,解决归属的困惑。所以,该小说给人们的启示已由外界转到内心,由物理转到心理,由现象转到哲学。通过奥吉的历险和探索,读者看到的不仅是某个个体的遭际或民族的命运,而是现代人类的进退维谷的普遍窘境,从而得以在形而上的探究中保持对现实的关注和批判、对人类的剖析和悲悯,这对物质生活富裕而精神存在危机的现代人来说具有现实意义。
《奥吉马奇历险记》的主旨是不确定的,贝娄故意不做武断的结论,让其没有肯定的结局,既没有表现出显而易见的乐观,也没有对生活失去了信心。从某种意义上讲,《奥吉马奇历险记》又是开放性的,留给读者更多的遐想余地。这种凌乱、不确定正是奥吉马奇真实生活乃至人类生存现实的完美再现, 也是贝娄对当代世界及人的独特理解。也这正是这种模糊和不确定,更接近人和世界的本质,更接近真实。
叙事艺术
贝娄风格
《奥吉·马奇历险记》是贝娄的成名代表作。在《奥吉·马奇历险记》的创作中,贝娄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一种能够用最通俗、精致的语言生动地描绘出当代社会,清楚地道出自己人生哲理的声音。
1、语言特点:“口语化的街道风格”与“精妙的哲理性分析”相结合语言表达上,《奥吉·马奇历险记》使贝娄创立了自己的风格,文体既口语化,又高雅精致,语言机智风趣又富于哲理,使作品能够雅俗共赏。
开篇奥吉·马奇自述伊始,贝娄便借奥吉之口向读者交待:
“我这人处事待人一向按自己学的一套,自行其是;写自己的经历时,我也离不开自己的方式:先敲门,先让进。”
也就是说,作品有什么说什么,娓娓道来,直言不讳。“先敲门,先让进”,自然流露,不做刻意修饰。市井俚语与辛辣的言辞,真切地反映生活现实。
口语化的表达在小说中随处可见,比如奥吉和西蒙见面的场景。措辞直白,辛辣尖锐,充满讽刺的意味。不过,现在他想知道我所经历的坎坷,可我不想告诉他。我去墨西哥干什么?
“‘我’爱上了一个姑娘。”
“哦,是吗?别的呢?”
‘我’对‘我’的种种失败和教训,只字未提。其中,“去墨西哥干什么”,用的是“stay put”,意思是呆在一个地方;“爱上了一个姑娘”,用的是“girl”一词的俚语形式“bird”;“失败和教训”用的是“busted down”而不是“failure”。不说做了什么事情,而说呆在什么地方,仿佛西蒙早就料到奥吉会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西蒙怕奥吉因为他有钱就看不起他,而奥吉想要得到更好的命运,但又不想把自己碰壁的经历告诉西蒙。兄弟俩内心的细微变化表达得淋漓尽致。
作品中还时时渗透着闪烁哲理之光的警句,发人深省。奥吉认为,人生道路上最危险的就是这些一心想要操纵他个人命运的人。于是,他警告自己:
“当心,啊,你只不过是粒撒在磁场周围的铁屑,全已俯首听命,那为什么还要寻求失去更多的自由呢? 那股巨大的阻力威胁着要戳穿你的肋骨,擦破你的脸,折断你的牙齿,离开。独自努力地爬着、骑着、乘着、跑着、走着,朝着个人的目标,留心世上那些有权有势的可畏人物。”
奥吉把他自己比喻成磁场周围的铁屑,形象地说明个人已经全然俯首听命,失去自我。他不禁要问:为什么还要寻找更多的自由?一个比喻说明了原因。具体生动的事例说明了抽象玄奥的道理:不要沦陷到失去自我的洪流中,要用尽各种办法,远离这般乐于操纵他人命运的人。这段话用语轻松自然,似乎全然是心中自言自语的摘录,不作任何文学装饰,显得既符合实际,又富哲理,粗俗中又有淡雅的格调,辛辣的措辞中孕育哲人的透彻和深邃。
