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弊:北宋时期的散文,作者
欧阳修,本文对当时为政者做了评判和讨论。
简介
《原弊》作于宋仁宗庆历年间。作者欧阳修是我国北宋时的著名
散文家和诗人,文章对当时为政者轻农,滥用民力的做法作出评判与后果的讨论。
作者
欧阳修(1007~1072年),字永叔,自号醉翁,晚年号六一居士,谥号
文忠,世称
欧阳文忠公,
吉安永丰(今属江西)人[自称庐陵人],汉族,因吉州原属
庐陵郡,出生于绵州(今四川绵阳)北宋时期政治家、文学家、史学家和诗人。与唐代
韩愈,
柳宗元,宋代
王安石,
苏洵,
苏轼,苏辙,曾巩合称“
唐宋八大家”。仁宗时,累擢知制诰、
翰林学士;英宗,官至枢密副使、
参知政事;神宗朝,迁
兵部尚书,以太子少师致仕。卒谥
文忠。其于政治和文学方面都主张革新,既是
范仲淹庆历新政的支持者,也是
北宋诗文革新运动的领导者。又喜
奖掖后进,苏轼父子及曾巩、王安石皆出其门下。创作实绩亦灿烂可观,诗、词、散文均为
一时之冠。散文说理畅达,抒情委婉,;诗风与散文近似,重气势而能流畅自然;其词深婉清丽,承袭南唐余风。曾与宋祁合修《
新唐书》,并独撰《
新五代史》。又喜收集
金石文字,编为《集古录》。有《
欧阳文忠公文集》。诗歌《踏莎行》。并著作著名的《
醉翁亭记》。欧阳修死后葬于开封新郑(今河南
新郑),新郑市
辛店镇欧阳寺村现有
欧阳修陵园,是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另今绵阳
南郊亦有其祠堂,名曰六一堂。本文选其《
朋党论》、《
五代史伶官传序》、《醉翁亭记》、《
秋声赋》、《
祭石曼卿文》、《
卖油翁》六篇;选其词《
采桑子》(群芳过后西湖好)、《
诉衷情》(清晨帘幕卷秋霜)、《踏莎行》(候馆残梅)、《生查子》(去年元月时)、《
朝中措》(平山栏槛倚晴空)、《
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六首;先其诗《
戏答元珍》和《画眉鸟》二首
欧阳修一生著述繁富,成绩斐然。除文学外,经学研究《
诗经》、《
易经》、《
春秋》,能不拘守前人之说,有独到见解;金石学为开辟之功,编辑和整理了周代至隋唐的金石器物、铭文碑刻上千,并撰写成《
集古录跋尾》十卷四百多篇,简称《集古录》,是今存最早的金石学著作;史学成就尤伟,除了参加修定《
新唐书》250卷外,又自撰《
五代史记》(《新五代史》),总结五代的历史经验,意在引为鉴戒。
本文选自《欧阳修散文选集》。
原文
原 弊
[宋]欧阳修
农者,天下之本也,而王政所由起也。古之为国者未尝敢忽,而今之为吏者不然,簿书听断而已矣,闻有道农之事,则相与笑之曰:鄙。夫知赋敛移用之为急,不知务农为先者,是未原为政之本末也。知务农而不知节用以爱农,是未尽务农之方也。
古之为政者,上下相移用以济。下之用力者甚勤,上之用物者有节,民无遗 力,国不过费,上爱其下,下给其上,使不相困。一夫之力督之必尽其所任,一日之用节之必量 其所入,一岁之耕供公与民食皆出其间,而常有余,故三年而余一年之备。今乃不然,耕者,不复督其力;用者,不复计其出入。一岁之耕供公仅足,而民食不过数月。甚者,场功甫毕,簸糠麸而食秕稗,或采橡实、畜菜根以延冬春。不幸一水旱,则相枕为饿殍。此甚可叹也!
