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庚子之变,惨遭八国联军洗劫的天津,已是满目疮痍,瓦砾废墟,一片狼藉,商业店铺几乎完全毁于炮火,经济凋敝,市场萧条,物价飞涨,民不聊生,是名副其实的重灾区。尤其是洋兵劫掠了官府、商号的上千万两现银,形成“津市钱荒,商民交困”的局面。同时,因制钱(辅币)短缺,市场交易“往往以竹片、纸条代充找付,殊属不成事体”。此时,袁世凯和周学熙面对的远不是为官的荣华富贵,而朝廷背负巨额赔款,对地方困境已无力顾及。袁世凯到任半年多后,至1902年8月25日,才从联军“督统衙门”正式接管
天津。袁果然不负朝廷重托,“锐心图治”,为整顿金融乱局,恢复经济,遂呈奏朝廷,准予设立专局,开铸铜元。命周学熙“总办银元局”。
晚清币制混乱,仅以辅币“制钱”来说,多处铸造,品质不一。清初,其成色是铜八铅二,至光绪已变为铜铅各半;重量在清初每10枚为41.1克,到光绪则已缩减至20.8克;计数标准也不同,本应千文为一“贯”,但不同地方970、820、500……极不统一;还有民间私铸,掺杂沙子,质量更差,掷地即碎。而广东、福建等省,开风气之先,早于1900年已开始铸造铜元,经济、社会效果俱佳。因此,直隶奏准,也设局开铸铜元,这正是周学熙要办的首要任务。
当年直隶总督府设于
保定,袁在赴保定前夕,嘱周学熙,“我月余归来,冀见鼓铸之成功”。周学熙此时虽名为银元局总办,但基本上是个“空头司令”,先前的铸币局已毁于八国联军的炮火,化为了废墟,办公无官署,建厂无经费,铸币无机器,颇有点白手起家的味道。周学熙无可奈何中勉强就事,选定河北大悲院残址,聘募技师,招集工匠,于废墟中“搜求机器”,“精心构思,设法修配,昼夜兼营”,在“库款支绌,无可筹措”的情况下,只能由北洋支应局“借拔”银十三万五千余两,并向民间“息借商款”以为支持。经紧张筹办,仅70余日“房屋机器,一律告成”。待袁世凯归来,“诧其神速,推(周)为当代奇才”,更谓周“可以集事”,“嗣后以一切工业建设相委”。
史料记载,开铸铜元可日产33万枚,当年便铸出上千万枚。最直接、最现实的效果是,“市面赖以接济,物价顿平,人心大定”。铜元问世之初,还只在天津流通,其后才向省城保定和各州、县,进而在北洋全境推行。而超出预想的则是,铸造铜元获利十分丰厚,极大地充实了地方财政实力。开铸铜元先是以收小钱(制钱)铸大钱(铜元),新铜元面值有当五、当十、当二十(即一枚铜元相当五、十、二十枚制钱)不等。以当十为例,每枚需制钱3.7枚,就是说可获利60%以上。当制钱收尽,改用紫铜,获利更厚。其后,又从美国购进新式铸币机,效率更高,随着扩建新厂,财源滚滚而来。据统计,自1902年开铸,至1907年3月,四年多的时间,共铸当二十、当十、当五、一文四种铜圆,折合当十铜圆6亿8千余万枚(另有银元、银角未计)。获利高达白银193万余两,极大的充实了地方财政。其中被袁世凯用于军警建设和军械购置128万余两,占66.6%,另占32.2%的62万余两,则供直隶推行“新政”,充做办实业、办学堂等社会事业的经费。这对袁世凯主政直隶,提供了巨大的财力支持。至于尔后形成以袁为首的北洋军阀势力,则是人们未曾料到、也无法预料的。
周学熙总办北洋银元局功绩卓著,袁督以“操守谨严,才力精敏”的褒语为周报奏请奖,请朝廷破格录用(当时周还是候补道员)。嗣后,因铸铜元利厚,各省纷纷跟进,乃至形成滥铸,币制混乱局面并未能得到根本改变。朝廷于1905年末颁令,限制各省铸造数量。规定北洋银元局日产铜元不得超过60万枚,致使余利逐年下滑;加之铜价上涨,余利由初始的每年70万两到80万两白银,降至1907年的16万两左右,当年胜景不再。
在此期间,北洋银元局还于厂内创办了一所图算学堂,招考高等学徒,培养中级技术人才。同时,又以银元局的设备、技术力量为基础,另集股银二十万两,创建了北洋劝业铁工厂,为发展机器制造业贡献了力量。
1905年,因铸造铜元获利丰厚,也为统一币制,朝廷决定将北洋银元局创建的造币厂改属
户部,更名为户部造币总厂北分厂,周仍“兼绾厂务”,至1906年,周学熙始辞去总办一职。
从1902年,北洋银元局创建,至1906年,转制为造币总厂北分厂,应当说它在那个历史发展阶段,为中国的
金融货币史书写了不可缺少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