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敖英,(生卒年不详)字子发,清江(今属江西)人。明代正德十六年进士,中第二甲四十五名,授南京工部主事,历陕西、河南提学副使,官至江西右部正使。工于诗,著有《心远堂稿》、《慎言集训》、《绿雪亭杂言》、《东谷赘言》等。他的诗路独辟蹊径,很有特点,流传于世的为《绿学亭杂言》。
选文欣赏
序
古者士大夫老而明农,日坐里门以训其乡之子弟,予往时奔走名途,窃有此志焉。及得请东归,已成勃窣翁矣。里门之役莫偿初志,乃闭关习静,以送残龄。门生故旧时来相过,情话之余,或相与评论古今天下事,而一得之愚,又不觉吐之,逐日札记,加润色焉。有长者诮予曰:“子于此时,宜游心忘言之天,顾犹喋喋乃尔,非赘邪?”予曰:“然哉然哉!”夫悬疣者赘也,身有之,心固丑之,而况人乎?然非疾痛害事也,欲决而去之又不忍,言之赘也亦然。自今以后,当奉长者之教而谢笔砚,其业既札记之者,命儿辈藏之,以俟稗官氏采焉。不然,以俟家人障牖之需可也。 嘉靖己酉夏四月既望东谷敖英识。
卷上(节选)
孝子忠臣,代固有之,惟子能合父心,惟臣能合君心者,为难能也。盖有之矣,不多见也。是故执友穷乏,济以麦舟,范忠宣公之心即父之心也。河东未平,不望使相,曹武惠王之心即君之心也。
古之君子所为,后之君子亦有不敢思齐者,岂以其所为未善耶?抑所见不同不必践迹也?是故柳下惠覆寒女,鲁男子不敢学之也。程伊川祭始祖,朱晦翁不敢行之也。
或告予曰:有孝子某者,乡人称为君子也,业遇恩例以孝名受覃霈,顷因割产,与兄阋墙。”予曰:“为孝子而薄天伦,则其所谓孝者岂其然乎?吾闻惟孝友于兄弟,未闻不友而能孝者也。是故克段于鄢者,不及黄泉誓不见母;蹀血玄武门者,环兵海池震惊若翁。”
古来固有凶人一变而为吉人者,亦有清流一变而为浊流者。噫!罔念克念,其机在我而由人乎哉?是故周孝侯恶少也,斩蛟伐虎,遂立功名。永贞八司马皆茂材异等也,乃朵颐叔文之鼎,而万事瓦裂。
人有恒言,霜降水涸,涯涘乃见。谚曰:“若不同床卧,安知被裹破?”盖朋之盍簪,谁无情谊?必要其终,然后见君子小人之用心。昔东坡谪海南,故人巢谷,年已七十三矣。自蜀往唁之,死诸途,予于此见君子交谊之真也。伊川编管涪州,或讽其故人邢恕救之,恕曰:“便斩程颐万段。恕亦不救。”予于此见小人反覆之情也。
寿五福之一也,得之者有幸不幸焉。彼得寿以成名者幸也,得寿以败名者不幸也。虽然,寿何负于人哉?人负寿耳。是故申公年八十余而应聘,使其先数年而死,则为治不在多言之对,不登汉史矣。夏贵七十九而降元,使其先数年而死,则忘君事仇之耻不秽《宋史》矣。
古之奸雄巧于用术,往往神出鬼没于至深至险之际,自以为算无遗策也。殊不知天不容伪,祗自毙焉。是故苏秦能报刺客之仇,而不能逃其匕首之害。吕不韦能匿祖龙之胎,而不能免其迁蜀之谪。
