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东藩(1877-1945),浙江萧山人。1890年(光绪十六年)考中秀才。1910年赴北京朝考得中,分发福建,以知县候补,因不满官场恶习,于1911年称病归里。其后长期以写作和在小学教书为生。
抗日战争爆发,他不愿意在日寇的刺刀下生活,辗转避难,颠沛流离,逝世于抗战胜利前夕。清朝末年,严复、夏曾佑等人看中小说的巨大社会教化作用,企图借小说宣传变法维新思想;
戊戌政变后,梁启超流亡海外,创办《新小说》杂志,提倡“小说界革命”。自此,小说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包括“历史演义”在内的各种小说风起云涌。民国时期,此风相船,小说创作日趋势繁荣。蔡东藩是个爱国者,他为
武昌起义、共和初建兴奋过,欢呼过,但不久即遭逢袁世凯窃国。蔡东藩幽愤时事,立志“借说部体裁,演历史故事”,以历史小说作为救国工具。自1916年至1926年的10年间,他夜以继日,笔耕不辍,陆续写成中国历代通俗演义11部,1040回,以小说形式再现了上起秦始皇,下讫民国的2166年间的中国历史,加上另撰的《
西太后演义》,总计约七百余万字,成为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历史演义作家。出版以后,迅速风行,多次再版。
有汉一代,史家分为两撅,号为前、后汉,亦称东西汉,这因为汉朝四百年来,中经王莽篡国,居然僭位一十八年,所以王莽以前,叫作前汉,
王莽以后,叫作后汉。且前汉建都陕西,故云西汉,后汉建都洛阳,故云东汉。
若要论及后汉的兴亡,比前汉还要复杂:王莽篡国,祸由元后。外戚为害,至于此,光武中兴惩前毖后,亲揽大权,力防外威预政;明帝尤有父风,章帝初政可观;和帝以后,国事日非,外戚,宦官争斗,终至同归于尽,国家大权归入州牧掌握,群雄争霸,弱肉强食,遂有三国。总计自光武至章帝,是君王专政的时代,自和帝至桓帝,是外戚、宦官更迭擅权的时代;若献帝一朝.变端百出,初为乱党交讧时代,继为方镇纷争时代,终为三国角逐时代……
客岁编《前汉演义》,就二百一十年间之事迹,撮要演述,而于女宠外戚之祸,独详载无遗,举前辙所以戒后车也。乃者赓续汉事,复及东京,并暨西蜀。而窃按东京,历数与西京略同,而其亡国之厉阶,则亦肇自女宠,成于外戚。或者谓后汉之亡,宦寺方镇实尸之,于女宠外戚似无与焉。岂知木朽则虫生,墙罅则蚁入,不有女宠外戚之播弄于先,何有宦寺方镇之交讧于后?四星耀斗,百桷摧栋,阳弱阴强,刘轻曹重,其所由来者渐矣,繇辨之不早辨也。昔范蔚宗作《后汉书》,于后妃列传中,一则曰权归女主,再则曰委事父兄,三则曰终于陵夷,大运沦,神宝亡,盖嗟叹之不足,故长言之。他如外戚党锢等传中,且连类并书,又复特创新例,作《宦者传》,冠其文曰:“邓后以女主临政,帷幄称制,下令不出闺闱之间,不得不委用刑人,寄之国命。”又曰:“自曹腾说梁冀,竟立昏弱,魏武因之,遂迁龟鼎。”夫邓后,女宠也;梁冀,外戚也;曹腾,宦寺也;魏武,方镇也;穷原尽委,举一例百,不已昭然揭橥欤?洎乎昭烈偏安,聊延一线,而其后复为一黄皓所误,则宦官之流毒使然。诸葛公所痛恨于桓灵者,不意于后主时又见之,良可慨已!惟史册浩繁,谁遑卒阅?至若编年纪事,各书不一而足,阅者更未免有汪洋之叹,反不若近代之通行《东西汉演义》暨《三国志演义》,则脍炙人口,俗之欢迎也。夫东西汉之叙事脱略,且多臆造,应为有识者所鄙夷。若罗氏所著之《三国志演义》,则脍炙人口,加以二三通人之评定,而价值益增。然与陈寿《三国志》相勘证,则粉饰者十居五六。寿虽晋臣,于蜀魏事不无曲笔,但谓其穿凿失真,则必无此弊。罗氏第巧为烘染,悦人耳目,而不知以伪乱真,愈传愈讹,其误人亦不少也。本编续《前汉演义》之体例,始于新莽之篡汉,终于司马氏之代魏,中历东汉蜀汉之二百数十年,事必纪实,语不求深,合正裨为一贯,俾雅俗之相宜,而于兴亡之大关键,如女宠,如外戚,酿而为阉祸,迫而为兵争,尤三致意焉。先民有言,“文不苟作”,鄙人固无当斯言,特以视附会荒唐,无关世道者,则相去殆有间欤?海内君子,幸鉴正之!中华民国十五年秋节,古越蔡东帆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