国家罢兵,三十三岁矣,兵尝经用者老死今尽,而后来者未尝闻金鼓、识战阵也。生于无事而饱于衣食也,其势不得不骄惰。今卫兵入宿,不自持被而使人持之;禁兵给粮,
不自荷而雇人荷之。其骄如此,况肯冒辛苦以战斗乎?就使兵耐辛苦而能斗战,虽耗农民,为之可也。奈何有为兵之虚名,而其实骄惰无用之人也。
古之凡民长大壮健者皆在南亩,农隙则教之以战,今乃大异,一遇凶岁,则州郡吏以尺度量民之长大而试其壮健者,招之去为禁兵,其次不及尺度而稍怯弱者,籍之以为厢兵。吏招人多者有赏,而民方穷时争投之。故一经凶荒,则所留在南亩者,惟老弱也。而吏方曰:不收为兵,则恐为盗。噫!苟知一时之不为盗,而不知终身骄惰而窃食也。古之长大壮健者任耕,而老弱者
游惰;今之长大壮健者游惰,而老弱者留耕也。何相反之甚邪!然民尽力乎南亩者,或不免乎狗彘之食,而一去为僧、兵,则终身安佚而享丰腴,则南亩之民不得不日减也。故曰有诱民之弊者,谓此也。
注:
1、甫:刚刚
2、畜:同“蓄”
3、籍:登记
译文
农业是天下的根本,也是国家制订统治措施的起源。古代治理国家的人不曾敢轻视疏忽,但现在做官吏的人却不是这样,他们只是整理户口文书、听案断案罢了。听见有人说起农业之事,就相互笑他说:(这是)低贱的事情。他们知道通过赋税将农业物资移用到自己身上是紧急的事情,不懂得致力于农业是首先要考虑的,这是没有弄清统治措施的根本啊。懂得致力于农业而不懂得节约用度来爱护农民,这是没有穷尽致力于农业的办法啊。
古代治理国家的人,统治者和百姓相互移用来互相补充。处于下位的百姓尽力很勤勉,处于上位的统治者使用物资有节制,百姓不保留自己的气力,国家不过分浪费,统治者爱护他们的百姓,百姓提供物资给统治者,使得上下都不相困扰。一位男子的力气(官府)督促他一定要尽力完成自己的职责,一天的用度(官府)约束他一定要衡量自己的收入,一年种出的庄稼供给官府和百姓,食物都从这里面出来,因而常常有富余的,所以三年便能余下一年的储备。现在却不是这样,种田的人,官府不再督促他尽力;消费者,不再计算他的支出和收入。农民一年耕种打下的粮食供给官府才刚刚够,而农民自己的食物却不超过几个月。严重的,收获的事情刚刚结束,农民只能将簸出来的糠麸或秕稗作为食物,或者采摘橡树的种子、存储菜根来勉强度过冬春的饥荒时节。如果遭受不幸遇到水灾旱灾,就会纷纷倒下成为饿殍。这样的情况很是可悲可叹啊!
国家停止用兵已经33年了,士兵中那些身经百战的人有的老的老死的死现在几乎都没有了,而后来当兵的人不曾听见过战鼓,懂得战阵。生活在没有战事的时代而衣食不缺,那情势不能不骄傲懒惰。现在士兵进入兵营,不自己抱着自己东西而让别人抱着;禁兵领取粮食,不自己挑着而雇人挑着。他们的骄纵懒惰就是这样,又怎么愿意冒着辛苦而参加战斗呢?如果能让士兵能承受辛苦而能够战斗,即使损耗农民的利益,这样做也是可以的。但奈何他们只有当兵的虚名,而实际上是一群骄纵懒惰的无用之人啊。
古代但凡身材高大身体健壮的人都在田间劳作,农闲的时候就将作战的技能教给他们,现在却完全不同,一旦遇到灾年,那么各州郡的官员就用尺子度量百姓中身材高大身体健壮的人,招他们去做禁兵,稍差一点低于尺度且稍微有些瘦弱的,登记在册作为厢兵。官员招人多的有赏赐,而百姓正处于穷困之时争相投军。所以,一遇上凶年荒灾,那么留在田地的,只有老弱之人了。而官方这时也说:如果不将他们收留当兵,那么恐怕就会做强盗。唉!只是知道他们某段时间不做强盗,却不知道他们一生骄纵懒惰而窃取食物啊。古代那些身材高大身体健壮的人承担种田的工作,而年老体弱的游玩;现在身材高大身体健壮的人游玩,而老弱之人却留守在田地间。为什么相反到了这么严重的程度呢?然而百姓在田间尽力耕作的,有时不免于吃猪狗之食,而一旦离开田地做僧人或士兵,就终身安乐舒适而享有丰美的食物,那么种田的农民不能不一天天减少啊。所以说有引诱农民离开田地的弊端,说得就是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