2、表现手法:“现代主义”与“现实主义”相结合
表现手法上,贝娄既吸收现实主义的某些长处,又运用现代主义的某些手法,把现实描绘和历史回忆、内心活动和外在世界巧妙地交织在一起,使我们得以同时看到人物的内心和现实世界、现状和他的历史或未来。
以小说第一章为例,开篇奥吉回忆母亲,是历史回忆。乔治、劳希奶奶及劳希奶奶教奥吉撒谎,这些都是真实场景的描绘。而奥吉的心里活动,则是从现在的视角去回忆和总结:妈,有一副圆眼镜,那一次,事先经过劳希奶奶调教,我才去诊所撒了一通谎。现在看来,并非定要撒谎不可。
贝娄把场景再现与从现在视角回忆当时情形相结合,突破了时空的限制,使读者更好地理解当时劳希奶奶太上皇的地位,以及奥吉儿时与现在不同时期的心理状态。
伦林太太劝说收养奥吉的一段描写,也展示出贝娄高超的表现手法。伦林太太的话语描述,奥吉的心理描写,穿插着从现在时间回忆当时的情形,三者相互交织:
“女人任你挑,就连西亚·芬彻尔那样的姑娘也行。”她提到芬彻尔家,这使我怦然心动,后来,当我对自己完全说实话时,我不得不承认,我是毫无希望的。
伦林太太的话,是现实的描写。“她提到”一句是奥吉的心理描写。“后来”一句使用过去将来完成时态。如此,读者了解到事情的将来时间里,奥吉的心理状态。这便是贝娄独特的叙事方式和表现手法。
这种“东一拳,西一脚”的写作风格,给人的感觉是杂乱无章的,但是正是贝娄似乎信手拈来,自然流露的笔触,心理活动与外在环境的交织,时空的相互转换和交替,让读者全面细致地了解人物,对当代文化做出精妙的分析。
举例,第十章,当奥吉拒绝了伦林夫妇的收养,和乔·戈曼一起偷渡加拿大移民被捕后回到芝加哥之时,文中是这样描述的:
“芝加哥张开它那喷着火焰和浓烟的大嘴吞噬着我们。我心里明白,我回来不会有安宁和好日子过,首先是那位波兰女管家,其次是我妈,还有西蒙。”
先是进行景物描写,用抽象化的火焰和浓烟指代工业化的标志工厂和汽车,用具体化的大嘴来指代芝加哥这座城市。接着是奥吉的心里活动。贝娄让我们看到奥吉置身的外在环境,同时看到奥吉的心理活动;看到工业化大背景,同时看到在物质化面前个人惶惶终日的心理状态。贝娄引导读者随奥吉一同思考,使作品更具普适性,深刻地揭示全人类共同的困境。
3、喜剧风格:“自嘲—幽默”
贝娄的喜剧风格主要是通过“自嘲—幽默”的手法来表现的。这种“自嘲—幽默”的背后蕴含着无可奈何的心情。这是一种以喜写忧的手法。在贝娄看来,敢于自嘲的人实际上也是一种清醒的表现。
奥吉自嘲的描写有很多,比如:奥吉苦苦求索,一生都想有个较好的命运,然而却四处碰壁。当别人问他:“你那场追求有意义的命运的战斗进行得怎么样”时,奥吉只好自省自嘲地说:“‘我’只是想做正当的事,而‘我’却碰得头破血流,牙齿掉了,心灵受到创伤,十足是个糟糕透顶的战士。”
又比如奥吉和西蒙见面的场景,对话之前穿插了一段奥吉的心理活动描写:
“我并没有感到自己比西蒙强,一点也不。如果我真的轻松愉快,悠然自得,他也许会羡慕我的。可就我这般光景,还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呢?”
