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定邦(1883—1959),字景藩,化名易锦帆,
广西省
义宁县(今并入
桂林市)人。南货店员家庭出身,先毕业于当地小学,后考入广西省陆军小学,十六岁升入湖北省陆军第三中学。毕业后,曾参加过
武昌起义。
辛亥革命胜利后,被保送到保定军官学校学习。
个人简历
1914年,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被分配在驻淞沪一带的陆军第四师见习,历任排长、连长、营长、参谋、团副、代团长等职务,达十一年之久。
1925年,
广东革命政府成立,经
保定军校同学
钟祖培邀请,遂离开第四师改往
广州,参加
国民革命军李宗仁部的第七军,任上校参谋,之后随军
北伐,参加过
汀泗桥、贺胜桥、龙潭等战役。
1927年,
国民党开展“清党”运动,以定邦“共党嫌疑”,被解除军职,曾遭通缉,因而离开部队,全家逃避到
汉口法国租界,从此隐姓埋名。
直到1932年,他受十九路军黄固旅长邀请,再次复出,在
谭启秀师部任参谋,参加过淞沪抗日战争,后随部队至
福建。
1933年十一月,十九路军在福建成立“
人民政府”,并与
红军签订“抗日反蒋”协定,事遭失败,他又遭通缉,被迫逃奔广州。
1935年,他出任浙江
处州专署参谋。当时
黄绍竑任浙江省主席,
许宗武任处州专员,黄、许是保定军官学校毕业,和他既是同学又是同乡,
北伐战争时期,都在第七军同过事,因此,他有机会东山再起。
1937年,抗战军兴,他被调任浙江军管区上校参谋。1938年11月,任
青田县长;1940年12月,调任
玉环县长;1946年4月再任青田县长;1947年9月无故被免职,先后任县长职务九年。他曾说过:“
共产党认为我是国民党的官吏,这是事实;而国民党却把我当作共产党人来看,这真有点冤枉。”
以定邦的仕途生涯,正是国家灾难深重,战火纷飞的年代。他常以
岳武穆的话勉励自己:“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
1940年底,以定邦调到玉环县当县长。他为视察民情,经常来往于港南、港北之间。他下乡视察,从不坐轿,靠着两条腿步行,缠着绑腿,穿上草鞋,玉环的山山岭岭,留下了他的许多脚印。因此,老百姓都叫他“草鞋县长”。
1941年3月间,他下乡途经龙孔门,恰逢李福盛分队调防,士兵当他是乡巴佬,拉住他做担夫。随从赶上拦阻,说他是县长,士兵们惊奇得目瞪口呆。
个人事迹
有一次,他从楚门回县城,在长钓咀遇见一个妇人,挑着一担茹丝,累得满头大汗。妇人见他往渡头走,就央求他挑一肩。他满口答应下来,挑着茹丝往前走,妇人跟在后面。快到渡头时,妇人请他歇下担子,说明前面有士兵检查(防止漏海支匪),恐有不便。他装做没听见,径自挑得更快。妇人怕出事,心里很急,紧紧地跟上。他一口气挑到渡头,把茹丝歇在哨兵跟前。妇人见状,吓了一跳,懊悔当时不该叫他挑担。哨兵认出他是县长,连忙立正致敬!妇人看得发了呆,哨兵向她解释说:“他是县长。”妇人才恍然大悟,连忙向他道谢!同渡的人得知,都赞许这位县长“肯为百姓挑担子”。
在一个烈日炎炎的日子里,他有要事赴楚门,走到东青岭半山腰,看见一个老太婆,肩负一袋沉重的东西,上岭十分艰难。他上前接过袋,替她背上岭头。老太婆向他道谢,他说:“同路走,顺便带带不要紧。”接着,管自下山去了。有人告诉老太婆,他就是县长——以定邦。老太婆听了,惊得连呼:“青天老爷!青天老爷!”面向他的去向,跪伏在地上不断地叩拜。
1942年夏,省建设厅开会,以定邦带了建设科科员谢大江同赴
丽水(战时建设厅在此办公),到
温州后,再乘船从
瓯江逆水而上,至青田,改步行,否则,就无法按时到会。青田到丽水,有一百五十里路程,准备分两天走。谢大江身体肥胖,时逢酷暑,经不住长途跋涉。但见县长以身作则,在前面引路,只得咬紧牙关,随后紧跟。好容易走了一天半,来到丽水近郊,谢大江已精疲力尽,寸步难行了。眼看日将西沉,以定邦便急去雇来一辆人力车给他坐。谢大江十分过意不去,不肯上车。以定邦看出他的心思,说道:“叫你坐,你就坐,赶公事要紧,顾虑什么!”谢大江无奈,只好上车。“县长步行,随员坐车”。成为一时佳话。