古之权臣跋扈,必阴藉名儒为之宗主,毅然复古之礼文以厌群志,然后乃敢行大事彼名儒者,冒昧依附,欲资其势而行其志,不知当其时国事且日非矣。礼文虽复古何补哉?是故西京郊社之礼,至王莽辅政而后定,刘歆主之也。东京宗庙之制,至董卓入朝而后定,蔡邕主之也。
潘良贵为谏官,殿上叱侍郎向子甄;王公度为谏官,门上殴死指挥马顺。呜呼!于此见二公忠愤之气,可谓雄于九军矣。然窃有说焉。子甄奏对支离,封皂囊而论列可也。何必叱之?马顺之罪固在诛绝之域,请归之司寇以征刑书可也。何必殴死之?夫尊客之前不叱狗,而投鼠且忌器也,况法宫何地?乃径情如此,殊骇观听,非所以尊朝廷也,不可以为训。
唐宪宗以节度使王锷带宰相之衔,李藩以笔涂诏,而附奏曰不可。宋贞宗以刘美人为贵妃,李沆引烛焚诏,而附奏曰不可。呜呼!二公可谓能执大臣吁弗之义矣,然窃有说焉。古者人臣不敢齿君之路马,孔子过君虚位,必勃然变色。盖敬君之礼固当然者,况诏王言也?而辄涂之,而辄焚之,可乎?向使天子震怒而不吏议,则不敬之罪,二公将何词以自解?大抵宝臣居密勿之地,君有过举执奏可也,涂诏不可也,焚诏不可也。
张忠定公守成都日,合军大阅,始出城,众皆罗拜呼万岁,公亦下马东拜呼万岁,复揽辔徐行,众不敢哗。夫军士拥郡将呼万岁,是无君也。无君根于怨望也,而怨望之来,岂一朝夕之故哉!公胡不能炳几销衅,直待其哗焉?而后靖之亦晚矣。向非公之忠诚,有以厌服其邪志,吾恐嵩呼不已,必至黄袍加身,黄袍加身则成骑虎之势,而剑阁玉垒之区,人心摇矣。当其时公将何辞以闻天子而谢天下?
韩魏公经略西事,开府延安,夜有贼携匕首至卧内。公曰:“可取吾首去。”贼曰:“得公金带足矣。”遂取金带而去。或曰:“贼夏人遣来也。”予于此见公仓卒应变,而辞气不摄,神气不乱,非养之凝定能尔耶?虽然,昔楚师围宋,华元夜入楚军,登子反床以劫盟,君子固病其将略之疏矣。公也锁钥西邮,又非子反悬军之比,重门击柝,虎旅宵严,而刺客奸人胡为乎来哉!意者,公于周身之防,曾未之虞耶?幸而贼有锄之悔,不然武元衡之祸作矣。则夏人得志,西事其忧哉!
或问孟子言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独不言君父惧者何也?予曰:“《春秋》之义,莫大于尊君父,讨乱贼。”夫乱贼既讨,则圣人之斧钺在春秋,而后死者惧而君父尊矣,君父尊则君父庆矣。奚惧哉?尝观古来固有君而不君,父而不父者矣。忠臣孝子之心,以为君父天也,天可逃耶?是故西伯不怨里之囚也,申生不怨新城之死也。又尝观古之君子,伤一代人伦之变,亦未闻罪人君父者。是故汤武奉天讨诛独夫而巢伯不罪桀也,夷齐不罪纣也。桃园之变,董狐不罪灵公也。棠姜之祸,南史不罪庄公也。知此则知孟子不言君父惧者,所以存万世之防也。严哉!
史鱼尽死后之忠,郗嘉宝尽死后之孝,此忠臣孝子之苦心也。会子曰:“死而后已,不亦远乎?若二子者,死犹未已乎?”