奥吉的这般自嘲似乎正是西蒙心中所想:是啊,这般光景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呢?但是奥吉心理想的,并且时时追寻的并没有说出口,那就是“我得有个够好的命运,而这是首要的”。当西蒙神气不可一世地开着汽车在街道上驰骋,奥吉不无讽刺地对自己说:
“在机械王国里称雄的人又有什么不好呢,相信我,‘我’并没有为自己,为坚持有一个‘高级的’、独立的命运而自豪,‘我’所能说明的一点就是,尽管‘我’渴望独立自主的命运,然而这并不仅仅为了‘我’自己。啊,何必太认真呢?认真只是为少数人所有,只有少数得天独厚的人才能说得清楚。”
这样看来,奥吉似乎觉得在物质至上的现实社会中,称雄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是奥吉这样说,并不说明他放弃了自己的尊严,放弃了追寻更好的命运。他渴望独立自主的命运,而且深知这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奥吉是如此坚定,但在别人眼中,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夸耀,这种情形让奥吉如何自处呢?反观在机械世界里称雄的人,他们真的幸福快乐吗?如果真的如此,人们为什么整天闷闷不乐,西蒙又为什么会有自杀的想法?一切没有人能说得清,奥吉只能时常“自嘲”,才会得到短暂的心理平衡。这样的“自嘲”,一方面让读者看到人物的执着追求,另一方面也说明,贝娄认为追求自我本质的人,注定会在物质社会中面临失败和挫折,聊以自慰的方式也许只能是自嘲。然而,有勇气自嘲的人,也是清醒的,没有被淹没在迷失自我的洪流中。
本文从语言特点、表现手法、喜剧风格三个方面分析了小说《奥吉·马奇历险记》独特的“贝娄风格”。可以清晰地看到贝娄对传统叙事艺术的超越和发展。贝娄对于异化的环境与个人尊严的关系这一主题的探索,对当代人极具启发作用。正如奥吉所领悟的:“人生的轴线必须是直的,这些轴线忽然一下子笔直贯穿‘我’的全身。真理、爱情、和平、慷慨、有益、和谐,‘我’想我只能从低微处、简单处做起。”
奥吉决定从最低微处做起,有自己的地盘,从福利院接来孩子,从南方接回妈妈和弟弟乔治,在一方净土上,实现自己对自由的追求,不再受制于其他任何人。他这个小小的愿望因为战争爆发最终没能实现,但是他留给现代人的启迪远不止于此。贝娄以他独特的方式不知不觉中将读者带入对生活哲理性的思考。这种对人性和生活的思考超越国度和时代,道明了生活的真谛:从细微处做起,做一个善良的人,追求纯真的自我,实现一个有价值、有尊严的人生。
作品评价
该作品无论人物设置、故事情节,还是叙事风格、文化内涵,都极具特色,成为美国犹太文学的经典之作。小说的主人公奥吉·马奇是第二代犹太移民的典型代表,他跟随上辈来到美国奋斗、拼搏,过着寄人篱下的底层生活,奥吉深受“美国梦”的诱惑和影响,从未放弃过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在接受了现实和梦想的重重打击后,奥吉开始了寻觅犹太民族身份之路,辗转多国后又回到了美国芝加哥,他身上既具备着犹太人与生俱来的顽强品质,也承担着融入美国主流社会的艰巨任务,铸就了主人公成长的“三部曲”。贝娄试图勾勒属于主人公奥吉·马奇的坎坷人生,为读者呈现美国犹太移民的真实生存状态,奥吉的成长旅程无疑也是整个犹太民族的壮大之路,作者借助文学的力量来引导“美国梦”追寻者凭借实力来扎根美国本土,获得属于自我民族的身份和地位。
——阎爽(中央司法警官学院副教授)
《奥吉·马奇历险记》常常被称为当代的《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同是历险记题材,“无论从形式上还是从体裁上来说《奥吉·马奇历险记》都是对《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的直接继承”。而在人物形象塑造上,《奥吉·马奇历险记》的主人公奥吉与他的前辈哈克也有相似之处。两位主人公的性格都具有反抗性——哈克与所谓的“社会文明”格格不入,而奥吉对周遭的人具有强烈的说“不”的愿望。于是,出走冒险是他们选择的逃脱束缚、反抗现实的方式。然而在不同的时代与社会文化背景下,身世、性格与经历相似的两个人物形象却具有不同的典型意义:哈克是资本主义上升时期废奴运动的产物,是追求自由与新文化的象征,而奥吉是异化世界的牺牲品、是“反英雄”的典型。
——韩山师范学院大学英语教研部
作者简介
索尔·贝娄(Saul Bellow,1915—2005),美国作家,被称为美国当代文学发言人。他出生在加拿大蒙特利尔市郊的拉辛镇,父母是来自俄国圣彼得堡的犹太移民。1924年,全家迁往美国芝加哥定居。1933年考入芝加哥大学,两年后转学到西北大学,1937年在该校毕业,获社会学和人类学学士学位。除担任过一段时间的编辑、记者及在商船上短期服役外,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大学里执教。
主要作品有:《两个早晨的独白》、《奥吉·马奇历险记》、《雨王汉德森》、《赛姆勒先生的行星》、《洪堡的礼物》等。1976年,他以“对当代文化富于人性的理解和精妙的分析”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参考资料
最新修订时间:2024-07-01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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