1942年6月间,以定邦带了郑新维(自卫队分队长)去港北视察沿海防务,详细观察了漩门头地理情况,嘱咐驻军要严加防守,不可懈怠。然后,又向栈头视察,转向桐丽,路过山里,看到田间杂草丛生,禾稻生长不良,他忧心忡忡,不断地叹息道:“稻田如此荒芜,哪得收成,农民吃什么?莫非此处减租没有做好之故?”当时烈日当空,汗流浃背,郑新维向他提议:“我们到毛家歇一会,也好问问情况。”他回答:“争时间,回楚门再说。”
下午,他到了桐丽,了解一些情况后,便取道返楚门。到楚门,已经七点钟了,他没等吃晚饭,便把区长叫来,问了各地的减租情况,并嘱咐他把田赋处里办事人叫来,这种急切心情,溢于言表。
有一回,他到
外塘乡有事,看见一家开场放赌,赌场内沸沸扬扬,什么“六名”、“牌九”、“麻将”、“挖花”,赌徒们呼天叫地,吆五喝六,还有卖小摊的,摆得密密麻麻,好像庙会一样。他看了这般情景,实在气愤,顾不得单枪匹马,用手里的那条竹拐杖,把赌具、赌钱扫得一干二净。赌头叫“保池老七”(原名杨定宇),见来人大闹赌场,勃然火冒三丈,仗着自己有点武艺,就抓袖捋臂,气势汹汹地要与他较量一番。以定邦两脚站稳,摆下架势,准备迎击。正在这时,赌徒中有人认出他是县长,消息传开后,大家一哄而散,逃之夭夭。那个赌头像漏了气的皮球,抱头鼠窜而去。
他一上任,就听到日寇的隆隆炮声。他当过军官,上过战场,久经火药味考验,既来玉环,便面对现实。玉环地滨东海,面临日寇骚扰,情况复杂。如何应对时局,他是胸有成竹的。
他在任期间,正值“
皖南事变”之后,共产党主张抗日并开展抗日救亡活动,他不是一无所知,而是认为大敌当前,抗战到底,必须唤起民众,动员各阶层人士,共同抗日。当时,地下党领导的社会青年成立了“临工队”,开展抗日活动,就是得到他的支持。“临工队”成了合法组织,队员们活动更加活跃了。县政府有几个官吏,在东岙垟岙里私种烟叶,自制土卷烟销售,企图发财。“临工队”队员一夜之间,把它铲得精光。这些官吏只得哑巴吃黄莲,有口难言。以定邦装聋作哑,佯装不知。1944年七、八月间,“乌军”陈荣濮部,占领
洞头区(当时属玉环县管辖)各岛屿,捣毁区公所,大肆捕杀警方人员。以定邦获得告急军情,立即调动自卫中队杨笏所部士兵及郑新维分队四个班(包括独立分队一个班)兵力,他亲自指挥,从小迭扬帆,到
三盘乡上岸宿营,准备翌日一早进剿。陈部得悉官军已到三盘,便星夜向南逃窜。
次日晨,以定邦率部进驻北岙,秋毫无犯。他借用天后宫办公,处理一切清乡事务,时间半个月,谢绝当地人士的宴会,甘与士兵同吃同住,每天晚上都亲自上山顶巡哨一次。
1941年以后,日寇对我县侵扰更加频繁,县城、坎门常受日机轰炸,敌舰炮击,县政府里的办事人员,大部分已经迁移到楚门区的芳杜等地办公。以定邦自己没有安定地方,辗转南北,日夜奔波,成了流亡县长。
1945年3月,楚门沦陷,他率领抗日自卫队,配合护航大队反攻,会同王咏樵(青战队队长)攻打东门。他冒着敌人的枪弹,亲自上阵督战。
同年5月,日寇侵犯桐丽乡的灵门,乡长张成士率领民众武装击退敌人。乡勇张子佩阵亡。以定邦亲自到南山吊唁,在追悼会上,他声泪俱下,民众看到,无不肃然起敬!他还赠送给当地两块匾额,题词:“众志成城”,“光荣乡里”,嘉奖乡民,杀敌有功。
抗战胜利前夕,侵坎日寇偷偷撤离,以定邦偕同朱治平、王咏樵等进驻坎门,处理善后事宜,一面抚慰民众,安定社会秩序;一面追捕汉奸李蛰锵、周良木等归案法办,并俘获潜藏在坎门的日寇世古一郎。
抗战胜利,举国欢腾。玉环也和全国各地一样,隆重召开抗日战争胜利庆祝大会。1945年9月20日上午,大会在府前坦举行,各界人士参加达数千人。县长以定邦显露出平时少有的笑容,亲自点放鞭炮,讲话时精神饱满,声音洪亮。他表彰了阵亡将士为国捐躯的业绩,要建“忠烈祠”永垂千秋。而对民族败类、卖国汉奸给予当场鞭挞,罚打屁股,以消民愤。
10月10日,“忠烈祠”大厦落成,以定邦带同机关人员,学校师生和各界人士,亲自到那里祭奠,又罚汉奸在阵亡将士灵前跪拜认罪。
汉奸周良木,担任日寇情报组组长,作恶多端,罪孽深重,经他报请上级批准处以死刑。10月28日,将周良木绑赴刑场,执行枪决,大快人心。
1942年,以定邦到温州去见专员,住的是小客栈,吃的是小饭摊,抽的是土卷烟,穿的是旧制服,谁也不知道他是玉环县长。
第二天一早,他上专署,先向传达室投递名片。值勤的看名片是“玉环县长以定邦”,却把他当做县长的警卫员,说:“你去叫县长进来好了!”以定邦明白了值班的意思,便自我介绍道:“我就是以定邦呀!”值勤的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说:“请进!请进!”