人莫不有死也,恶之欲其死者,众人之情也。爱之欲其死者,君子之心也。夫既爱之矣,又欲其死何哉!盖所爱有重于死者,先民有言,纲常九鼎,生死一毛,是故南霁云被执而未死,张睢阳大呼男儿以速其死,文丞相被执而未死,王鼎翁作生祭文以速其死。
古之烈士,不肯欠人一死,盖烈士尚奇节,故于同志者有偕死之义焉。脱不得已而先死,则后死者心即许之,他日事济当以一死下报故人。夫心之许,心之盟也,心既盟矣。若负幽冥,山川鬼神其可欺乎?此古人所以重心许之盟,而执牛耳之盟次之,是故羊角哀不肯欠左伯桃一死,陈婴不肯欠公孙杵臼一死,乃若范质、王溥欠周世宗一死,而宋太宗薄之。
秦穆公用孟明,而肴之役彭衙之役皆败绩,终焉伐晋,晋人不出,封肴尸而还。左氏美穆公曰:“遂霸西戎,用孟明也。”愚意不然。兵凶战危,岂人君历试主将之具哉!况孟明丧师辱国,穆公不能用钺,是失刑矣。又不替之,不亦过乎?且茅津既济,兵刃未接,何功之有?夫秦之所以能霸西戎者,以累世富强也。左氏乃归功于败军之将,不亦诬乎?初穆公因杞子以袭郑也,蹇叔业谏之矣。使穆公能用其谏,则秦师不东也,三军不暴骨也,秦誓亦不必作也。左氏乃不贤蹇叔而贤孟明,不亦左乎?
《庄子》曰:“伯玉行年五十,方知四十九年之非。”又曰:“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予曰:“信斯言也。”伯玉四十九年以前真冥顽不灵,全不知非矣。设使若颜子短命而死,则终身不知非矣。若然,何以为伯玉?且夫子天纵之圣也,必待行年七十始从心所欲,化何迟哉!若伯玉六十而化,又先于夫子十年,可谓贤于夫子远矣。岂其然乎?虽然春秋列国大夫之贤无逾伯玉者,然则贤伯玉者奚称哉?予曰:“夫子尝以君子出处称之矣,其使者尝以欲寡过不能称之矣。灵公夫人又称其不以昭昭申节,不以冥冥堕行矣。”
或问长幼之序,专序齿耶?不专序齿耶?予曰:“兄弟之长幼序齿也,伯叔侄之长幼不序齿也。”盖伯叔虽孩提尊也,侄虽髦夫卑也,何也?分重于齿也。同父之兄弟亦有不序齿者。立子以嫡不以长,纣弟也而为君,微子兄也而为臣,何也?嫡重于齿也,同母之兄弟亦有不序齿者。周公弟也为王冢宰,管叔兄也有土而无官,何也?命官以德,德重于齿也。宗族乡党亦有不序齿者。一命齿于乡,而再命不齿,再命齿于族,而三命不齿,何也?命重于齿也,为师为弟子亦有不序齿者。韩子曰:“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故王通十五,教授河汾,其弟子有白首北面者,何也?道重于齿也。
或问历代君臣之义,予曰:“有一统之君臣,有革命之君臣,有列国之君臣,有旧国之君臣,有敌国之君臣,有先世之君臣,有乱世之君臣,有华夷之君臣。”《诗》曰:“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孔子曰:“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庄周曰:“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此一统之君臣也。”《诗》曰:“商之子孙,侯服于周,殷士肤敏,裸将于京,此革命之君臣也。”百里奚虞人也,而臣于秦。伍子胥楚人也,而臣于吴。他如晋大夫韩厥封齐君亦称臣,鲁大夫平子对晋君亦称臣,此列国之君臣也。礼为旧君服齐衰三月,故乐毅燕臣也,而奔赵,赵谋伐燕,毅泣而不肯同谋,此旧国之君臣也。吴蜀魏晋皆称帝也,而刘禅降魏,孙皓降晋,此敌国之君臣也。张良以五世相韩而报秦仇,陶潜以曾祖为晋宰辅而不肯事宋,此先世之君臣也。马援遨游二帝之间,其言曰:“当今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耳。”此乱世之君臣也。胡人金日而臣于汉武,汉将李陵而臣于匈奴,此华夷之君臣也。然则君子处此,将安适从?王有言,忠臣不事二君,此其律令也。
或问第五伦曰:“公有私乎?”对曰:“吾兄子尝病,一夜十往,退而安寝。吾子有疾,虽不省视,而竟夕不眠。若是者岂可谓无私平?”予谓子之与侄,亲亲固有自然之杀,伦也乃以爱侄不如爱子为私误矣。信斯言也,必爱无差等,然后为公乎?是墨道也。且吾闻之,父为子纲,而不为侄纲;父为子隐,而不为侄隐;父名子而不名侄,父冠子而不冠侄,父醮子而不醮侄。有爵位也,立子以嫡,立嫡以长,而不立侄,考终命也,治命乱命,命子而不命侄。凡若此类,皆一本也,皆天也,非人也。皆公也,非私也。欲比而同之,是二本矣。而可矣?或曰:“然则视侄当如涂人乎?”予曰:“不然。兄弟之子犹子也。观马援戒兄子严敦之书,韩昌黎祭十二郎之文,固当抚之以恩,教之以义矣。”
或问人有恒言慈父败子,然则父可不慈耶?予曰:“不慈则不父。”《传》曰:“为人父止于慈。”止之云者,无或过也。过于慈则溺爱不明,故败子必也。有义方乎?义方主严,过于严则伤恩,君子不忍,子之无良也宁伤恩。虽然,陶靖节非无义方者,五男儿皆不好纸笔何耶?此之谓教亦不善者也。韩文公、朱文公皆蚤孤也,皆卓然命世,何义方之闻耶?此之谓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者也。
石碏昔教子以义,其子厚不从,而甘心为逆党。陈万年教子以谄,其子咸不从,而卓然为名臣。噫!子之不系世类也如此哉!
程太中夫人曰:“子之不肖,皆因母蔽其过而父不知。”予谓妇人之仁过于姑息也,其败子也恒多。
或问孝子庐墓礼欤?予曰:“此孝子不忍舍亲之心也,古礼无之也。”古礼亲丧居倚庐,倚庐者,倚木为庐于中门之外,东墙之下,不楣不涂也。既虞则柱楣涂庐矣,既练则舍外寝矣。曷尝有庐墓之制哉?然则桐宫之徂,非庐慕耶?予曰:“密迩先王,其训伊尹之志也,非太甲之心也,盖倚庐常也,桐宫变也。”
或问君亲有疾,祷于鬼神以求福,有是理乎?予曰:“古人有行之者矣。昔武王弗豫,周公祷于三王,求以身代。庾黔娄因父疾笃,祷于北辰,求以身代,是皆臣子迫切之至情。夫岂索之茫昧者哉!且病者卧榻,奏药罔功,其心皇皇,惟冀鬼神阴佑之。一闻有祷,跃然快心,或若起之,而疾或苏矣。况感应之理,又有不可诬者,是则祷云,祷云庸非佐助医药之一术乎?母执曰:“死生有命,不可祷也。若自身有疾,执焉可也。”
古人奉父母遗体,无不用其洁者。故发必沐,面必沬齿必漱,手必盥,身必浴,足必洗,盖以遗体者,亲之枝也,敢不洁乎?不敢不洁,况敢亏焉辱焉,以忝其生乎?尝怪嵇叔夜一月不梳头,阴子春半年不洗足。柳宗元一骚皮肤,尘垢满爪。三子者,皆名士也,奉亲遗体,当不洁如是耶!