有一次,以定邦独自一人到芳杜,乡公所里的人员听说县长来了,山里头,没好菜,只好临时煮了几个鸡蛋、一碗咸菜和一碗糙米饭,端给他吃。他端着饭碗,大口地吃起来,一碗咸菜只吃了一半,鸡蛋留着未动。
他时常下乡检查工作,乡长备菜请饭,他不但不吃,反要责问:“你们的钱从哪里来?”弄得大家无从回答。他有时在乡下,没地方吃饭,随便买几只烧饼,边走边吃。
他的女儿叫以丽君(15岁),跟他一起避难到樟岙,时值寒冬腊月,要求父亲给她买一件粗布棉衣,他皱着眉头,回头儿叹了一口气说:“爸爸身边没有钱啊!”
他的老伴宫外孕,缺医少药,无钱去外地就医,不久就去世了。老伴的后事,还是他的属下及当地士绅凑份子,帮助办理的。坟在
西青山中山林。直至解放以后,才由其子女来玉环迁回去,与以定邦合葬。
他在客地丧偶,夜晚归家,常在灯下自己缝补衣服。属下知道,都想为他续娶,好照顾他的生活。在他身边工作的一个女职员,非常同情他的处境,愿意嫁给他。有几个好心人前去替他说媒,他却语重心长地回答:“我年逾半百,人家正值妙龄,岂可误人青春?诸位只知为我打算,而不知为她考虑。今后,请莫再提,谢谢你们的好意!”一席话说得大家无言回答。
1944年,玉环秋旱,禾稻焦枯,百姓承袭陋习,举行“求雨”活动。众父老进城求他做主。以定邦明知“求雨”无济于事,但自愧无法为民分忧,只好顺从民意。几天后,巧遇台风过境,下了几场大雨,旱情解除。
以定邦自律甚严,自奉亦俭,在玉环有口皆碑,可是对僚属管束不严,贪污成风。据我所知,吃得最饱的是兵役科长莫若恕,他租住在我隔壁姨婆家,他把适龄壮丁通通抓来关在新兵征集所中,他不要当地政要、地方绅士从中牵线搭桥,只要交钱给我姨婆转交他,第二天立马放人。所以我姨婆家每天门庭若市,那些行贿放人的壮丁哪敢告他,纵有人告他也查无实据,莫若恕贪的钱既稳且当,安如泰山。
民政科长郭顺梅,在民政科中无油水可捞,他别有一番生财之道,当时海上被日舰封锁,外来卷烟断档,一些百姓纷纷自制土烟供应市面,一时烟丝紧张供应不上,郭顺梅就在东岙里、垟岙里偏僻处租了几亩土地,大种烟叶,供应当地自制土烟商贩,是发了一大笔财,后来这事被当地临工队员知道,一夜之间把他种的烟叶铲个精光,郭顺梅哑巴吃黄连,敢怒而不敢言。其他科室官员也都同样想尽办法捞钱,只有教育科长朱乃德干瞪眼,捞不到钱,当时当校长,教师没有薪水,学期结束有几担公谷,校长平时要赔垫,没有要当,若有人要当,到朱乃德那里活动,也只送一些虾米、鳗鲞,没有大油水。
以定邦独善其身,僚属可以说没一个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