古制父丧,斩衰三年,父在母死,齐衰期,父卒齐衰三年,盖以父母犹天地也。母服不斩不三年者,此天尊地卑之父也,故厌之也,杀之也。我朝制服,父母皆斩衰三年,无厌也,无杀也,盖以母氏劬劳之苦尤勤也。妾有子而死,其子亦斩齐三年,不以父与嫡母在而厌也,而杀也。此圣朝所以教天下之孝也,所以达孝子之志也。
孝子禁服内生子,考之经传,未见明训,盖自桐门右师讥然明始也。历汉唐宋元,此禁尤严,我朝则无此禁矣。尝庄诵《孝慈录》御制序文,其中有曰:“禁服内生子,不近人情,故《大明律》无服内生子之条。”呜呼!此圣明所以缘人情而立法也。类如此。
近年江东有朝士服内生子,反诬其妻与外人通,其妻自缢死。湖南有老儒服内生子,乃沉之江中,遂绝嗣。此皆不知本朝无服内生子之禁也。
五伦言父子有亲,不言母何也?统于尊也。家人卦以父母为严君,则兼言之矣。自古称大君为天子,而不言地,何也?统于尊也。西铭以大君为乾坤之宗子,则兼言之矣。
唐玄宗为长枕大衾与五王同寝,可谓友爱之笃矣,窃以为非帝王之友爱也。夫帝王之友爱,不藏怒焉,不宿怨焉。亲爱之也,富贵之也,未闻同衾枕而寝者也。且古者父子不同宫,况兄弟乎?宫且不同,况寝乎?同寝者惟伉丽则然,若兄弟裸裎于一榻之上,展转反侧之际,能无亵乎?昔韩昭侯与棠溪公谋事,夜必独寝,虑B1言漏于妻妾也。玄宗之于五王谁无私曲?万一B1而漏焉,则噬脐何及?然则寝之不同不犹愈乎?或曰:“玄宗忍人也,三子无罪一日杀之,则同寝之爱,岂诚于五王者哉!”予曰:“不然。论玄宗者当论始终。盖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者,玄宗之心也。故始焉爱五王者心之天也,终焉杀三子者心之人也,其君天下也亦然,故开元治也,天宝乱也。”
尊卑分也,强弱势也,轻重时也,时乎分重则势轻,故楚子强也不敢窥衰周之鼎也。时乎势重则分轻,故昭公君也不能抗意如之逐也。
自古天下事,君子成之,小人坏之。虽然亦有不其然者,君子功业萧条,不足以对苍生之望;小人能行好事,亦可邀人心也。是故殷浩、房皆万夫之望也。山桑陈涛斜之役,皆一败涂地,而智勇俱困。秦桧奸臣之雄也,当金人立张邦昌之日,仗义抗词,请立赵宗,就执不屈,而清议壮之。
以众君子攻一小人,事机不密,犹或难之,况君子寡而小众乎?此陈蕃、窦武所以起党锢之祸也。以君子之寡,攻小人之众,为力固难矣。况以孑孑负乘之小人,而攻累世胶固之小人,不尤难乎?此李训、郑注所以成甘露之祸也。
古之君子,其立身行已,苟一节孤高,足以洗濯污习,其他嘉言善行,虽不尽传,可以无遗憾焉。其立言也,苟一篇撰述,得罪名教,即其平生著书满家,将焉用之?是故称杨伯起者,以其辞暮夜之金也;薄扬子云者,以其献美新之文也。
朋友责善,古之道也。门弟子责善于先生长者,亦犹行古之道也。夫岂操戈入室者比哉!是故罗一峰劝李文达公辞命以奔丧,罗圭峰劝李文正公引年以逊位。
小人之交,外亲而内疏,始合而终叛;君子之交,则内外始终一也。故君子无党,小人无朋,君子无卖友之心,小人无久要之信。
或问人有恒言妻乘夫何谓也?予曰:“乘之为言驭马之名也。六辔在手,罄耶控耶?皆如所欲,曷敢有越志哉?艳妻悍妻之乘夫也亦然。”或曰:“甘心受乘者惟懦夫愚夫,则然彼英武之夫肯尔耶?”予曰:“不然。彼单骑出走,入山谷二十里而终夜不返者,非英武之夫耶!盖受其乘也习矣。且柰何哉?”书曰:“牝鸡之晨,惟家之索。”言乘夫者凶也。大抵骨肉厉阶,房帷烈祸,皆起于兹,非凶而何?
元世祖欲尽杀汉人,以中国为牧马草场,赖耶律楚材谏而止。予曰:“华夷天所限也。元人逆天,欲灭我华夏而夷之,其一念之毒,上通于天,是谏也,天赞之也。”昔刘定公睹雒安流而思禹功曰:“微禹吾其鱼乎?”予亦曰:“微耶律文正王吾其马乎?”呜呼危哉!呜呼幸哉!